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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慌乱地想去擦，手头却完全没有合适的物件，索性脱掉了校服外套，一点点帮他擦。 “对不起，我会赔给你一个新的。”她低头垂着手抱歉地说，看得出她其实也受到了惊吓。 他难得开口，但很认真地回了一句：“没关系”。 他注意到她白皙的脸蛋上那条醒目而鲜艳的划痕，是一抹从未见过的嫣红。 走廊里传来急躁的脚步声，“岳青辰，你给我出来！”班主任林老师冲她吼着。 她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出去了。 他抓起她湿嗒嗒的校服外套，晾在了她的椅背上。 这件事之后，历史老师闹了几天，岳青辰的父母一个劲地训诫女儿、赔礼道歉，校长深明大义，也没怎么样她，还把历史老师调到别的班去了。 她也乖乖地认真上了几天课，但好景不长。 这天早自习，同学们基本上都已经坐好开始学习了，岳青辰怒气冲冲地推门进了教室，腾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明安感觉到她的身体同时掀过来一股热浪，顺着她的发丝和汗珠蒸腾。她的手背上攀着几道血痕，很明显是指甲抓伤的。 随后跟进来的，是邱玲，她唯唯诺诺的样子，走起路来像是怕杀生，似乎在小心翼翼地在躲避地板上的蚂蚁和微生物。 再然后进来的，是一直坐最后一排的两个高个男生，衬衫扣子被扯掉了几颗，一副邋邋遢遢的样子。 一阵刺耳的课桌腿摩擦地板的长音划破了教室里安静的空气。 原来是那两个男生在经过邱玲身边时，故意拱了一下她，让她撞上了桌角。 岳青辰不由分说地扑向领头的那个男生，揪着他的衣领猛地撞上教室后面的黑板，她把臂肘横亘在他的脖子上，卡得他动弹不得，“朱平勇你他妈没完了是吗？！”她完全不顾及什么女生形象，对着男生的脸破口大骂，“你吃了十几年的粮食，别的本事没长，就学会欺凌弱小了是吗？你从现在就天天练习怎么当人渣，以后是想多专业啊？要想当垃圾人去垃圾堆里当，少在我的地盘撒野！” 明安听着他们在教室后面这样闹，不禁回想起当初校长登门去和他父母谈邀请他来这所高中上学时的说的话：“我们学校的学生们都本分要强，学习氛围特别浓厚，从来没有不良少年调皮捣蛋的先例。”也不知道如果校长看到此时这一幕，做何感想。他不由得摇头笑了笑。 “岳青辰，你刚才还没打够是吗？”朱平勇被卡得说不出话了，他的同伙见状呵斥着青辰，毫不客气地拽过她的胳膊，扯得她的校服落出一截裸露的肩膀。 “你们是打算两个男生打一个女生吗？” 万俟明安的声音突兀地出现在教室里，这个从来不参与同学社交的优等生骤然站起来开口，让大家颇感意外。 朱平勇刚被放开，喉咙还在干咳，气急败坏地冲他叫嚣：“那我们连你一起收拾，就不算欺负人了吧！” “你俩别在教室里闹了！”班长齐洪终于发话了，其它同学也念念叨叨地对朱平勇两人的行为表达出不满，他俩只好作罢。 教室迅速恢复了秩序，正式上课的铃声打响，老师走进教室，与每一个稀松平常的早晨无异。 青辰拉好衣服，坐回到座位上，她重新束了一下散乱的头发，觑探着坐在旁边的万俟明安，他像平常一样认真地看着书，一副生人勿近、非诚勿扰的模样。 但她还是想找机会跟他说话，只得一直盯着老师的步伐和行走路线。 趁老师踱到教室后面朗诵课文的空档，青辰敏捷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湖蓝色的笔记本，绕过他俩之间的“柏林墙”，放到明安的桌上。 “上次打湿你的笔记本，这个赔你。我去了好多文具店都没找到你之前那种，只有这款长得好像差不多。”她悄声凑到他手臂旁说。 在少年的世界里，还没学会像成年人一样把“谢谢”当做官方礼仪脱口而出；也不会卸不掉“对不起”的沉重，反复提醒而日日忧心。只有这种心照不宣的旁敲侧击，才是属于他们的调性。 “不用还。”他想推辞。 “那怎么行！反正我已经赔完了，你以后可不能再揭我的短了。不行，我还是记录一下吧，免得你忘了。”她又重新拽回笔记本，在扉页上写了句话，见老师转过身往前走了，她赶紧抛回给他。 明安翻开扉页看了一眼，上面写着： “岳青辰已赔付万俟明安，从此两不亏欠。 2004年9月26日。”
第21章 道具 即将进行入学以来的首次月考了，岳青辰也终于开始进入了学习状态，晚自习时不再抱着小说，而是啃起教科书了。 早秋微凉的晚风从窗外吹进来，她把“柏林墙”向前挪了挪，“真凉快！”她惬意地扯着衣领，耳畔的发丝被风吹拂得轻呵着她的脸颊。 这样一来，万俟明安和她之间也留出了一点空间，他扫了她一眼，留意了一下她脸上和手背上的伤已经痊愈了。 青辰正在做的数学题有点犯难，最后一道大题她怎么也解不出，她咬着手指的骨节，偷偷瞟了一眼万俟明安，她想，那天他肯挺身而出，这时候应该也愿意助人为乐吧。于是她鼓起勇气，举着练习册，扭着身子怯生生地问他：“你知道这道题怎么解吗？” 他拉住练习册的一角，扫了一眼题目，皱着眉反问：“连这种题你都不会解吗？” 青辰吸深了一口气，已经用眼神抽了他正反两巴掌了。这人怎么还是那么欠揍！ 她毫不客气地扯过册子，懊恼地趴回桌子上，继续闷头解题。 明安意识到刚才有些冒失了，他翻开草稿本空白的一页，刷刷刷写下解题过程，然后丢到了她桌子上。 青辰原本没好气地拿过来看着，但没想到他只扫了一眼题目，就背下了，而且解题思路也很精巧，确实让人折服。她抄下了过程，想自己再继续研究，然后把草稿本折好要还给他，但她发现草稿本前几页画着一些密密麻麻的让人费解的图。 “这些是什么咒语？保佑你考第一名的吗？” 他接过她递来的草稿本，鄙视地翻了一下白眼，“这是主板电路图。” “那你没事画这个干嘛？” “那你没事画报纸干嘛？” 经万俟明安这样一问，她才回想起每次为了躲避自习课老师查岗，她都会悄悄把“柏林墙”挪到右侧当屏障，然后自己再手写编辑她的“清晨报”创刊号。她画报纸当然是因为自己以后的梦想是当记者，那么—— “你以后的梦想是要设计电路板？”她眼睛一亮。 在教室里跟她解释不明白，他没想多说，只是“嗯”了一声。 “可是——”她犯难地挠挠头说，“你这人已经很无聊了，还要有这么无趣的梦想，真的好吗？” 万俟明安真想喷她一口鲜血了，“推动人类社会发展的，都要靠工业文明和科技进步。不是靠你写几个段子或稿子就能解决问题的。”他真想把这个狂妄的小丫头踩在鄙视链的最底端。 “但人活在世上，不是冷冰冰的工业品啊！欣喜的时候，你可以欢唱‘有时三点两点雨，到处十枝五枝花’；哀悼的时候，你可感怀‘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狂妄的时候，你可以叫嚣‘我也不登天子船，我也不上长安眠’；思乡的时候，你可以悲悯‘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思情的时候，你可以低吟‘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你不觉得这些诗情画意特别美吗？同样的意思，不同的表达，别致得让人心动。这是人生在世，感知万物四季和人情冷暖，本该自持的一份情趣啊，你不觉得吗？” 明安凝视着侃侃而谈的青辰，竟然恍了神，直到她星眸流转，眨着明亮的大眼睛询问着他时，他才尽量平复了心跳，不自然地点了点头，希望能靠这迅速的妥协避免尴尬。 “你天天打架，还知道这些啊。”他故意嘲讽她， “我那叫除暴安良好不好！”青辰反驳他。“所以我的梦想比你的更有意思吧？”她得意地冲他扬起下巴。 他抿了抿干涩的嘴唇，敷衍地回复了一句：“那你加油。” *~*~*~*~*~*~ 万俟明安不喜欢和同学来往，遇到了打招呼也是尴尬，而且反正回家后也是一个人，所以每天下了晚自习后，他都是最后一个走。 没想到平常一打下课铃第一个冲出教室的岳青辰，今天却出奇地耗到了最晚。 彭恰恰走过来问她：“一起回家不？” 青辰收拾起书包，拉着恰恰一起走向了后排邱玲的位置。 青辰和善地问邱玲：“晚上我们一起回家吧？我可以送你到你家小区门口，免得路上再有讨厌鬼骚扰，我保护你。” 邱玲却冷着脸合上了书，挑起愤懑的眼神对她说：“岳青辰，这出戏你打算什么时候演完？你要想当英雄出风头，你自己去搞，不要把我当道具行吗？”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我没有啊。我只是想保护你，不让你受欺负。”青辰完全被她问懵了。 恰恰第一时间跳出来为她打抱不平，“邱玲，你这人怎么不识好歹啊！青辰为了你打架受伤背处分，你不知道感激，还这样诬蔑她！” “那她给我的是‘好’还是‘歹’呢？现在你是全学校的风云人物，而我呢，成了一个永远活在阴影里的受害者，如果没有你的拯救，我像是都要活不起了。大家凑在这里只是读三年书，考个大学而已，你不要给自己加那么多戏行吗？就算要加，我也不想出现在你的舞台上，永远当陪衬你的绿叶！” 邱玲背着书包冷酷地离开了，那怨恨的眼神和责难的话语，却深深地刻在了青辰心里。她一时还无法从绞在一起的千思万缕中理出头绪，人性之复杂，她还无从体会。 恰恰扯了扯她的袖子，安慰她说：“青辰，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青辰不希望恰恰这样说邱玲，她想为邱玲的反目找些合理的解释，但却不知具体该说些什么，这种突发状况让她力不从心。 她还是被恰恰拉走了，虽然她还顶着满头的疑惑。 明安歪着头看向窗外，她们已走到了校门口，岳青辰紧锁着眉头，迈着僵硬的脚步，她头顶巨大的疑惑似乎已幻化成了沉重的乌云，同时压在她瘦削的肩头，是她扛不起来的训诫。
第22章 我的幼稚，彻头彻尾 接连几天，青辰都笼罩在那团逻辑迷雾之中。她想向邱玲解释，但她完全不理睬她；她想检讨自己的责任，但梳理不出脉络。她已经被认定为伪善了，如何辩白都像是表演。 对她来说更不留情面的打击是——邱玲转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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