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笙呼吸都随之变得笨重,她忽觉今日的天气炎热,使得脸都觉发烫,她像是不经意地将目光往上移,恰好在这时见得陆停之的车开过来,靠路边停下,她压着起伏跌宕的心绪,迅速上了车。 指示灯亮起,两辆车背向而去。 “玉笙。” 她猛地回过了神,陆停之笑言,“你在想什么呢?” 玉笙摇了摇头,反问道:“我们是要去哪儿?”他似乎心情极好,直盯着前方的目光匀到她身上,温柔地看了她一眼才说:“他们有事要商议,让我们也过去一趟。” 她对这事并没有好奇,但也没有想过它是关乎自己的。玉笙同他走到时,陆家夫妇、周锦言和他的太太都在,陆太太先让两人过去坐了。 “昨日原是想让停之带你过来,与我们一道庆生的,但他偏说什么已经安排好了,”陆太太拉着她的手,神情一如既往地和蔼可亲,她从身后的提包里拿出一只黑色的礼盒,“来打开瞧瞧,喜不喜欢?” “陆太太送的礼,我也好奇得紧,”二太太似是羡慕地说,随其轻轻拍了拍玉笙的小臂,“玉笙快些打开也让我们瞧瞧。” 她推开上面的锁扣,翻开那木制的盒子,里面是一条叠成几圈的翡翠串珠,二太太挂在嘴角的笑意顿了数秒,随即更加深刻,“陆太太,您这出手也太贵重了吧。”陆太太掩唇而笑,圆润的手轻抚着玉笙的手背,只道:“这人都要是我陆家的人了,还谈什么贵重不贵重。” 陆老爷接着她的话说:“那这订婚一事便定在年底的时候,如何?” 玉笙心头一震,回头朝周锦言看去,他亦是欣喜,眼底噙笑,没有一刻思索,颔首答应了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却没有机会说上一句,直到陆太太说要上楼赴蔡署长的宴,众人才动身一道上去。 周锦言似乎也看出她的疑虑,于是留下了她。玉笙也没带客气的,直言道:“你都没问过我,作什么要替我做决定?” “在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有资格给你做决定了。”他慢条斯理地说着,掩在镜片后的眼瞳缓缓挪到眼角,目光凝在她脸上,语气忽而变得轻缓,“等你与陆停之成婚时,我会将那部分遗产当做嫁妆给你。” 玉笙转身与他正视,满心怨怒已经要呼之欲出——“你威胁我是吧?” 他无谓地抬了抬眉,说:“你要如何想都好,但我是为你着想。” “周锦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怂恿了吴曳带她离开燕台的,就凭那懦夫,也该忤逆吴家,还不是因为收了你的好处?”她气得浑身发颤,想起江嫣那不知悔改的死性又觉得无力。周锦言跨一步上来,气定神闲地俯视看着她,双手扳正她的脸,目光却依旧轻和——“她走时,一点余地都没有给你留着,你也应该清楚,若是那乔山区的公寓也可以带走,怕是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剩了,她有想过你的死活吗?若不是周家给出条件,你以为她真的会情愿养你?” 她撇开目光,对他这样赤裸裸的揭穿已心无波澜,只冷声道:“松手。” 周锦言低头看着,指腹在她眼角轻扫了扫,终而收回手,移开视线,又提醒了她一遍:“等你与陆停之成了婚,这部分遗产才会转到你名下,你自己好生掂量着。” 那还抖动不止的手抓住了栏杆,玉笙咬紧牙关,颈上青筋时隐时现,她深呼吸缓着紊乱的气息,直到冷静下来才转身走向电梯。 “叮——”电梯门朝两侧缓缓移动,玉笙呼吸一滞,旋即收回目光,故作镇定地走进去,里面的人往前挪了一点,手伸向按钮时停下来,他转回头,友善询问:“小姐去几楼?” “……四楼。”她握着包的手又开始抖动,也许是过了很久,但她后知后觉电梯这才开始运作,玉笙好似酝酿了数十年,轻声补了一句,“谢谢。” 身旁的人亦是轻声回应:“举手之劳。” 此后,便再没有了话,而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玉笙似已全身麻木,心在身体各个位置都好像跳过了一遍。 电梯停止之际,钟先生让出了道,她低头走去,只是还未走出几步,便感知到他走在身后,玉笙已无法正常思虑,只觉是自己所有的期待都得到了回应。 她刚走进门,陆停之便走了过来,自然而然地揽过其肩,玉笙随其而去,听见别人喊了一声“钟先生”,视线便也不由得往后飘去,但他很快就掩进了人堆里。 “先过来吃点儿东西吧。”陆太太招呼她道,玉笙微笑着坐过去,先拿起面前的酒抿了一口,刚要拿起筷子,就听二太太问:“那是什么人,还要蔡署长亲自招待?” “那是翼州府来的钟先生,”陆太太正说着,玉笙也将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拢紧了心神,生怕漏掉一字一句,“你怕是还不知道,燕台的商业银行已经被翼州商业储蓄银行收购,几年前就在商议了,最近交接完成。” “翼州的这个银行听说来头不小,人这么年轻的吗?”二太太不禁轻叹,陆太太搁下酒杯,笑道:“你想什么呢,翼州商业储蓄银行的老板是程先生,今年都五十有余了,这事也不可能是他亲自来,这位钟先生是他的代理人,当然,他肯定在这些银行里也是占股的,这年头没有点资产可干不了这个。” “您还别说,这人模样也生得不错,若是还未娶亲,陆太太何不招做女婿?”二太太低声打趣道,陆太太却是摇头说:“你怕是没有见识过这类人的心思有多深,我可不想让女儿蹚浑水……” 两人正谈着,恍然发觉正直愣愣望着她们的玉笙,二太太温柔地叫醒了她的意识——“玉笙,你怎么了?” 她这才低去头,随即应了一声“我没事”,就又拿起面前的酒灌了一口,陆太太提醒说:“吃点儿东西先垫一下肚子,不然一会儿就要醉了。” 玉笙点点头,拿起筷子面条斯理地吃着一盘炒虾球,手边的酒很快就见了底。陆停之不知几时回来的,他将手搭在她的椅背上问:“要一起跳舞吗?”她回头望向他,眼底已有些迷意,但她感觉现在自己无比轻松,于是她答:“好啊。” “唉,年轻真好啊。”二太太看着挽手而去的两人,轻轻地叹了一声,陆太太笑道:“你也不老啊,怎么就在这儿哀伤了?” 她笑而不语,目光却还放在那年轻热情的男男女女身上。 “玉笙,手。”陆停之示意她伸手过来,她抿着笑将手放进他手心,随其而舞,明快的乐律,鞋跟在大理石上的悠转都叫人心情越发轻盈,他问:“怎么突然这么开心?” “你当然不知道,我此刻是什么心情。”她轻灵的笑声围绕着两人的世界里,这无可言状的欣喜似是让两人的舞步嵌入了彼此的意识,每一步都迎合得恰如其分,陆停之搂紧了眼前的人,浮光掠影的眼眸里情意轻佻,这并不是她所喜欢的,但眼下它的确抚动了心弦,倘若她没有看见钟先生,许是真的会被俘获片刻。 他便坐在桌前,与人谈话的间隙抬眸朝繁盛热情的舞池看来,玉笙可以无比确信他看的是自己——他不是陆停之,桃花似的眼睛看向人群,任何人都能从中寻得几许深情来,他不会漫无目的地观望。 她沉醉于他如此专注的目光里,却又不得已生出诸多的畏怯,她唯恐表露得太多,又怕包裹得太严,或许,在她心生铺天盖地的情意时,便没有想过终有一日会得到回应。 这支舞终于结束,她将自己隐进来往的人里,彼时酒劲上来,意识都拴成了结,一收一紧,叫人不清醒。玉笙借故去了洗手间,用凉水冲洗去手心的汗,终于缓了些许。她走出去时,宴上已经换了音乐,她踱步走到门廊,便停在那儿无所顾忌地看着,嘴角便也不由得往上扬起。 玉笙仔细望着他从容生动的神情,似是要从中看出一枝花来。
第6章 他的邀请 那日离席后,浸心的欢喜延续了好几天。适逢周末,少君约了玉笙,说是要做头发。 “此前倒是听过收购的传言,不过这样也不算太亏,”少君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对此并不关心。玉笙坐在一旁,端到半空的茶盏顿了片刻有余——“为何不算亏?” 她从镜中瞟来一眼,道:“中央银行成立后,多少银行都被收购,由政府财务部主控,能留下来的也只有程先生的银行了,他的银行在翼州府可有绝对的信誉,何况程先生还是财务部部长的座上宾,这不仅可靠,他开出的价也自然是会高得多。” 玉笙不明所以,没有再问,少君又说,“你怎么要关心这些事了?” “没什么。”她立即转移话题,“你如何想起要做头发了?”少君眉飞色舞地耸了耸肩,声音里都是按耐不住的兴奋,但还是尽量镇定地说:“前些天认识了一个人,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 “什么人,要付小姐这般欣喜若狂了?”玉笙仰靠着沙发,掩笑问,“可又是哪个有钱人?” 她娇哼一声,又仔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小声呢喃道:“你还说我呢?你若是有这个心思,早就该让陆停之娶你了。” “我还是比较想听你的事。”玉笙将话题揪回来,少君这才说:“是位姓梁的先生。” “姓梁的?” “嗯。”少君肯定地点头,满心期待都跃上了眉目间。 等她做完头发,两人一道去吃饭,偶然间少君透露晚上要与这位姓梁的先生去一个小姐的生辰宴。 “便是城东谭家小姐,听说她留洋回来了。” “谭芷君?” 少君一惊,倾身向前:“你认识啊?”玉笙立即摆手否认——“听人说过而已。” “这位谭小姐深得谭老爷的宠爱,只是一个生辰宴也办得如此隆重……” 玉笙低头灌水,思绪又不知飞去了何处,只是零碎地想起一些事。 “啪——”抱着一摞习册本的少女将其中一本随手扔到地上,指着她说,“周玉笙,你这写的什么呀?我可不会收你这样的作业。” “你……”玉笙话未说出口,她扭身而去,还似不经意地从那习册本上踩过去,苏倩立马将人按坐下:“玉笙,你不要理她,一会儿我陪你去交给徐先生。” “可是她现在就会与先生说我不肯交……”玉笙想到要被留堂,就心觉憋屈,苏倩还来不及劝说,她已拿起习册本,跑出了教室。她仔细拍着上面的脚印便走到了徐先生的办公室。 “先生,还差周玉笙的,她好像还没写完……” 玉笙正要夺门而入,却听徐先生说:“先不管她,芷君,你当真看到秦巧巧进了石先生的公寓楼?” “我当真看见了,而且我还亲眼目睹那石先生牵着她的手出来的,徐先生,我怎么会骗您呢?”那故作娇细的声音停了停,又问,“先生,巧巧不会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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