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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重楼拿出手机，微信和电话早已把她拉黑，最近再也没收到任何来自她的消息。这段时间第一次空闲下来，终于意识到心里很空。季重楼点开她的微信头像，本以为还是那张在海边拍的，她幸福灵动的笑脸，系统却自动更新变成了她最新的头像，一张望不到尽头的星空。 季重楼很无措，眼圈突然红了，责怪自己为什么要点开，一瞬间她留下的唯一照片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指缝里，像是无法握住的流沙。心有不甘似的，他翻起了自己的相册，竟然没有一张她的照片。他也没意识到，眼泪顺着眼角流到床垫上，沁湿了一片。一时间所有的情绪都汹涌袭来，脑子里闪过母亲进手术室前，拉着他嘱咐了一整晚，反复念叨，盼着他早日成家，好好经营家庭。又不自觉想起机场分别时，宋清站在安检口迟迟不愿离去，那双望着自己的泪眼。糟透了，一切都糟透了，季重楼从未生出过对自己如此的厌恶。 在黑暗里呆了好久，手机响了，是 Andy 的信息，说有个药学博士的学妹最近刚回国创业，想约他们见面聊聊，问能不能去。季重楼简短回了一句，“到时见。” 他起身准备离开，想了想又转过身回了卧室，在柜子前，看着里面挂着的两套睡衣，伸手取下宋清的那套，叠起来放进背包里，离开了。 又过了几个月，季重楼到上海出差，徐兰竹来机场接他。第一次见面以后，徐兰竹总是以各种借口去学校找他，看似有很多问题请教，季重楼心里知道，她这般聪明，这些问题不至于大老远跑来问他。这次他到上海来出差，徐兰竹知道以后更是坚持要来接他。季重楼走到到达出口，一眼看到了徐兰竹。她梳着高马尾，一身连衣长裙，高挑清瘦，纵使戴着口罩，在人群里格外出众也能一眼认出。徐兰竹也看到了季重楼，他今天没戴眼镜，徐兰竹怕他看不清自己，便赶紧走到了他面前，笑眼弯弯，语气轻柔，“师兄，路上辛苦。” 季重楼礼貌点头，“兰竹，多谢你来接我。其实不用麻烦，打车很方便。” 徐兰竹微微摇头，眼神里含着些许少女的娇羞，“我每次去找你，你都来接，怎么你还跟我这么客气。” 季重楼看着她，微微颔首，只是说，“走吧，机场人多，不安全。” 他上了徐兰竹的车，他这次是来高校做讲座，住在交大医学部附近。 “师兄讲座是明天上午么？”徐兰竹问。 “嗯，早上。”季重楼摘了口罩，拿出眼镜戴上。 “在上海待多久？”徐兰竹又问。 “明天下午就走了。” 徐兰竹回过头看他，语气里似乎有些遗憾，“我本想邀请你我们苏州的公司看看，看来这次是来不及了。” 季重楼淡淡地笑，只是说：“下次吧。” 车下了高架，经过一家街角咖啡馆，那是宋清家附近的咖啡馆，她总是在那里约人见面。季重楼看向窗外，若有所思。正好是红绿灯，徐兰竹注意到季重楼在看窗外，问，“在看什么？” 季重楼依旧看着窗外，缓缓说，“这家咖啡馆还开着。” 徐兰竹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把车开到了路边停下，“师兄想喝咖啡么？我去买？” 季重楼这才回头，看向她，只是说，“我去吧。” 季重楼不知道自己抱着怎样一种期待，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刚入春，上海依旧有些冷，他把手伸进外套里，加快脚步穿过斑马线，走到了咖啡店门前，却突然放慢了脚步。透过橱窗的玻璃能看到里面，店里人不多，最里面靠边的沙发位置上，坐着一个人。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清瘦的背影，她真的瘦了很多，长发已经剪短。 季重楼停下了，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她穿着成套的深蓝色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上面还搭着一条围巾，季重楼认得出，那是自己给宋清临别前系上的围巾。她对面没坐人，只是对着电脑在办公。没过一会儿一个陌生人走到那个背影对面，她起身与其握手，两人再坐下，季重楼这才看到那背影的主人穿着一双蓝黄相间图案乖张的袜子，盖住脚踝。季重楼站在原地，不自觉笑了，心里想，“她会照顾好自己的。” 便转身离开了。 徐兰竹看季重楼空手而归有些疑惑，季重楼看懂了她的眼神，只是微笑着说，“快晚饭时间了，我请你吃饭吧，有什么想吃的么？” 徐兰竹也没多问，也回之以温柔的笑，“师兄喜欢海鲜是么，我知道有家不错的，去那里？” 季重楼点头，又补充说，“明天结束我后面也暂时没安排，你要方便，我们去苏州一趟？” 徐兰竹眼神里闪过一丝欣喜，望向季重楼，“好，明天你结束我来学校门口接你。” 去苏州那次，行程结束以后，徐兰竹没着急送季重楼走，只是找了个环境很不错的地方请季重楼吃了个饭。这次徐兰竹很直接，没再拐弯抹角，表达了自己想跟季重楼交往的意思。季重楼点头答应了。 两人聚少离多交往了几个月，季重楼时常周五飞到上海，在徐兰竹家里跟她共度周末。一切发生得都很自然。 这天夜里，在徐兰竹上海的家里，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静谧的月光洒进房间。两人刚结束，徐兰竹脸颊餍足的红晕还未完全散去，她枕着季重楼，握住了他放在床边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轻轻试探着问，“重楼，我们结婚吧。” 季重楼低头看着她，她长发散落在自己胸口，柔美的肩颈线条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莹润，她柔软的胸脯贴在自己敞露的上身，这是女人特有的柔软细腻。季重楼拉了拉被子，盖上她的肩头，轻轻吻她的头发，声音很低，回ᴶˢᴳ答，“嗯，结婚吧。” 结婚以后，季重楼跟学校申请了课题合作项目，可以常年待在上海。他们的家离宋清原本的住处很近。季重楼经常从学校忙完，便不自觉绕道去那家咖啡馆看看，有时看到她在就不进去，站在原处看看她再离开，她若不在，就进去坐在她常在的位置，喝一杯咖啡再走。转眼又是年底，跟宋清已经分开整整一年。这是个周五，傍晚忙完，季重楼依旧走到了那家咖啡馆，站在橱窗外看向里面，宋清还是一个人坐在那个位置，一年了，她还是那般清瘦。今天她似乎有些疲惫，面前的电脑虚掩着，头微微垂着，双手紧握抵在额头，也许是遇到烦心事了。季重楼停在原处，多看了一会儿。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宋清身旁，他伸手拍了拍宋清的肩，宋清这才回过神，睁开眼抬头看了看他，却也没起身。那个高大的男人在宋清对面坐下了，他也西装革履，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五官深邃俊朗，一双桃花眼，瞧着对面的人。宋清放在桌上的手被对面的人轻握住了，那个人身子微微前倾，似乎在对宋清说什么。没过一阵，两人一起起身，往外走。季重楼赶紧退到了隔壁的一家服装店里，有些匆忙竟没发现误入一家女装店，门口的响铃被弄响，季重楼慌了神。 两人一起出门上了停在路边的一台深蓝色卡宴。那车发动前，坐在驾驶位的高大男人突然搂过宋清，在她额头亲吻了一下。季重楼看着他们驱车离去，回头却发现身边站着个店员一脸疑惑看着他。一时有些尴尬，他正准备离开，手机却响了，是徐兰竹。 季重楼跟店员说了一声抱歉，赶紧接起电话，电话那头的女声依旧温柔，今天还带着些许兴奋，“老公，你快到家了吗？” 季重楼回答，“嗯，很快到。你从医院回来了？有什么事儿么？” 电话那头顿了顿，季重楼有些担心正欲开口问，对面声音传来，有意压低音量，却难掩兴奋，“重楼，你要当爸爸了。” 这个消息一时让季重楼有些手足无措，他站在店门口，久久不知如何响应。徐兰竹却笑着说，“怎么了？不是一直想要宝宝么，太高兴不知道说什么了？” 季重楼这才回过神，赶紧回答，“是啊，多好的消息。我很快回来，等我。” 季重楼赶紧挂了电话走出店门，回过头看向那家店店名下的一句标语，“生活滚滚向前。” 他笑了，是啊，生活滚滚向前，都该往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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