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云沉声反问:“你是谁?” “我是覃泰仁, 你应该知道吧。” 他的眼神中透着精光, 嘴角还挂着虚假的笑意。 所有猜测,都在这一刻都得到了证实。 覃泰仁,她曾经在向梨迟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悬吊着的心似下落的刀。 比起刚刚男人出现时她的惴惴不安,沉重的心情没有消减,却少了恐惧。 “我口渴了,有没有水?”覃泰仁命令般地问道。 他没有买票, 望月阁的一张票价虽说不贵, 但他不想听评弹,也根本不想花钱, 就一直在外面等着结束, 后来趁结束时走动的人流混乱,跟着进来有了后面的事。 顾书云沉默片刻没有拒绝。 “你等一会吧。” 她转身回到屋内。 然而覃泰仁并未听她的话, 他推开半掩的门跟着她的脚步一起往里走,还在里面找了把椅子坐下。 顾书云听见脚步后回头看到他的身影,微微蹙眉。 最终她没说什么,还是礼貌地给这位生理学意义的父亲倒了一杯水。 放下水杯的同时她看到了男人的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深色皮衣,领口处有些不平整的褶皱没有翻齐,看上去生活质量还可以。 对于眼前这个陌生的人,她说不上是什么心情,交错的情绪像是拼凑不全的拼图,复杂且难以言喻。 覃泰仁突然问:“你一直在这工作?一个月工资多少?” 他凝睇着顾书云,直直地视线像是要将她剥开。 男人似乎总擅长将自己侵越的眼神掩藏在虚伪的笑容背后,最后轻飘飘来一句,是你想多了。 可站在女性的角度,深切地能感受到被冒犯的感觉,那不是错觉。 她不悦地避开,声音严肃地问道:“你有事吗?如果没有的话麻烦出去。” 覃泰仁语气轻慢:“覃迟把户口迁走了,你抓紧时间迁回来吧。” 顾书云微微皱眉,听出了他话里已经知道她和向梨迟身世这件事,也明白了他今天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但顾书云还记得向梨迟曾经的嘱咐,留了个心,没承认也没否认。 “不好意思,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男人冷笑一声:“你还装?” 他前些天路过社区街道办,从别人口中知道了覃迟把户口迁走,这么多年没见,两人早就断了联系,但他好面子,跟街坊邻居一直说的是女儿在外面读大学,覃泰仁觉得奇怪,多问了几句,便有人把覃迟不是亲生的这件事告诉了他。 后来他几番打听后,真的证实了这件事,也听说了顾家,所以决定今天找过来。 覃泰仁说:“我是没有养过你,但我把覃迟养到二十几岁,不就等于也养了一个你?你不回家也没关系,但你要记得我才是你的亲生父亲,孩子给老子养老天经地义,不然我生你干什么?” 他咄咄逼人的声音一寸一寸地扎进她的肉里, 如果不是听向梨迟说过她十几岁就搬出去住,可能真的会觉得前半有道理。 生恩重要还是养恩重要,顾书云记得小时候有节课上讨论过这个话题,当时她理所当然地认为两个当然都一样重要,可渐渐人会成长,因为有父母对她言行三观以及人生的各种教诲,她才成了今天的她。 也许血缘无法切断,但养育之恩更是如此,她也从未想过背着父母去和亲生父母相认,那样他们会难过吧。 “这位先生,你找错人了,我从开始就没有说过什么。”顾书云皱着眉忍耐,冷声说,“这里是员工休息室,麻烦你喝完水尽快离开。” 碰上了冷钉子的覃泰仁脾气一下上来,恼羞成怒道:“怎么,一说到要给老子养老,就不承认了?二十年没见,他们就把你教成这个样子?果然跟他们生的那个杂种一样是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老子好吃好喝供她读书,说离家出走就真的一走了之,赚了钱也从不往家里寄,我真是倒了血霉生养了你们这种东西。” 这些难听的话劈头盖脸地砸在她的脸上,顾书云的眼眸凉了下来。 飞溅的唾沫如雨下,他每提到向梨迟一次,就是把她往深渊里推一分。 她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的,有关于向梨迟原生家庭的事,言语中描述的肮脏与不堪原来都是真的。 那些被向梨迟掩饰得很好的丑陋一面,现在通通都展现在她的面前。 凄凄的空气似巨大的笼子,将她囚得喘不过气。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肺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难闻的空气让她感觉窒息。 再在这里呆下去,她怕自己的情绪会崩溃,如同刚知道消息的那晚。 可这里没有静默的夜,没有皎洁的长月,没有她能独自疗伤和自我开解的地方。 她的手触碰上金属的把手,掌心一片冰凉。 没法将他请走,她只能自己逃离这里。 哪怕一刻也好,她需要空间消化这些再次推翻她认知的事。 “你走什么,也是个没良心的种!”男人大声嚷道。 听着身后的谩骂声渐渐淡去,顾书云加快往外走了几步。 前方的连廊不时有游客穿过,脚步匆匆,没人注意到她异常的神色。 离开了自己那片安心的栖息地,她好像无处可去,顾书云鼻尖一阵酸楚,心里还是发堵的,憋屈着。 凭什么他占着自己的房间不走,凭什么要她往外走,那是属于她的私人空间,就算他是亲生父亲也不可以随意侵占。 顾书云深吸了口气,平稳心情。 她重新折返回自己的房间。 房门还保持着刚刚那样敞开的状态,顾书云紧抿着唇,决定以态度强势地将他驱逐。 可当她抬眸看向里面时,只看到了覃泰仁的背影,他站在里面的一侧,手里还拿着什么挑挑选选。 顾书云神经瞬间绷起,大脑里的血管像是炸开了一般。 房间里没有什么贵重物品,但那个位置是她放旗袍的地方。 他在干什么。 顾书云快步走上前去,她感觉自己身上的筋骨似撞击过后不断发出抽动的声音。 摇摇欲坠的还有她对他最后的容忍。 原本披挂在架子上旗袍被覃泰仁拿在手里翻看,他粗糙的手在旗袍边缘上下触摸。 那是她刚刚换下的那件。 顾书云头皮发麻,喉管袭来一股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恶心感,胸膛浓浓的厌恶感如潮水一般反复翻涌。 “你在干什么!”她的语气难得激烈。 他不是父亲吗,为什么会做这么恶心的事。 全身的血液似凝结了一般,她冰凉的双手紧紧握住,指甲陷入掌心。 顾书云屏着气冲上前一把扯回自己的旗袍,男人像是害怕东西被抢走的模样,下意识地也抓紧了自己的手。 从前在工厂里他也是这样抢夺,从不会吃亏,也从不让自己吃亏。 两人就这么撕扯着,在空气中无声地对峙。 她的身上还在颤抖,可手里回扯的力道不断加重。 顾书云温和的脸上有着与以往不同的执拗,她的眼神像是认准了一定要将旗袍抢回来,像是抢回了这件旗袍她就能割断和他的关系。 覃泰仁在意识到眼前人是谁后,身体惊了一下,慌忙松开手。 他本意是不想让她发觉的。 顾书云本就站位不稳,此时身体像是失去控制般,摇摆失控,往后退的时候后背直直撞上了椅子把手处的尖角,她的额上倏地泛出一层冷汗,她吃痛地想要扶稳自己的身体,用手去寻找支点。 然而身体被撞击回弹后还在急速下落,她的手重重地砸在地上。 “啪”腕间的镯磕到地面,发出脆响。 零散的碎片掉落在四周。 断裂的部分被压在她的手臂之下,随着她摔扑的动作直接划过她的小臂下侧。 白皙的手臂破开一大道口子,更钻心的疼痛随之而来。鲜血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外渗出,慢慢地怎么也止不住。 男人慌了神,结巴地说:“你,是你自己弄……弄这样的。” 顾书云狼狈地摔坐在地上,旗袍侧边开叉处向一侧翻起,露出了她的小腿,若是她一动,还会有向上的趋势。 覃泰仁丝毫没有避开,视线控制不住地乱瞟。 手腕的鲜血还是往外流,可她只能羞辱般地先去遮盖自己的腿。 血簌簌地下落,滴到旗袍上染红了一片。 越是鲜红的颜色,越刺痛着她的心透骨冰凉。 “我,你的手镯和我没有关系,是你自己摔的!”覃泰仁提高音量,大声地着急撇清自己。 他根本不关心她的伤势,在他的生命里钱大于一切,如果让他赔偿他情愿今天没来过,没有认过这个女儿。 覃泰仁看了一眼四周的墙面,没有监控。 他头也不回地冲向门口,想要逃跑。 然而就门的转口处,他迎面撞上了男人的肩膀,巨大的冲力让他身体一斜,左肩又撞上门框。 “谁啊!”他的眼神凶煞。 闻屹抬起的眼皮扫过他没多做停留,他忽视男人的声音看向屋内。 椅子歪斜,顾书云坐在地上,手里还抓着一件衣服,然而她的手腕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他紧缩的瞳孔似有风暴席卷而过。 闻屹反应快速地揪住面前这个男人的衣领,对周斐煜说:“报警。” 眼前这会是意外? 他根本不信。 “报警!报什么警?”覃泰仁发出尖锐的声音,“这里又没监控,她自己摔倒和我有什么关系!” 闻屹面部线条冷硬,压低的声音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你觉得你莫名其妙出现在这个房间里,说一句走错有人会信吗。” 他话语中的冷意让覃泰仁心里一刺,无端生出几分恐惧。 “你松开我!”他伸手要去扯自己的领子,奈何力气不敌眼前的男人。 覃泰仁转而对顾书云喊道:“顾书云,你是叫顾书云对吧,你确定要报警抓我?我进了警察局留了案底,毁了我你也跑不掉,还有你孩子就别想考公了!” 他粗砺的声音带了些猖狂的得意,他赌她不会这么做。 顾书云盯着那张脸,他浓黑的眉毛,偏黄的皮肤,明明和她毫不相关,她却在上面发现了自己五官的影子。 她的心变得复杂难辨,眼前这个可怕的认知,就像是他在黑暗中拿着一把枪,对准了她,随时可能会扣下扳机,给她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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