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旧人,之前我也没听过。” “那写了什么?” “他好像什么都写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写。” 月河侧躺卧着,没有再说话。玉笙继续看书,只是心怀别样的情绪——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将这书里的人与他们口中精神燥郁而杀人的作家联系起来,甚至是钟徊也没有一点影子。他们仿佛是毫无关联的。 “其实旧的也挺好的,无论后来的人喜欢与否,那就是定局,时间予它朦胧的距离,或好或坏的评价都给它带上了神秘引人的色彩。”月河沉声自语道。 她抽回神,低头朝她看去,月河掖了掖被子,闭上了眼睛,玉笙搁下书,是也钻入被窝,将其紧紧拥着。 月河敞开手臂也搂紧她的腰身,整张脸都埋进她温厚的暖意中,鼻尖、眉心轻抵在她颈处,似像蔷薇的气息包裹住她所有感知,劝服了她紧绷的神经。 “在过去的这几年里,我经历了不曾有过的快乐。”月河淡淡地说起,“我认识一个人,我们在一起度过了很多个日夜,如果我说……我很爱她,那听着会很荒唐,可我再也寻不到任何一种表述来形容与她的情谊。” 玉笙轻抚着她的头发,温声道:“那有什么可纠结的?你忽视它与否,它的存在都是不争的事实,那就承认它,由它去,然后你还有其他的人和事,总有一样是可以让你觉得快乐的,或许到某一天,你再看到它时,你不会再为它的存在而惶恐不安,只是平静地坦然待之。” 月河听到她说——她会因你不留牵扯的爱意而善待今后的每一天,尽管想起来时是感伤的,但同时这也最能满足人对生活的期盼,一点不沾烟火气的存在足以抚平一切反复的庸碌。 当然,她知道玉笙说的是“他”,但她坚稳的语气让她信于这样的安慰。而玉笙说的仅是那书上的句子。 隔几日,玉笙在戏楼与四姨太听曲时遇到了陈夫人等几人。 邹太太一甩脸色,冷声道:“这钟太太怎么回事?明明知道我与那女人合不来,还往她跟前凑。” “哎呀,你也该想想,钟先生如今在杜昆手下做事的呀,她与四姨太处到一块也不奇怪。”白太太说。 “为什么呀?这样就一定要与我们对立吗?” 邹太太还是一肚子气不能消去,陈夫人倒是一句没讲,坐最边上的香意低头饮茶,似是局外人。 不过一盅茶的功夫,隔壁包厢就有了动静,来的伙计说,钟太太想见一下闻小姐。 邹太太说:“香意,你去吧,我倒是要瞧瞧她到底是有什么说辞。” 香意双手交叠搭在身前,恭顺地点点头,转而与伙计走出了包厢,只是朝相反的方向去。 在拐角处不起眼的包厢里,那引路的伙计止步抚起门帘道:“闻小姐请。” 她含着笑点点头,随之走了进去。 里头是相同的布置,重重叠叠的珠帘掩着朦胧的身影,再近些才见绾色浅底的斜襟旗袍,青色丝线从裙边朝上绣着幽兰,简约端庄的发髻簪一支常见的绢花,到此都算是规矩的,可脸侧一对翡翠做的流苏耳坠便显得张扬,上扬而疏离的凤眸也算不上规矩。 听她把手中的包往桌上一摔,抬起手臂抚开珠帘走来。 “闻小姐可耍的一手好计谋,倒是要将我们这一家子挨个欺一遍才好,是吗?” 香意抬眸看着她眼中压不住的愠怒,是也给不出理来——“我不明白钟太太何出此言。” “你少给我装蒜,盯着我女儿不放,想再利用她来威胁我们,你真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我从来没有计划过要动您女儿……”她话说至一半,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陡然凝重。 玉笙撇开目光,冷笑道:“闻小姐应该知道,只要让杜昆抓到一点你们的行踪,届时他就有大把的理由拒绝任何翼州府下达的命令,你们才是将陵江送到他手里的贵人,你大可再动一下试试,我不怕与你们纠缠到底。” “钟太太是真误会了,我们不会动您女儿,这场交易,我们是互利合作。”香意立即缓和道,“若是我们真有这样的心思,也不会等到如今,您大可放心,我姐姐一家人都在陵江,我还不至于让他们身处险境。” 她回眸朝她看来,怒火消去了些。而后两人终于坐下来,好好交谈,有胡太太做保障,玉笙选择再信她一次,临走前,她告知她,王庆阳已经见过了那人,可以让人盯着他的行踪。 香意见她离去,得以松了一口气,转念想到是他差点儿坏了自己的事,又是窝出一肚子气。
第47章 船到桥头 “她怎么说?”邹太太问此,语气不大平和。香意道:“钟太太没有提及原因。” 陈夫人追问:“那她找你做什么?” “原是上一次,她要定做首饰,我给她提过几句,便找我问问。” 邹太太还不死心,整一个地侧身转过来问:“她当真一句也没有提及我们?” 香意摇了摇头,断了她的念想,这下她是连戏也看不进去了,几番抱怨后又骂起玉笙来,白太太劝了几句,连着她也被骂进去了。 不久后,天色暗沉下来,淅淅沥沥地落起雨。四姨太还有牌局,听了几曲便要离去了。 “我都想好要在金鹤酒楼办生辰宴,可不会在府上设宴,你是不知道那几个老女人定是要吃了我才甘心,尤其是我们那大姐,端的是菩萨心肠,做的是阎王的事。” 玉笙走在旁,说是:“四姨太不是还有杜军长?” “你说得也不错,他是只听我说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她突然停下,转过头来,眸光停顿了一下,像是不知足的孩童一般的神情,“这对我是受用的,但我是不太喜欢的。” “那您可以去别的地方生活。”玉笙是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为什么要去别的地方?我喜欢他爱我的时候,也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她说得随心所欲,玉笙满心疑惑不得解,而四姨太已然跺着高跟鞋走向车,一只脚抬进车里,回头向她说,“钟太太可别忘了来我的生辰宴。” 玉笙站伞下,点点头回应,等到那车已掩去,她也没回过神,直至身后响起声音嘲讽道:“我倒看不出钟太太有这么好的人缘。” 陈夫人仍旧含着笑向她点头示意,但邹太太却没什么好脸色,“钟先生有钟太太如此贤内助,定然是能在官场大展身手的。” “或许吧,但我们可能要在年底前回燕台了,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 几人神情一晃,白太太先开口道:“回燕台?但钟先生不是刚入官署吗,怎么在这个时候回去的呀?” 她没有多言,只说是原来就准备回去了,不过是一直在等通航。而后玉笙先告别了她们,收起伞上车离去。 邹太太脸绷得紧,目光定在那逐渐融进雨幕的车辆,神色里流出浅薄的忧伤,眸光忽闪时,又似渴望——渴望也脱离去。 陈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臂,她随即垂下眼帘掩住千思万绪,手插进大衣里,与她们也上了车。 一直拖沓着没完的雨日渐掺凉。 蒲元拿着一份文件疾步走进厅堂,却只有泠乐和她的小狗在里面玩。 “泠乐,爸爸呢?”他走上前问。 泠乐朝里面指了指——“在那里的。” 他摸了摸她的头,转身往里去了。泠乐看着他进去,也站起身,爬上沙发,矮小的身体踮起脚来才勉强将视线推出窗去,横绕交错的通廊一直延去,直至藏进迷雾里,她盯着那若隐若现的轮廓,试图看清那整条通向外面的路。 “哒、哒、哒……” 雾里传来声响,越来越近。 泠乐立即滑下沙发,跑出门,站到檐下梁柱旁,翘首盼着雨雾里逐渐显出真相的身影。 她试探地喊道:“妈妈?” 廊下的人随声一顿,抬眼瞧见那倚着红柱的小身影——“泠乐?你在外面做什么?” 玉笙走来刚将人抱起,她立即卧进她颈间,似被什么突然蛰了一下,哇的一声哭出来。 “好了好了,不哭了乖。”玉笙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心里也不好受,“你再哭,妈妈可就要走了。” “啊……我不要……” 泠乐哭得更起劲,手臂搂紧了她脖颈不肯松开,玉笙哄了半天,才把她的哭声给止住。俄而进门,正遇上蒲元出来。 “太太今日没有事吗?” “没有,我原也没有多少事。” 蒲元没有接话,转而提起四姨太的生辰宴,玉笙疑惑抬眉,“你怎么突然要说起此事?” 他道:“没什么,只是听说太太近来与四姨太相处得好,看您需要我备什么礼?” “不用,我已经备好了。” 蒲元颔首作应,便绕过她们离开了。玉笙回头瞧着,对他的反应有些捉摸不透。 “我还纳闷怎么几日都安分不闹,原是等这个时候来哭的。” 突然响起的声音叫她心头一颤,伸来的手覆上贴在她颈间的小脸轻轻擦拭,指尖也几度蹭过她脖颈,玉笙不自觉地朝后倾了一下。 兴许是他们很少像如常夫妻一样朝夕相伴的缘故,触碰彼此仍存有情人间的敏锐,清楚地认知着他们还是两个完全的人,这无法像拥有自己那样整个地占有,还保有对彼此最后一点客观。 两人心照不宣地跃过了那些琐碎,促膝而谈,谈的仅是关乎他们的事。 “我还以为你次日就会来的。”钟徊平和地说。 “我原是有这样的打算,但当我准备要换鞋时就改变了注意。” 他轻挑了挑眉,眉心微蹙着,似乎为她新奇的理由深感疑惑——“为什么?” 玉笙眼中的眸光顿了顿,微张唇却半晌没有发声。她回想当时的情形和思绪,那时她走到玄关,低头来换鞋,便是那一刹那,她恍惚觉得自己回到了乔山的公寓,门外……玉笙迟缓地回头望向那扇门——门外是钟徊,他在等着,但她突然便看懂了些许他的角度。 那时她走出那扇门,虽然她的理智反复提醒着自己只有这一次,过后他们不会再有牵连,可是于他数年的情愫深浸她的心神,当她义无反顾地走出那扇门,向他而去,潜意识里怀着是如赴死的决心,于是让浮于表面的克制把什么都放出来了。 故而,他也看不见她折叠隐于其间的缺口,只认为这就是她的全部,这样完整无缺的她令其无比心安和轻松。 “我想,拉长一点等待的时间,让我们有足够的空隙把好的坏的都想得清楚。”玉笙说时,拧紧了眸光探着他眼底的任何一点变换。钟徊当真不喜欢这样刨根到底的打探,那会让人身处窘境,仿佛是在贱卖他视之为本的东西。 他转过头去,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我想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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