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岁的弟弟已经一米七五的身高,和父亲一样高了,消瘦,像父亲的五官,像母亲的脸型,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笑起来很迷人。 做手术的前一天不让吃任何东西,那天我不用送饭。我早早去医院陪他。 进到病房走廊,就看见他坐在地上和其他三个病友在一起玩牌。病房里太热,走廊有风凉快。其中一个是警察,三十出头发现心脏有问题,这次在弟弟隔壁病房。他很喜欢弟弟,经常带着弟弟跑出医院。他知道弟弟的愿望是当兵,但现在做了手术就不可能了,于是带着弟弟跑到他们单位,看警察训练。他最爱说:小子,可惜了这副模样,如果当警察,那简直太威风了。 弟弟因为这句话,怎么都不愿意做手术,闹着要回家,还是警察大哥说:你以为不开刀就查不出来心脏有问题,你这小心脏听诊器都能听出来有问题,当兵谁敢要你。不当兵,当别的一样可以优秀可以威风啊。 在他的劝说下,弟弟才同意接受心脏手术。 病房里还有一个五岁的小男孩,皮肤非常白,尤其那双脚,血管饿的紫色和皮肤的白色,就像一副水墨画,护士都特别喜欢他,他 呢,又特别喜欢弟弟,整天叫着涛哥哥,所有好吃的东西都要留一份给弟弟。 弟弟明天要做手术了,母亲请假来照顾弟弟,她担心我没照顾过人。 小叔也从建筑公司请假到了医院。 小叔已经从巴伦台调到市里的建筑公司。知道弟弟住院,几乎每天都下班后跑一趟医院。 父亲是晚上半夜才到了,直接到了医院,看弟弟已经睡着了,才和母亲、小叔出去。 那天晚上月亮很大,医院楼前的椅子上已经空空,父亲喊母亲坐下。母亲没有说话,默默的坐下。小叔坐在父亲旁边,一声不吭。 父亲抬头看着月亮,母亲低头看着脚尖,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许久,父亲才说:“不知道这样选择对不对,如果明天手术意外,咱们全当没养他,如果残废了,咱们带着他一辈子。” “呸、呸、呸,乱说,涛儿能手术成功的,你那么严重的病都治好了,现在不和好人一样吗,涛儿没事,涛儿没事。”母亲依旧不抬头,仿佛对着脚尖说话,但说话的声音里已经听得出哽咽了。 “对,对,对,涛儿没事,没事,明天手术一定能成功。”父亲赶紧跟着母亲说了一遍,是祈求也是心里的希望。 “就是,就是,涛儿的手术一定会成功。哥,嫂子,我在这,你们先回去田大哥家好好休息一下吧。” 母亲回了弟弟的病房,父亲和我走路回了田叔叔家,小叔也是骑自行车回了自己的单位宿舍。 早上六点父亲就喊我起来,我们走到医院还不到七点,小书已经到了医院。父亲去看了弟弟,弟弟还在睡觉,母亲和我们一起出了医院,在医院外面的小饭馆,一人吃了一碗担担面。 再返回病房,护士已经叫醒了弟弟,做手术前的准备工作。 等弟弟做完备皮,脸已经红的发紫了。给他做备皮的小护士差点笑出声。 八点,手术床过来接人,父亲母亲扒着床不撒手,弟弟看着母亲和父亲,笑着说:“爸妈,你们等我出来,放心吧,没事。”又对我和小叔说:“二姐,爸妈就交给你了。小叔,看好我爸妈。” 我的眼泪一下冲出眼眶,擦都来不及,弟弟翻了我一眼:“干嘛呀,好好等我,必须等我出来哦,等我哦。” 弟弟的声音随着手术车远去。母亲一下子就瘫坐在地上,我和父亲赶紧把母亲拽起来,让她坐在椅子上。 小叔转过身去擦了擦眼睛。 之前问过护士和医生,护士说:手术做完差不多也就中午两点左右就下来了,做的快的也到十二点,别着急,这段时间就去病房好好休息吧。 父亲、母亲、小叔和我站在手术室门前的走廊上等着。 九点半,姐姐到了医院,她今天专门请了假。 只要出来一个人,我们都快速跑上前看看是不是弟弟。 两点过后,手术室出来的病号一个接一个,就是没有弟弟。 母亲开始着急,见到从手术室出来的护士和医生就去问,人家只给了一个字:等。 下午六点四十五,手术室的门打开,父亲母亲再次迎上前去,护士还没喊某某家属,母亲已经边哭边说:“涛儿,涛儿,你出来了。” 姐姐挨着母亲也哭着喊:“涛涛,涛涛,醒醒,全家都在这呢。” 医生说:“放心吧,手术很成功。” 父亲咬着牙,不想让自己的哭声发出来,但眼泪刷刷的往外流,他的脸几乎变形了。 小叔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 躺在手术床上的弟弟嘴巴里插着一根手指两倍粗的白色管子,脸色蜡黄,眼睛紧闭,太阳穴两侧贴着瓷片,胸口被纱布紧紧包裹着,从纱布里钻出一根透明的细管子,胳膊上打着吊针,脚脖子上夹了一对夹子。盖着的被子两侧掉出来的装液体袋子有三个。 早上进去的是个活蹦乱跳笑着说话的小伙子,现在出来的是个浑身插满管子,整个上半身都被纱布包裹的没有任何直觉的病人。 我一直跟着手术床,也跟着家人一直掉眼泪。 弟弟直接进了重症监护室,我们都被隔离在了门外。护士让我们只留一个人在病房,等着护士随时通知,其他人都可以回家。 母亲留下,她没回病房,她守在监护室门外,从探视窗口一直看着昏迷中的弟弟。 我们也没离开,在监护室门外走廊坐下,父亲抽泣着说:“这孩子太受罪了,那么大的手术。” 小叔说:“干嘛不让我替他,这么大的孩子,怎么受得了啊。” 那时候的心脏手术基本都是开胸,还没有微创技术。弟弟的胸口直接被打开,刀口很长,从脖子的锁骨处到腹部,腹部两侧还有两个引流导管,伤口缝了 36 针。 后来弟弟说,在监护室,小护士太厉害了,拍他的脸知道拍醒,然后让他咳嗽吐痰,他没劲吐不出来,小护士把他拽起来,使劲拍他的背,直到那口痰吐出来才放心。但弟弟快疼死了,吐了一口痰整的全身大汗。 24 小时之后,弟弟可以吃点流食,护士就让母亲进到监护室给弟弟喂饭。看到弟弟能吃饭,能喊妈,母亲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下来。 她每一次从监护室出来,就把弟弟的情况说给在走廊的父亲和我。我负责跑腿,需要什么,就赶紧跑去买什么。 晚上很晚,父亲和我先送姐姐回单位,然后我们再回田叔叔家。 姐姐的毛纺厂离医学院只有一公里多点,本来我是可以住在她宿舍的。但要给弟弟做饭,她的宿舍不具备条件,所以才选择较远的田叔叔家,方便做饭。
第70章 出院 我和父亲还是一样,第二天早早到了医院。监护室不让进,我就站在门口。后来弟弟说,他醒来第一眼看到是我,我穿着裙子站在门口,我手里抱着半块西瓜,把他馋的要命,可他说不出话,嗓子都是 哑的。 当时我就是抱着习惯准备给弟弟吃的,西瓜是他的最爱。但护士过来没让我进去,说弟弟暂时还不能吃东西。 小叔每天晚上下班就过来,他说替换一下母亲,让母亲 好好休息一下,可母亲坚持自己照顾弟弟。小叔也是跑前跑后的买水果,买零食。每天都是很晚才骑自行车返回单位。 姐姐不上班的时候也是往医院跑,这一段时间,我们家的人都聚在医院里。 弟弟的部分记忆还是丢失了,母亲是他第一眼醒过来看见的人,母亲一直守在门口,他醒来还和母亲说了话。护士让母亲进监护室,护士指着母亲问弟弟:“这是谁?” 弟弟声音不大,有气无力的喊了声:“妈。”母亲听到涛儿喊妈,一直悬着的心又放下了一半。护士动动弟弟的右脚问:“这是哪里?” 弟弟回答:“右脚。” 护士又动左脚继续问,弟弟都答对了。护士对母亲说:“没问题,放心。” 药物作用,弟弟说完继续睡了。护士让 母亲用纱布沾水给弟弟洗脸,洗嘴唇。弟弟嘴唇干裂,但不能喝水,只能用纱布沾水给他打湿嘴唇。 早上,母亲还是用纱布给你弟弟清理牙齿,弟弟实在太渴了,把纱布上的水都吸进嘴里喝了。 手术后开始发烧,因为刀口太大,这种发烧也是正常。两天后,弟弟的高烧退去,人也基本清醒,主动要求回到普通病房。 回到普通病房的当天晚上,弟弟竟然下床活动了几下,扶着小叔的肩膀走了几步路。小叔小心翼翼的缓慢移动脚步,生怕弟弟跟不上。 同病房的都在劝弟弟躺着,弟弟说,实在躺不住了,起来活动一下。 正好护士进门看到惊奇的说:“你可真厉害,是我们手术以来第一个这么早站起来的病人,了不起。”护士朝弟弟竖起了大拇指。 病房里的人都特别羡慕我们家,说我家人这么和睦团结,啥事都是商商量量,几个孩子还都长得一个比一个漂亮。 尤其是母亲,在医院里护士医生都给与她极高的评价。说她照顾弟弟很专业,很有耐性。其实,母亲自打决定给弟弟住院开始,就不停的询问医生和护士各种问题,还自己买了基本关于心脏病治疗和护理的书籍,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看书。 母亲精心地照顾着弟弟,弟弟成了这里恢复最好最快的病人。同病房的家属和病人都说是母亲会照顾,隔壁床五岁的小男孩的父亲,直接找到母亲:“大姐,能不能和你商量一下,我儿子这两天就安排手术,你家涛涛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你看,你能否帮我照顾一下晓斌(五岁男孩的名字),他妈妈出国了,啥时候回来都不知道。” “只要涛涛还没出院,你家晓斌手术出来,我就顺道照顾了,再说,还有二妹天天在这,她也可以搭把手。后期涛涛出院,我也就帮不上忙了,只能辛苦你自己了。”母亲也很同情这对父子。 晓斌就是那个皮肤超级白的小孩,乖巧安静,喜欢追着弟弟跑。弟弟从监护室刚回病房,他就跑过去:“涛涛哥哥,还疼不疼,给你吃巧克力,吃了就不疼了。我每天都和爸爸去那个窗户看你,爸爸说,过几天我也要住到那个房间去。” 晓斌的手术是两天后开始的,手术后也是进了重症监护室。母亲每天都进去帮忙,她说看着这么小的孩子做这么大的手术比看到涛儿做手术都心疼。 晓斌嘴巴甜,也跟着弟弟叫我二姐,不知道啥时候撒娇叫我二姐姐,就这样二姐姐在病房里传开了,连护士都跟着喊二姐姐。 晓斌手术三天后回到病房,母亲让我主要照顾他。 晓斌很听我的话,每天晚上都要听我讲故事,才睡觉。有时候不舒服,闹脾气,他父亲没办法哄不好,也是找我帮忙。晓斌看到我就不哭了,我边给他讲故事边给他洗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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