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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意识涣散时，姜春惭敲响了医务室的门。门从里面打开，医务室的老师钥匙都没放下，显然是刚来。她开门被吓了一跳。 这孩子脸这么红啊！ 她给两个人让出一条道。 “老师，我同学发烧了。”姜春惭把方南径放在最近的床上，“刚才他已经喝过感冒药了。” “测温度了没?”那个老师在柜子里翻找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是条毛巾。 “测了，39.5。”姜春惭如实报告。 “这么高！”老师走进最深处的房间里打了一桶水，把毛巾丢进去。 “这得赶紧降温啊。” “老师，那他是为什么会烧这么高啊?” “这个时候发烧，一般都是贪凉，季节一下子变换，身体耐不住温度的变化，再就是学生压力大，很容易生病的。” “这样啊……”姜春惭回忆起什么，声音弱下去。 方南径难受地转了个身，勾住了姜春惭外套的一角。 姜春惭靠近他，发现他难受的表情，“很不舒服吗?” 他竭力睁开眼，却看见整个世界只有姜春惭，他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姜春惭不安地站起来，“老师，他现在有些难受，有什么办法吗？” “那好，我给他打针。” 她俯身从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瓶药，麻利地推出一管针，喷射出的药在空中划出一条弧。 “那个女同学啊。”值班的老师唤她。 “嗯！” “打完针之后呢，我不能一直在这。”她边说边走进，带着一股沉稳老练的味道。 “所以，就得劳烦一下你，用毛巾给他擦一下身体了哈。” “好的，老师。”姜春惭点头，“那您会马上回来吗？” “不会，我今天要去看学校新到的实习老师，可能一早上都不在了如果有什么事情叫你们班主任跟我打电话。” “那老师，我想问，只是用擦露出来的就行吗？” “想什么呢，肯定是全擦啊！” “啊?！”姜春惭的脸瞬间爆红，像个熟透了的柿子，“那……那，我怎么帮他擦啊?” “这原本都是男生该干的，怎么就留你一个女生?你们班主任怎么回事啊。” “他们来了的，但是都……回班，学习去了。”姜春惭解释一番，老师示意把方南径扶起来，姜春惭迈步上前照做。 “什么学习啊，这不就不想管吗？” 把针插在他血管里，那个老师找到一个支架，把药挂在上面，提醒姜春惭，这一瓶滴完了就再换另一瓶继续，只用两瓶就好了。 姜春惭反应过来，仔细听着，恨不得把她说的所有话记住。 “那打完药之后呢，你就找你们班男生过来帮一下嘛，都是同学，一个人生病了还不要照顾一下！” 那个老师搓搓手，把外套脱下来就走出门。姜春惭还傻傻站在原地，然后随便找了一个凳子坐在方南径床边。 撑着脸看他，就像之前他这样看着她一样。 “方南径，”姜春惭说话声音小小的，不仔细听就听不清，“对不起。” 随着窗外一声鸟叫，姜春惭继续说着，“如果昨天我没让你陪着我待在学校里，你应该就不会发烧了。” 方南径安静地躺着，像是睡着了一样。 姜春惭闻着房间内消毒水的味道，皱了皱眉，但马上一笔带过，她沉下心陪着他。 时间就像静止了一般。 医务室里没有广播，她打开门，下课铃的声音传进她耳朵里，她垂眸关上了门。 身后随之传来细微的响动。 她的目光落在方南径身上，慢慢挪动身子，一步，两步，她走了过去，在他床前停下，坐回凳子上。 “你醒了吗?” 轻轻的，像是一阵春风吹过，饱含春日的温暖，又在溪水中滚了个遍，夹杂着丰富的水汽，吣人心田。 方南径也不想装了，睁开眼看她。 “嗯。” “还是不舒服吗？”姜春惭一脸关切。 “没有了。”方南径发烧之后，表达得很迟钝，生硬得像一个机器人。 “对不起啊，都怪我，害你生病了。”姜春惭很自责，看到方南径这样躺在这里，她很难受。 “这又……不是你的错，是我要跟去的。”方南径安抚她，他倒觉得无所谓，反正在他眼里，现在这样，也挺赚的。 “你是不是不适应南槐的作息啊，压力大吗？”姜春惭簌的问出一连串问题，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这么多。 “还好啊，压力不大。”方南径开玩笑似的说出来。“为什么这么问?” “我刚才问值班的老师，她说你可能是着凉了，也可能是压力太大了，我就想问问你压力大不大。” “这样，那你放心好了，我着凉不是你害的，压力也肯定没有。” 方南径的舌头捋顺了，脑子也清醒了一点。 他抬头环视一圈，“就你一个人啊？” “嗯。”姜春惭点头。 呆呆的，一看就会被人坑。 “伊骏这小子也不知道来帮我一下，让你一个人照顾。”方南径有些生气，“你是学生，你也要学习啊。” “没事，我开始到现在，也没帮什么。”姜春惭笑笑，“况且这节课是数学，我数学你也知道的……还不如陪一下你。” “不过，你其他科目那么好，为啥不喜欢数学啊?”方南径发现他这同桌，不是不会写数学题，而是不喜欢数学。 “额……”姜春惭面露难色。 “不想说么？那我就不问了。” “没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讲完你就知道了。” ----
第13章 【风十三暖】她叫灿灿 “在很久之前，有个小女孩，她有个美满幸福的的家庭。” 姜春惭眉眼含笑，认真回忆着，她语速很慢。暖风勾勒出她向上扬起的嘴角，润进她的心窝里。 “她的父母呢，是在外省认识的，母亲是在读的大学生，父亲是送信员，两人一个送信，一个收信，来来往往频繁，也渐渐熟络起来，在母亲大学毕业之后，回到家乡结婚了。” “婚后一年，就生下这个女孩，家里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很喜欢她，她也在爱里成长，慢慢长大。” “那这是个很完美的故事啊~” 方南径躺在床上，看着她说。 姜春惭听完，神色黯淡无光，轻吐一口气，接着说:“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自然是个完美的结局。” 她的嗓子变得哑哑的，心中像是卡了一个石头，摇摇欲坠。 “可天不遂人愿，女孩七岁确诊了癌症，可能活不久了。” “她小时候饮食不规律，天天吃垃圾食品，长久下来身体就扛不住了。” “啊！”方南径完全代入故事情节，震惊地要坐起来。 姜春惭按住他，“你别急。” “哦，好好。”他重新躺下。 姜春惭组织好语言:“她的父母因为这个噩耗也很震惊，但父亲很快振作起来，女孩的病要做手术，手术就要很多钱，家里又供不起那么多开支……” “他一天打五份工，每天都到半夜才回家，凌晨六点又要出门，饭都吃不上热乎的……” 姜春惭有点哽咽，方南径只认为她在为这个女孩难过。 她艰难地呼出一口气，感觉心头减去一些压力： “女孩的母亲也在为医疗费努力着，忙里忙外的。家里人多，还有一个生病要照顾的孩子，她也忙累了，就在一天夜里，无声地走了。 “很安静，她是在家人的呼吸声中离开的。” 方南径没有说话，但握着被单的手捏紧了几分。 “女孩的父亲知道之后，受不了沉重的打击……爱人去世，孩子又生病了，他在无止境的精神压力下……也就，也走了……” 姜春惭的眼珠黑成一团，看不出一点亮光，让她回忆起这些事情多难啊… “那……家里其他人还好吗？”方南径内心有些徘徊，但还是说出口。 “三年之后，她的外公外婆也因为自然死亡，离开了人世间，只剩下她和她的爷爷奶奶了。” “然后，其他都挺好的吧。” 她像是做一个总结。 “女孩通过父亲打工挣来的钱做了手术，暂时没有性命危险，每天照样活的开开心心。” “那这个故事，和你不喜欢数学有什么关联吗？”方南径抠抠手。 “也许有吧……”姜春惭释然一笑。 毕竟基因是会遗传的。 方南径摸不着头脑，也没再追问。偏过头打算睡个安稳觉，脑子里却盘旋着那个悲伤的故事。 他还是转过头。 “这个女孩有名字吗？” 姜春惭被问的一愣，“名字?” 然后她缓过来，回他:“有啊，就叫……” “灿灿。” “灿灿……”方南径重复念了一遍，姜春惭感觉全身的毛孔都缩了一下。 “这么光明美好的名字，寓意多好啊，她本该有个灿烂的未来啊，但她的人生就感觉老天爷开了个地狱难度。” “是这样吗？”姜春惭笑着问他。 “嗯。”方南径立即点头，没看见自己头上的点滴已经输完了。 姜春惭没回应，回过神看下支架，站起来换了一瓶继续滴，却心不在焉。 “我不这么觉得。” 她说的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滴完药，已经过了第三节课了，姜春惭扶起方南径，皱着眉看他： “以后要保护好身体，快乐只是一时的，身体可是一世的！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知道了吗？” “你怎么跟老奶奶一样?”看她表情不开心，方南径把手指抵在她的眉心处，小心摁开，“好了，我知道了。” “我不喜欢医院。”姜春惭脸颊发红，打开了门，扶着他走出去。 “啊，为什么?” “准确来说，是我不喜欢我认识的人和医院扯上关系，这样就总会带来未知和害怕，让人难受。” “你很喜欢关心别人。” 方南径的心声突然被他自己说了出来，他还怪不好意思的。 “关心别人有什么不好的吗？我自己有一句座右铭：世间善恶百态，人心时常温暖。” “什么意思?” “这个世界上，好的，坏的事情那么多，但谁有能保证一切事都是好的，一切都是坏事呢？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这个事情还没有那么糟，或是本来就不糟的时候，保持自己的温暖，然后传递。” 方南径听的一愣一愣的，他发现了另一件事情：他这同桌，很喜欢说大道理。 “嗯~你说的有道理。” 大道理又怎么样，他这人这么鲁莽，可就喜欢听大道理，听一辈子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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