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靠做思想工作,显然行不通。 或许第一步先发展经济,才是突破口。 但是程部长交代过,要把搬迁工作放在首位。 郑志远陷入矛盾,一个贫困村想脱贫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就算找对了路子,发展起来也得要两三年的时间吧? 他驻村的时间是三年,眼下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乐观点看,就算两三年后村里的经济发展起来了,可搬迁的事情没解决,他的驻村任务依旧是以失败告终的。 郑志远苦恼的捏捏太阳穴,这如同是在赌运气,赌两年内能让刘家峪的百姓脱离贫困,赌这两年老天爷不会再发疯突降暴雨,赌未来两年风调雨顺。 赌运气,赢的希望实在太渺茫。 虽然只在宣传部跟着程部长工作了半年多,可领导的眼光和能力有目共睹,他相信程部长把搬迁定在首位肯定是正确的。 毕竟2014年那次强台风、暴雨给的教训太深刻,把老百姓的生命安全放在首位并没错。 郑志远把笔记本放在旁边,长长的叹了口气,起身拉开抽屉摸出一盒烟,烟盒的包装都没拆。他平时不抽烟,但是村里的领导干部大都是老烟枪,他在宿舍放这一盒是为了预备村干部来的时候抽。 和一群老烟枪坐在一起,他不抽烟显得不合群,人家会觉得你清高。想融入村集体大家庭,人家递根烟的好意就得接着,推三阻四显得他矫情。 盯着烟盒看了片刻,郑志远的脑子冷静下来。 虽然领导的指示没有错,可刘家峪的具体情况身处村外的人很难了解,而做实际工作的人是他郑志远本人。程部长不是刚愎自用的人,或许该去沟通沟通,僵局不破不立,总不能畏手畏脚一直这么等着! 转眼又到了周四,潭雨翠上周日在网上推广了一波奶奶炒的‘酸枣芽茶’,很多顾客收到货以后反馈,这山沟里的特殊茶叶助眠效果还不错,才不到一星期,她就收到了百多条预订留言。谷雨节气是采酸枣芽、炒茶最合适的时间,还有一个来星期。 潭雨翠已经抽时间制定了新的采茶计划,把弟弟、妈妈,连同奶奶和隔壁邻居大婶儿都发动起来,打算大干一场。 不过眼下最棘手的还是炕地瓜芽的问题,地要回来的希望很渺茫,就算强抢回来,等地瓜种下了地,刘传刚家随便使点坏就能让她的努力付诸东流。 昨晚上她跟弟弟商量过,打算去隔壁王家沟村表妹家看看,那边地势比刘家峪平坦,找块地应该没那么难。 她核对过最近的收入,发现盖大棚,再算上农药肥料,还缺将近一万块钱。但是弟弟偷偷跟她说,潭计文打算这几天把水库边上的杨树苗卖了,能值万儿八千的。现在这种交易基本上都用网上转账,潭计文没有账号,以往都是用潭雨林的号,回头潭雨林再提现给他。 潭雨林说到时候干脆来个先斩后奏,把钱拿给潭雨翠盖大棚,毕竟节气不等人。 当时潭雨翠没吭声,她不想弟弟因为自己挨骂,更不想家里再起风波,可现实情况摆着,没钱就盖不起来大棚。 “妈,我去趟王家沟找佳佳,晚上回来!”潭雨翠推出旧电瓶车,和正撅着屁股挑黄豆的妈妈打报告。 “去王家沟?王佳佳现在不得早去南方打工了?你扯谎也找个我能信的谱?”黄金凤斜了她一眼,站起身要来抓她的车把。 “你又动的啥歪心眼?不许出去!” 潭雨翠无奈的皱起眉,委屈的道:“我哪里有那么多歪心思?让你说的,我跟满肚子坏水似的!王佳佳今年五一结婚,你忘了?她在家筹备婚礼呢!” 黄金凤这才恍然想起有这么回事,拍拍脑袋嘟囔着‘看我这记性,随份子的事儿还没来得及跟你爸商量呢’,摆摆手让潭雨翠快去快回。 潭雨翠刚跨上电瓶车,还没出大门呢,潭雨林慌慌张张的从外边儿跑了进来。 “姐,出事儿了,咱村口水库边儿上种的杨树苗让人用拖拉机全给轧断了,齐地面全都折了头。” 潭雨翠一听就知道是刘传刚找人干的,她把刘绪虎推到刘家林吓掉了半条命,或许一开始他不敢说是潭雨翠故意的,可后边儿保不齐就得朝刘传刚告状。 明明是刘家占潭家的地在先,刘绪虎耍流氓在先,她不过是教训了一下刘绪虎,刘家就直接毁了潭家的树苗,欺人太甚! 潭雨翠把电瓶车推在墙上,沉着脸回堂屋在门后头找出来一大包老鼠药,拎着就要往外走,被潭雨林一把拦住。 “姐!你干什么!” 潭雨翠咬着牙恨恨的道:“他刘家不是在山上养了一大群羊?我去给他加点料!他毁了咱的树,我就去杀他家的羊!” “姐!你这样不成了蓄意投毒?”潭雨林说着去抢她手里的东西。 “那他家毁了咱的树苗就不是蓄意的?” 姐弟俩虽然都很生气,但说话的声音并不大,一旁的黄金凤还没听明白缘由,但看见潭雨翠拿了老鼠药往外走,便也上前来拉她。 “翠翠,你拿老鼠药干什么!又惹事儿是吧?你这一点亏都不愿意吃的性子早晚会害了你!”黄金凤指着她的脑门儿说道。 潭雨翠不服气,反问:“谁愿意白白吃亏?啥亏都吃那不成了缺心眼?你们就是太能忍,刘家才敢肆无忌惮的欺负咱!就算打不过,我也要从他们身上咬下一块肉来,让他们知道疼,让他们知道我不是逆来顺受的主儿!” 她说着往后退了一步,躲过两人来抢老鼠药的手,争着要往外边走。黄金凤急的脸都白了,一个劲问出啥事儿了到底出啥事儿了。 娘仨正拉扯着,潭计文突然也从外边跑回来,嘴里嗷嗷的喊潭雨翠的名字。 “潭雨翠肯定又是你闯的祸!肯定是你!”他跑过来就要抓潭雨翠的衣领子,眼瞪的吓人,皱巴巴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潭雨翠正在气头上,毫不犹豫的怼了回去:“对!是我!咱家的祸全是我一个人闯的!家里没钱,雨林娶不上媳妇,咱家被刘家讹,都是我闯的祸,都是我行吧?爸,要说最能闯祸的人还是你,干嘛生下我这个祸害?” 眼看着爷俩又要打起来,黄金凤简直要疯了,拉过潭雨林一个劲儿的问到底出了啥事,可潭雨林始终不肯说。 “你问他有啥用?他跟潭雨翠是一伙的!”潭计文气的跳脚,指着潭雨翠咬牙切齿了半天,最后带着哭腔道:“咱家在水库边上种的杨树苗…杨树苗,全,全让人给霍霍干净了!狗日的用拖拉机给轧的,都可着地面断了头,那么好的树苗啊,我都问完价儿了,能值一万多块呢,这下全完了…我这一万多块钱上哪儿找去…”。潭计文说着抱住头蹲地上哭,一边哭一边数落潭雨翠。 “肯定是你惹的祸,你是不是得罪刘绪虎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跟刘家过不去,不然咱老潭家在刘家峪村没好果子吃!老潭家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个刺头反骨?我早晚得被你气死,老潭家早晚得毁在你手里…”。 一家人正在院子里吵吵,村里的大喇叭突然刺啦刺啦的响起来,黄金凤正好借机让父女俩都消停消停,听听村委会又要说啥。 “咱简单的说个事儿,咱简单的说个事儿…”,村主任刘广发的老烟嗓从喇叭里传来,只停顿了一秒钟,他突然就开始破口大骂:“龟孙儿潭计文!你把村口水库边上那么好的一块地拿来种杨树苗!人刘老师家盖大棚挣钱你眼红是吧?杨树苗子根扎的深,不得拔了人家大棚里的肥力?你种了树苗卖钱也就罢了,还专门用拖拉机把树苗都轧断,你跟谁较真?对着谁示威?你在那块地里种树就是为了恶心人家是吧?拿着刀练头,你个败坏头!你个龟孙儿,平时不说你,是给你留面子…”。 刘广发劈头盖脸的一番骂,把潭雨翠全家人都给听懵了。 啥意思?以往就算在大喇叭里批评点啥,一般都是不点名不提姓,只就事论事。虽然刘广发是个大老粗农民,可像今天这么直接的爆粗口,还真是不多见。 ”唉!真是破鼓万人捶!家里没个有本事的人,谁都能过来骂几句踩两脚!潭雨翠都是你惹的,你要是能老老实实回北京工作,他们敢这么欺负老潭家?日子没法过了,以后我还有什么脸出这个家门…”。 “潭计文,你给我听清楚了!”刘广发的声音再次从大喇叭里传出来,语气还是如刚才一般不客气:“给你三天时间!赶紧把地里的烂树苗刨干净!老实巴交的农民,玩儿的还怪花哨嘞,地里都给铺上花砖,你咋不在你家地里修个飞机场嘞?!都给我把树根起干净了!地就是地,不种庄稼你弄那些花花肠子干啥!限你三天,就给你三天的时间,赶紧刨干净,不然下星期一,我跟郑书记亲自到地头上看着你刨去!你给我记住日子,就三天!不刨了烂树苗子起了花砖,下星期一郑书记和我亲自去地头上看着你刨!” 刘广发骂完以后就干净利索的关了大喇叭,也没像平时那样播会儿音乐再重复一遍通知内容。刚才还被骂声充斥的村子,立马安静的有些诡异。 潭雨翠一时也没回过神来,可潭计文已经擦把脸起身去拿铁锨和镢头了。 “这狗屁日子还过个啥?那花砖是咱铺的吗?那不是刘老师家为了占咱家的地故意铺上的?轧断了咱家的树苗,少了一万块钱,这还都是我的错了?他们欺人太甚!太欺负人了…”。 潭计文压着嗓子不断小声的骂,抹把脸转头又将所有过错都算在潭雨翠身上,嫌她没跟刘绪虎好好处对象,嫌她没哄着刘绪虎,还得罪了他,不然潭家不能遭这么大的祸。 骂了几遍,他扛着农具就要往外走,潭雨翠突然喊住他。 “爸,你等等!树苗现在还不能刨!”
第24章 新开端 “地里轧断的树苗不能刨!”潭雨翠追上去,夺过潭计文肩膀上的镢头,语气坚定的又说了一遍:“树苗今天不能刨!” 潭计文急的瞪眼:“不刨留着?让村主任天天在大喇叭上骂?真让他们站地头上看着,咱再去刨?你们不要脸面我还要呢!我丢不起这人!” 他说完要上前抢回镢头,潭雨翠强压着火气跟他解释:“村主任今天这个广播有点不对劲!我觉得里面有猫腻儿!” “不对劲?当然不对劲!骂了咱家,咱要是觉得对劲那才叫有毛病!”潭计文不耐烦的嚷嚷起来,指着潭雨翠:“把镢头给我!别逼着我动手!” 看他又上了脾气,潭雨林忙上来拉,和和气气的劝:“爸,你先听听姐怎么说,我也觉得刚才的广播有点奇怪,村主任啥时候在广播里点名骂过人?还反复说要和郑书记到地头上看着咱刨,他们啥时候这么闲了?天天在村里没见过刨地的?非得看咱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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