桥奇怪,景奇怪,名字也奇怪。 故而很多故事就流传了下来,便成了节日好去处。 相传河灯若是能顺着河水流下去,雪山神女就会保佑放灯的人,许他梦想成真。 桥上全是少年少女成双成对地许愿,陆环堂担心江林致的伤,心不在焉地买了两个河灯。把灯递给江林致时,才发现自己没有买香,身上也没带火折子。 河下星星点点的火光漂远,在目极处汇集成一江火龙,往远处延伸。只有他们的脸在暗处,江林致看着陆环堂,陆环堂看着江林致。 突然,两人脸上映起了光,江林致指尖升起一簇火焰,随着夏风明灭,因为没有火源,火焰虽小,却不会熄灭。 陆环堂还是伸手为这小tຊ簇火苗挡住风,把灯芯探过去。 灯亮了,陆环堂把它递给江林致。 江林致一愣,没伸出手,莞尔一笑道:“我不信这东西。” 放在以前,陆环堂也是不信的,可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陆环堂寄希望于那老伯说胡话吓唬江林致,毕竟随国鼻烟壶管得严,别说他一介平民,就算是达官贵人也不好弄到。 陆环堂想求神求个庇佑,他学着别人的样子虔诚地闭目默念,然后用内力稳稳地把河灯放在河水上。 一睁眼,就见江林致趴在栏杆上好整以暇地噙笑看着他,不像是看情人,倒像是看玩闹的幼童,陆环堂捂住江林致的眼睛,把她的头按进自己怀中低声威胁道:“不许对神明不敬。” “你信这个?”带笑的声音还是从怀中传来。 “以前不信,今天信一信也无妨。” 江林致道:“你觉得为什么神佛最忠诚的信徒都是那些看破红尘、六根清净之人?如果神佛真有用,他们一定会满足自己信徒的愿望,而不是要求他们无念无求。不过是没这个本事还要居高位,这玩意……啧……很脆弱的。” 说着这样离经叛道的话,江林致终于从陆环堂怀中挣扎出来,她抬头看着陆环堂,眼睛中星光熠熠,倒映着少有人注意的星河,得意道:“告诉你个秘密,在随国,你求神,不如求我。” 这样狂妄的话,也就江林致能说得出来。 陆环堂并没把这句话当回事,他如信徒一样把江林致的手贴在自己额头,道:“奉小姐为圭臬。” 惦记着江林致有伤在身,陆环堂早早带着江林致回去了,府中的大夫早就等在那儿了。 早得了消息的祁灵均面色发冷地看着陆环堂,可陆环堂这次不愿意再看他颜色了,就要跟着大夫一起进去,祁灵均挡住要进去的陆环堂,毫不客气地逐客道:“侯爷今日也该玩够了,就回府吧。” 以前再看不惯,祁灵均多年的摸爬滚打也让他无论何时都对人是谦和有礼的。可今天下人来禀报江林致受伤还在外放河灯时,祁灵均对陆环堂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峰,他恨陆环堂没有保护好江林致,恨陆环堂由着她性子胡来,更恨陆环堂可以独占她青眼。 陆环堂毫不退让,道:“本侯要确认她无恙。” 即使力量再悬殊,祁灵均还是伸手死死拦住了陆环堂,字字铿锵道:“之前你杀她伤她,如今装什么慈悲?以你的身手会让她被一个老翁伤到?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我们谁都清楚。” 外面声音太大,江林致急匆匆从里面出来,横在两人中间,道:“多大点伤,至于吗?” 祁灵均扫了大夫一眼,大夫立刻拱手,道:“匕首上确实是鼻烟壶里的药粉。” 心中悬着的石头砸下来,把祁灵均努力操持的一切都砸得稀碎。祁灵均突然拔出侍卫的剑,直指陆环堂的咽喉,沉声道:“滚。” 那晶亮的眼神实在骇人,比剑锋更锋利,仿佛下一刻就要把对面的人千刀万剐。 江林致都没见过祁灵均这幅要杀人的模样,立刻护在陆环堂身前,劝道:“不是多大事,你放下剑。” 陆环堂毫不怀疑祁灵均下一刻就会杀了他,但他看着微微颤抖的剑,生怕剑误伤到江林致,把江林致拽道身后,道:“无论是什么病,我都会负责到底。你要是心里不舒服,大可以……” “呲”一声,剑锋没入皮肉的声音,祁灵均下手利落狠辣,没有一点废话,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要刺第二剑。 江林致“唰”地抽出陆环堂的剑,直接抵在祁灵均心口,怒道:“杀手又不是他找的,你冲他发什么脾气!” “我对他发什么脾气,小姐不清楚吗?”祁灵均冷冷地看着江林致。 她当然清楚祁灵均对自己的心思,那些只想暧昧和利用的自私心思被明晃晃地捅了出来。还是当着陆环堂的面,只让江林致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滚下去!”既然他不留情面,江林致也没有必要留情面了,她冷了声音,护在陆环堂身前。 “你要他还是要我?”祁灵均眼神依旧冷若冰霜,不见半点情意。 “你不过是我捡来的,满大街我想什么捡什么时候捡,想捡谁捡谁,哪有反过来威胁我的?”江林致嘴上够狠,可剑没有前进分毫。 祁灵均近乎偏执地步步往前、步步紧逼:“他还是我?” “你就是无理取闹!”江林致被逼得后退。 “对,我没有证据。”所以就是无理取闹吗?之前事事都在他掌控之中,他有理有据。可这件事他就只有最主观的直觉,她就不信了吗? “你别逼我!”江林致被逼得崩溃,颤声道。 祁灵均还是往前一步,毫不退让。 下一刻,整个院子的人齐齐跪了下来,都把头磕在地上,生怕看见点什么。 祁灵均看着胸口的剑,眼神从森冷的逼迫归于死水一样的平静,和他跟着流放队伍走时的那种死气沉沉的宁静。 突然,祁灵均伸手握着江林致握剑的手,用力把剑送进了自己的胸膛,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道:“我知道了。” 血顺着剑身滴到了地上,从温热变得冰冷,滴答滴答地震耳欲聋。 随之流逝的,是两人所有的温情。 消失殆尽。
第36章 第三十六面失臂 江林致这种疯子,教出来的人也是疯子。 祁灵均这人表面再言行有度,也遮不住他又狠又疯的性子。人已经离开许久了,血滴淅淅沥沥淌了一路。 可江林致还是感觉手上的血一直在流,从别人身体里淌出来,源源不断的温热。 她呆呆地伫立良久,直到陆环堂扶住她,她才回神。 江林致眼神发直,愣愣地抬手捂住陆环堂的伤口,道:“大夫!大夫!快包扎伤口啊,都跪着干什么?” 血不停地流,江林致手忙脚乱地让开位置,喃喃道:“怎么止不住啊?抽了剑止不住血的吗?会不会失血过多啊?这么热的天会不会发炎流脓啊?” 她这几个问题翻来覆去地问,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等大夫包扎完,女侍展颜立刻挑起大梁,把听到这件事的人全部带出去敲打,把空间留给两人。 屋内,江林致还是不停地问刚刚的问题,惊慌地如同夜里找不到家的小孩,陆环堂扶住她的头,让她直视着自己,严肃道:“江林致,看着我。” 江林致闻言抬头,眼神空洞哀戚。一下子就踩中了陆环堂才硬起来的心。 刚刚陆环堂觉得祁灵均像是要和江林致同归于尽一样,飞快伸手震断了剑身和剑柄,没有留太多的血。他知道江林致问这么多不是担心他,而是放心不下祁灵均,便认真解释道:“我刚刚没有抽剑,他会知道找医生,不会出事的,不会出事。” 闻言,江林致的眼眶里慢慢蓄满了泪水,然后大滴大滴掉了下来。 看着她这幅样子,陆环堂就算是个石头也早化了,更别说他本就在乎江林致。他心疼地给她擦眼泪,又怕自己手粗糙把她弄疼了,赶紧拿出丝绸的帕子给她擦眼泪。 江林致看着自己只沾了陆环堂血的手,却感觉满手都是祁灵均的血。 “我……我……”她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突然,她不顾形象地嚎啕大哭。 那天晚上,江林致哭得一塌糊涂,断断续续讲着她和祁灵均的往事,聪明如陆环堂,却也愣是一个字都没听懂,只能温柔地抱着她任她宣泄感情。 他想过无数种替代祁灵均的方法,没想到是这种自己完全没出手的方式,也没想到江林致的反应会这么大。陆环堂眼神晦暗不明,今日看似决裂,却没有让江林致真正对祁灵均寒心,总归留了一个祸患。 还有江林致染上了鼻烟壶的药粉,是最麻烦的事情。 哄睡了哭累的江林致,陆环堂没有一丝睡意,起身去找游医。 睡得正香的游医被摇醒,他迷迷糊糊睁眼看见一个黑黢黢的人影上有一双晶亮的眸子,吓了一跳,立刻起身抄起棍子。 “是我,”陆环堂压住棍子,“来找你治病。” 游医粗喘着拍着干瘪的胸口道:“要死啊,还以为是头狼,眼睛那么吓人,真是要死啊。” 陆环堂披星戴月到了城外破庙,此刻没空和他废话,直接放下一锭金子道:“我想问鼻烟壶的事情。” 看见那么大块金子,再烦躁的心情也拨云见日了,游医重新坐下,道:“问吧。” “如果鼻烟壶里的药粉撒在伤口上,这个人会和吸鼻烟壶的人一样吗?” 见来人的问题过于危险,游医警觉低声道:“你要干嘛?这玩意在咱这直接杀头的。” “我知道,在吴国不犯法的。” 游医半信半疑,但看在金子的面子上,还是如实告知:“这玩意闻了、吃了、tຊ撒伤口上都一样,哪有什么不同的。除非毅力强,就是不闻第二口,倒是有活着,不过……”游戏咋舌摇头,“身体也亏空了,也活不长。” “就没有其他法子解了这毒?”陆环堂急切道。 “毒?”游医抬头看了眼陆环堂,一不小心崴了脖子,拍了拍身下的枯草,“坐下说,这可是老朽发现的怪事。” 陆环堂坐下来,游医却不着急说,从枯草下摸出一葫芦酒,喝了一口,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神秘道:“这事老朽与你说,你自己心里又个数就行,不足为外人道。当年我得了一株朱颜花,偷着藏着回去做鼻烟壶,嗐,你也知道咱们这朱颜花随手折一枝也不是什么事,要真做出来,钱还不是哗哗地来啊。老朽我试了不知上百种法子,都不行。有次朱颜花被老鼠吃了,你才如何?” 见陆环堂冷着脸不理会他卖关子,游医伸出那个和枯枝一样的手:“不够。” 陆环堂又放了一锭金子。 沉得游医枯枝手臂差点压断,他满意了,道:“这朱颜啊,根本没毒,除了鲜艳点、好看点,屁用没有。这江家小丫头啊,玩得一手厉害的掩人耳目哟。你若真想要解药,就问问她里面加的什么东西,配出来就是解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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