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琛试探道:“那把他的引爆器摘了吧?” “好。”储轻缘恍恍惚惚地回答。 冯琛垂下眼帘,阴云翻涌的眼眸中有一点光亮在跳动。 而后,储轻缘就在冯琛家里的手术室帮蒋秋鸿摘除了引爆器,冯琛在一旁帮忙。 蒋秋鸿终于得偿所愿,手术结束后哭得停不下来。 冯琛便把门关了,让他自个儿哭去。 客厅里,冯琛一把搂住储轻缘,将他扑倒在沙发上,道:“你今天很累吧?晚上不要走了,在我这儿休息?” 储轻缘惊了一跳,一下子挣脱开,仓皇道了个别,匆匆跑了。 冯琛从沙发上起来,将客厅灯关了,一个人在黑暗中静静坐了很久。 几天后,储轻缘说要回医院办点事儿,离开了半个多月,将家钥匙扔给了冯琛,让他有空可以单独去试试那套催眠设备,说不一定要有别人在旁引导,他自己戴上耳机、点上熏香,放空冥想,也许对记忆恢复也能有所帮助。 其实储轻缘不在身边,冯琛反而头脑清醒了很多,以往隐约觉得奇怪,但荷尔蒙上头时没来得及细想的一些事情,再次盘旋在脑海中。 首先,是储轻缘知道邢彦带着冯琛去极乐巷的事挺奇怪。 储轻缘不是个八卦的人,平常甚至对与他无关的事情十分冷淡,不太像是从什么小道消息得知此事。如果真有教宗的眼线在那儿给他通风报信,只可能是因为储轻缘自己想知道。 他与邢彦此前从无交道,那感兴趣的只能是冯琛的行踪了。 所以他要在与冯琛分别后一直留意对方行踪做什么? 然后,是储轻缘第一次来找冯琛那天,言谈举止十分奇怪,摆明了各种勾引。 虽然勾引到后来,冯琛觉得储轻缘自己也情难自禁,但一开始他绝对是头脑清醒地故意勾引、欲拒还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医院时,储轻缘并没有表现出对冯琛的明确好感,在风啸谷被强吻时也一直是拒绝的,后来又被打伤,如果在此之后他突然对冯琛有了兴趣,各种追踪勾引,难不成他是个抖 M? 冯琛立马甩了甩头,这个想法简直太荒唐了…… ——那他为什么要有意接近自己? 心中的惴惴不安越来越强烈,冯琛深深叹了口气,将催眠设备带好躺下,点上熏香。 他尝试自己先录了一段引导话语,然后重复播放。 那类似储轻缘气息的熏香味蔓延开来,将冯琛的不安情绪慢慢抚平,他在空冥的乐音中意识渐渐陷入混沌,若隐若现地看到了一幅画面: 暴雨过后的夏季傍晚,天空初晴,落日的余晖中,一道彩虹横跨河滩。刚刚经过暴雨的冲刷,河滩边出现了很多坑洼的泥泞。 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孩跑在前面,快活地一下子扑进泥浆里打滚,边打滚边朝后伸出手,喊道:“小远!快过来玩哇~” 那小孩有着一头漂亮的灰色头发,这下子也全被裹上了泥浆。 小孩毫不在意,随手抓起一捧泥浆向后扔,然后哈哈大笑着拍手。 冯琛感到这一捧泥浆扔到了自己身上,低下头,发现自己也是一副小孩的身躯。那这大概就是他小时候和储轻缘嬉戏打闹的场景了。 看到童年时期的储轻缘,冯琛顿时觉得心中柔软得不行,向前跑了几步,追到小储轻缘身后,蹲下来,乖乖地任由对方往自己身上糊泥浆。 眼前小储轻缘琥珀色眼眸中尽是无忧无虑的童真欢乐,冯琛一时间真想沉溺在这样的梦境中不要醒来。 玩了一阵子泥浆,小储轻缘似乎觉得身上脏得有些不舒服,便站起身,蹦蹦跳跳地跑到前方河水中去冲洗。 冯琛也想跟上去。突然,背后有一双大手拦住了他。 “小远。”有个女人的声音在背后呼唤他。 “妈妈!”冯琛几乎是脱口而出。 “小远,不要和哥哥亲近打闹,更不要和他一块儿洗澡,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怎么总是记不住呢?” “妈妈……” “今天晚饭你不用吃了!算作惩罚。如果以后还是记不住,就一直罚下去,直到你记住为止!” 冯琛朝远处河道望去,那儿的小储轻缘正脱光了衣服在河水中冲洗,距离离得太远,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赤裸的背影。 恍惚间,那背影倏地越长越大,越来越清晰。 冯琛不禁又想起触碰储轻缘赤裸躯体时,仿佛有电流贯穿而过的那种刺激,在床上、在躺椅上,在现实中、在梦境里,肌肤相亲、欲念满溢。 他大口喘着粗气,蓦地睁开双眼。 头顶上是数条挂落的线路,耳里回荡的是空冥的乐音,身边萦绕的是清冷的香意,刚才回忆中的情景历历在目。 冯琛终于清楚地记起来了,小时候父母一直不让他跟储轻缘有亲近的举动,更不要说赤裸相见。 照理说,从小一起亲密无间长大的两人很难产生情爱的冲动,但正因为父母一直阻隔了冯琛与储轻缘之间的亲密距离,让他们既近在咫尺又触碰不到,冯琛现在才会对储轻缘有那样强烈的渴求。 ——可是,父母为什么要一直阻隔呢? 一个长久以来隐隐绰绰,但冯琛不太愿意去面对的念头再次浮现——目前已知的所有“奉献”,甚至是以活人偶为基础的“奉献”,都出现了不同程度、不同位置的身体变异。 虽然不清楚储轻缘是不是也是“奉献”,但他很显然跟“奉献”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储轻缘的身体也有变异吗? 那个时候,两人缠绵得有些过头的那次,冯琛冲动地去脱他裤子时,他突如其来的情绪转折和激烈反抗…… 冯琛从躺椅上坐了起来,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抽了一根烟。
第50章 动摇 南陆清河四部,高大的城墙上挂着数十具尸身,每具尸身都被长矛从背后穿刺而入、从咽喉处而出,死相极其惨烈。 城墙下行人来来往往,皆低头不语、行色匆匆,没人敢对这些尸身多做一句评论。 储轻缘身披青灰色斗篷,头戴兜帽,走到城墙下,抬头辨认这些尸身的样貌,发现他们正是当时将他和冯琛赶进风啸谷的那群清河四部士兵。 他凝望这些尸身,许久,眼里神色晦暗不明。 直到城墙下一个守门小兵恭恭敬敬地走到他跟前,道:“杏林大人,宗主等您很久了。” 储轻缘这才低头应了一声,由小兵一路引着,走进一座巍峨的殿堂建筑中。 大殿正前方数级台阶之上,是一座玉石铺成的长榻,雕琢华美,两侧用金丝刺绣的墨色幔帐垂地,玉榻上空无一人。 大殿两侧站着数排裹着黑斗篷的人,乌压压一片。这些黑斗篷没有戴面具,看样貌全是南陆人。 而台阶上的玉榻旁,还站着另外一个身裹黑袍之人,下半张脸被银色面具笼罩,只露一双眉目在外,灰褐色眼眸中看不出一丝情绪,正是使徒。 见储轻缘进来,两侧的黑斗篷们全都低下头,鞠躬致意。 储轻缘不看他们,径直走上了台阶,在玉榻前立住,偏过头问使徒:“宗主人呢?” 使徒没回答,微微朝他身后颔首,储轻缘就觉得身后有一身形高大之人走近。 宗主低沉的声音道:“这是你的位置,坐上去瞧瞧。” 储轻缘道:“我没兴趣。”转身便要下台阶。 宗主一把拦住他,朝大殿下摆摆手,示意两侧人群都退了。 使徒也退到大殿角落里,隐匿于阴暗中。 储轻缘瞥了宗主一眼,皱眉道:“你把清河四部的那些人都杀了?” “是的,你可满意?”宗主问。 “我并不想要他们的命,清河四部族长前脚刚被处死,后脚士兵又被杀了,这样下去,清河四部会人心不稳。” “可他们想杀你。” “我又没死,没必要为了些个人恩怨让南陆重陷混乱。” “那就混乱去吧,只要有人敢动你一根汗毛,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宗主单膝跪到他面前,想去牵他的手。 储轻缘立刻回避开了:“你说过,重建家园需要南陆的力量。” “重建家园的关键是你,只要你的记忆全部恢复,真神就能降临,我们拥有了神力,那一两个不安分的南陆部族就不足挂齿了。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南陆的力量,更需要他们的忠心。”宗主再次牵过储轻缘的手,将额头贴在他手背上,“我们都在等你。” 储轻缘由着他牵了会儿,然后还是把手抽了出来:“我知道。我已经按照你的意思去接近冯琛了。” 宗主微微眯起眼睛:“你也不用太投入,等记忆全部恢复了就不需要他了。” 储轻缘没说话。 宗主站起身,盯着储轻缘的脸看了会儿:“你果然情难自禁了。” 他在储轻缘看不见的背后狠狠捏牢了拳头,表面依然不动声色:“我怕你现在陷得越深,日后就会伤得越重。你仔细想想,那个人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地方?他之所以喜欢你,不过是迷恋你的外貌、贪慕你的身体,纯粹是欲望在作祟。” 储轻缘眼中微光闪动。 宗主凑近储轻缘:“你心里清楚得很,心虚得很。他现在求而不得,才会一颗心牵挂在你身上。一旦让他知道了你的真面目,你觉得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吗?” “他应该已经猜到了夏令营的那些人是我杀的,他身上的伤也是我造成的。”储轻缘有些激动。 “哦~他知道了,还接受了,所以你感动了,是吗?我的神明啊,你为什么一直记着你对别人的伤害,却忘了别人对你的伤害呢?我告诉你,夏令营绝大部分人的死不是你造成的,而是他们燕州人争权夺势、狗咬狗的牺牲品。” “但我确实也杀了人,他们很多还只是孩子……” “孩子?哈哈哈~”宗主狂笑起来,“孩子跟成年人的最大区别在于,成年人会假仁假义地伪装自己,披着义正言辞的外衣,做出道貌岸然的姿态。 而孩子,他们还没那么会伪装,他们会把人类的贪婪恶毒、胆小懦弱、自私自利毫不掩饰地表达出来,然后人们还要说一句‘怎么能苛责他们呢,他们还只是孩子呀~’” 储轻缘扶住头,身体微微摇晃。 宗主顿时止住了笑声,神情凝重。 他又跪了下来,牵起储轻缘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你可以扶住我,我永远在你身边,只有我知道你最真实的模样,还奉你为神明。 而那个人,那些人,他们贪图你却又畏惧你,一旦发现你跟他们不一样,就会远离你,视你作异类;一旦关乎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就会毫不犹豫地践踏你。” 储轻缘的呼吸越来越不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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