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靠着这样抓附墙壁的力量,她稳稳当当地从七楼爬到地面。 落地后,她将双手举到眼前,竟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机械仿制的双手。她凝神关注了须臾,鹰爪状的手掌便瞬间恢复了人掌形状。 这机械义手居然如血肉躯体一样,被大脑自由控制,甚至比血肉躯体更坚固、更灵活,能够变换形态,更像是将人身体的一部分变成了利刃——没有皮肉包裹的机械,宛如没有刀鞘的利刃。 与此同时,对面教学楼七楼走廊转角处,白天咖啡馆里的年轻男人正在拆卸一杆类似狙击枪的装置,但他从枪筒中卸下的不是子弹,却是几根细长银针。仔细看,这些银针并非实心,而是中空内有溶剂。 拆卸完装置,用手提箱装好,男人迅速下楼离开教学楼。 深夜的校园再次恢复平静。 而此时,已经拉上窗帘的七楼办公室内,赵功成走到洗手台前,清洗手上脖子上的血迹。 他对着镜子侧过身,观察自己的后脖颈,那里有个蚊子包一样的微微凸起,他手指轻轻抚过凸起,摩挲良久,然后慢慢勾起嘴角,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正元历 346 年 7 月 10 日上午,周厚泽被害前五天。 距离云城中央大学仅两条街之隔,有一家名叫“复生药业”的制药公司,是周厚泽名下产业。公司不算大,只有三十来人,由赵功成全权打理。 赵功成出生贫苦山区,毫无家世背景,全凭自己勤勉刻苦,挣得机会来到云城。不过也好在他没任何背景,与周箴彤成婚后,周厚泽才能把他当做自己人。 这倒插门的女婿为人谨慎、做事麻利,周厚泽年岁渐长后,很多工作都交由赵功成打理,将他视作心腹。 然而这一天,“复生药业”的员工们却听见周厚泽与赵功成发生激烈争执。 本来周厚泽很少来公司,这天一大早却满脸阴鸷地等在会客室。 几个小时过后,都快到中午了,赵功成才匆匆赶到,秘书将他领进会客室,听见他跟周厚泽道歉了一句:“爸爸,对不起,学校忙,课一直上到现在。”然后就关上门。 一开始,员工们照常例行工作,根本不会去管大老板和小老板在会客室聊些什么。但没过多久,会客室内却传出非常激烈的争吵声。 明明赵功成在周厚泽面前一贯伏低作小,毫无背景的女婿如今要身份有身份、要钱财有钱财,离不开老丈人的提携。所以今天这是怎么了?赵功成一反常态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蠢蠢欲动的八卦心让几个员工悄悄走到会客室门口,想听听里面都在聊些什么。 结果就听见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响,像是什么摆件砸在人身上的声音。 “你放肆!”周厚泽吼道,“你以为走到今天这一步,还回得了头么?!你以为我回得了头么?!” 接下来声音压低了,员工们听不真切,就隐约听到一些词,什么“亲人爱人”、“双手奉上”。 然后赵功成不知嘟嘟囔囔回了句什么,周厚泽阴恻恻道:“不要摆出一副伪善面孔,你还记得当初是谁不惜砸锅卖铁,供你读书、让你走出那个穷山沟么?你踩着他们的脊背攀上高枝,如今吃干净亲人血肉,不也想擦擦嘴不认账,不是吗?” 赵功成没有吭声。 周厚泽最后甩下一句:“你跟我,本质上是一样的人。”就摔门而出。 偷听的员工们来不及逃走,被逮个正着。 周厚泽勃然大怒,命人将这几个员工扣押,没他的命令不准放出来。 然而,这几个员工再没等到释放命令。 五天后,周厚泽被害,惨死家中。
第3章 录音 正元历 346 年 7 月 16 日。重案司接到报案的第二天。 经过一天的初步调查,重案司发现周厚泽的关系网并不复杂,或者准确点说,是他能够让外人查到的关系网并不复杂。 作为政吏署政务司司长,除了政务司的工作关系,他还与燕州几家财阀有生意往来,除此之外,就是家庭关系了。 重案司司长办公室内,邢彦看着调查结果,眉头深锁:“工作关系和生意关系都没什么异样,唯独家庭关系……” “家庭关系中,果然有人雇了佣兵寮做事。”郑烽抽出一张调查报告,“还有最近跟周厚泽起了严重冲突的人。可惜不是同一个。” “要是同一个都能结案了。”邢彦挑了一下眉毛,“不是同一个,倒是夫妻。” 他拿签字笔在调查报告上标注了一下重点,嘴里念道:“佣兵寮外事组四组的三个人——组长霍林韵,女,三十四岁;组员冯琛,男,二十八岁;还有一个非正式组员,利加逻,男,十三岁。” 郑烽凑近,睁大眼睛,指了指“利加逻”的名字:“居然还有一个南陆人?” “没啥奇怪的,佣兵寮又不是正式的三大署机构,有南陆人不是很正常么?”邢彦勾起一边嘴角,“就连堂堂政务司司长周厚泽还找了个南陆女人做小老婆呢。” 郑烽想想也是,又问道:“那周厚泽大老婆呢?听说是财阀世家的千金,自己老公在外面又是情人又是私生女的,私生女还这么出名,她能轻易放过周厚泽?” 邢彦两手一摊:“还真就轻易放过了。本来就是政治联姻,能有多少感情?周夫人还体弱多病,一天到晚吃斋念佛,几乎跟周厚泽没什么交集。可以确定周厚泽的死跟周夫人无关。” 郑烽坐下来,拿起整本调查报告,又仔细翻看一遍:“确实这女儿女婿最有问题——一个雇佣兵寮调查自己老公,却又不说调查什么,只要求监视;一个对周厚泽向来千依百顺,突然与他激烈冲突,而且你瞧……” 他指向调查报告的一页:“这个赵功成,最近一个多月,几乎每天都有部分行踪难以确定,不知道去了哪里。要将他抓起来审问吗?” “先不要打草惊蛇。”邢彦道,“周箴彤和赵功成两人都别去惊动,静观其变。我已经命人把佣兵寮的三人带到重案司了。不管这三人跟周厚泽被害有没有关系,周箴彤雇他们监视赵功成,倒是给我们帮了大忙。” 他看了郑烽一眼:“等会把这三人分开,分别询问。” 郑烽点点头,明白他的意思。 审讯室内,邢彦看着坐在审讯椅上、面色苍白、不停搓着手的霍林韵,起身沏了杯茶,递给她:“抱歉呀,霍组长,本来该请你到会客室坐坐的,不巧那边要开会,只能委屈你先在这里跟我们聊聊。” 会客室明明是空着的。 郑烽瞟了邢彦一眼,知道他只是嘴上客气,实际想给霍林韵施加心理压力。 霍林韵此时依然戴着黑色手套,非常惹眼,又因为她不停搓手,引得邢彦和郑烽两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手上。 她很快察觉到对面视线,停止了搓手动作,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手抖得厉害,泼出了一点茶。 邢彦视线转移到她脸上:“我开门见山,不清楚霍组长可知道,昨天凌晨在景茂区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案?” “看了新闻。”霍林韵声音也微微发抖。 “恕我冒昧地问一句,昨天凌晨 2 点至 3 点时间段,霍组长人在哪里?” “在兰钟教区一幢居民楼里。” “兰钟教区?”邢彦眯起眼睛。 兰钟教区是云城五十多年前修建的老旧小区,现在住在那里的不是外来租户,就是没能力搬迁的老弱病残。 “哦,那里是冯琛……就是跟我一组、被你们一起带过来的男人的家,昨晚凌晨我在他家。” 邢彦眉毛挑了一下:“一起住?情侣?” 郑烽边记录边想,这个问题好像跟案件无关吧…… “不,不是一起住,他身体不太好,我有时候会过去照顾他。”霍林韵的脸竟有点泛红。 “所以除了你们两人,没有其他人可以作证昨天凌晨你们在哪里?” “……是。” 这时,审讯室外突然有人敲门进来,是一个身着制服的警卫,递给了邢彦一沓文件。 邢彦迅速翻完,脸上毫无波澜。 “霍组长,我相信你们跟凶杀案无关。”他直起身子,有点居高临下的意味看着霍林韵,“但现在可以确定凶手就是佣兵寮的人,为了洗清你们的嫌疑,还请霍组长全力配合我们调查。” 霍林韵又喝了一口茶,像在掩饰自己的紧张。 “我们从周家女佣口中得知,你们在 6 月 26 日接受了周箴彤委托,监视她的丈夫赵功成。我有些好奇,据我们调查,你们并没有跟踪赵功成,请问是用何种方式监视的?” 霍林韵眼神闪烁,回避邢彦的视线,半晌后才回答:“不是合法手段。” “哦?”邢彦应道,“佣兵寮的手段我有所耳闻,只要霍组长配合调查,重案司不会追究你们的手段合不合法。” 霍林韵还是犹豫了下,才吐露:“是在赵功成的体内植入监听定位器。” 邢彦和郑烽对视了一眼,道:“你们都监听到了什么?” 霍林韵抬起头望向邢彦,眼里忽然没了刚才的紧张慌乱,她盯了邢彦好一会儿,仿佛在揣摩他的心思,而后才道:“你们想要赵功成和周厚泽的对话内容吧?他们不久前有过激烈争执。” 被戳穿意图的邢彦面不改色:“刚才我说过,只要霍组长配合调查,重案司就不追究你们的违法行为。” “但如果我不给,你们也没办法追究吧?植入监听定位器这种事情,佣兵寮做得多了,刑军署高层尚且睁只眼闭只眼,你们重案司难道要打刑军署高层的脸?” 霍林韵突然态度转变、反将一军,让邢彦有些意外,一下子噎住了。 他瞬间的表情变化全被霍林韵看在眼里。 “那段对话我这里确实有录音。”霍林韵姿态从容了很多,“但我需要邢司长拿一样东西来换。” 半个小时后,邢彦和郑烽走出审讯室,到茶水间抽了根烟。 “暂时问不出更多东西了。”邢彦仰头喘口气。 “你不觉得她一开始紧张得有些不正常吗?”郑烽问。 “是啊,明明他们跟凶案无关,为什么要那么紧张呢?” “你确定他们跟凶案无关?”郑烽睁大眼睛。 邢彦将刚刚警卫递进来的文件塞给郑烽,道:“这三人的身体检查报告出来了——霍林韵的机械部位是双手,冯琛是后背和整条右手臂,利加逻压根没有。凶手那样的移动速度,分明机械部位在腿上。所以她紧张什么呢?” “与其说是紧张,我觉得更像是害怕。”郑烽回忆着霍林韵的表情,“不是害怕我们,而是害怕其他什么东西。最后提的交换条件居然是要重案司收编他们……” “呵呵呵~”邢彦苦笑,“要是刑军署高层知道他们一心想收编的佣兵寮竟有人主动投诚重案司,不知做何感想呀~我要敢自作主张收了他们,那可是捅了伦理署老学究们的肺管子,把伦理署跟刑军署的暗斗摆上台面,变成了明争,就连刑军署高层都不可能放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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