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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不说话，一个劲的压住母亲的手，不让母亲的手动。 我吓得大哭，这样的阵势我是第一次见。我的哭声先惊醒了姐姐，她光着脚丫子跑进来，看到这种情况，也跟着我一起大哭。 父亲看到我们两个都在哭，起身放开了母亲。我和姐姐跑过去拉起母亲，把母亲身上的灰拍掉，一人抱着母亲的一条腿哭着。 原本没有掉眼泪的母亲，看到我们俩蓬乱这头发，光着脚丫，抱着她的腿，在黑夜的哭声穿破屋顶，母亲止不住的大哭起来，她蹲下来，把我们抱在怀里，和我们一起大哭。 母亲哄睡了我们，天亮了以后，隔壁薛琴阿姨就到了我家。 “我昨天晚上就听见你家大丫头二丫头在哭，本来想过来看看的，我家老头说，大半夜的是不是孩子又尿床了，不让我过来。”薛琴阿姨看清楚了母亲眼角的淤青，有些生气的对父亲说：“王师傅，你也是有文化的人，怎么能动手打老婆，你可真下得去手啊。” “薛琴，你说说看，我的手表，春节前买的那块上海表，我胳膊没带热呢，他大妹妹就开口要，他竟然不反对，弄得我们家很有钱似的。我家情况你知道，小妹妹在家，三个孩子，每个月除了饭钱，还有几个多余的钱，好不容易攒点钱买块手表，还给别人要走。”母亲开始数落父亲的不是。 “他大妹妹耍无赖，见啥要啥，要做棉衣，把我给兰兰和二妹子要做的棉衣布料和棉花都给她了，还要我们的秋衣秋裤。你说吧，我的秋衣秋裤大妹妹可以穿，可妹夫三块豆腐高，还非要穿他的。他还不让我说。这些就算了吧，还和小妹妹一起，在我们都上班的时候，翻箱倒柜，把我家的东西翻了个遍，自己收罗了几大包衣服，这哪是来探亲，简直就是来搬家的。”母亲边说边哭。 “我怎么说，那都是我妹妹，他们那么可怜，就我们条件好点，给就给了，以后再买。而且给的那些破衣烂衫的也不值钱，咱家下个月发工资可以买呀。”父亲一点不认为大姑有错，还在帮大姑辩解。 “你知道吗，最可笑的是，他小妹妹给她大妹妹说，我们对她不好，虐待她了，欺负她了，连我家兰兰都欺负她。她小妹妹在我家啥样，你们还不清楚吗，整天像个不懂事的娃娃，都快二十岁的人了，整天除了睡觉就是吃饭，别人家的都去工作了，就是去下乡也算是出去工作了。她可好，非要当工人，不去种地，不去农场。还告状。你说你告状拿出事实也行啊，满嘴的胡说八道，弄得她大妹妹一来，大年三十的给我们开批斗会。你说说，他家都是啥人。”母亲终于有了发泄的对象。 “行了，不嫌丢人啊，说这些，都是自家的事情，家丑不可外扬，不知道啊。”父亲想拦住母亲。 “家丑，反正不是我丑，你家的人办的事现在知道是丑事了，办的时候怎么你不阻拦。你以为自己多有本事，人家要少给啥，你小妹妹想去当工人，你怎么不去给她要一个来。就知道一起来欺负我，我就是好欺负，对你们家人太好了，最后就是这个结局，你不是打我吗，告诉你，你继续打，不打死我，我就和你没完，要么，咱们就离婚去。我带两个女孩子走，儿子留给你，如果你不想要，我也带走。”母亲越说越气，直接扯到离婚上了。 “你看看你，越扯越远，扯到哪去了。”父亲一听母亲喊着要离婚，心有点慌，语气也软和了不少。 “我看呀，王师傅，这件事就是你家不对，小米怎么对你弟弟，怎么对你小妹妹，你眼瞎，我们可不眼瞎，对你和孩子更没说的，你以后再动手，我找几个女的过来给小米报仇，你别不信，别以为小米娘家离的远，你可以随便欺负，告诉你，我们都是小米的娘家人。”薛琴阿姨劝慰母亲，数落着父亲。
第15章 打架 父亲动手打母亲的事，很快人人皆知，包括煤矿的指导员。尹指导员专门叫父亲去办公室谈话：“王春生同志，看不出来，你挺厉害的，连自己的老婆都打。” “尹指导员，我错了，可我老婆也太犟了，都看着她外表温温柔柔的，其实，脾气特别犟，我也是被她气的才动手的。”父亲虽然低着头，可心里并不服气。 “那就是错在她，如果小米错的很严重，单位可以批准你们离婚。”尹指导员是真正的复员军人，也是从抗美援朝战场上直接下来的，做政治工作特别有一套。 “还不至于离婚吧，我老婆那个人心眼好，就是脾气犟，我和她吵架从来占不上半点便宜。” “那你就直接动手解决问题？动手之后问题解决了吗？和自己媳妇吵架还要占便宜，看不出来你这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父亲不再言语，低着头不敢看尹指导员。 “我告诉你，王春生同志，小米也是我们的好同志，还是先进个人，你打她就是你不对，回家立刻道歉，否则，我们开会教育你，你的思想出了问题。都什么时代了，还打人，现在是新社会，不是男尊女卑的旧社会了。听说，你也是苦孩子出生，早早的就没了爹妈，弟弟妹妹都被送去了孤儿院，后来你成家都接了出来。这很好嘛，但这些没有小米这样善良的嫂子，你的弟弟妹妹在你家有容身之地吗？你们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呀，他们两个的户口还是我办的吧。你呀，我看思想真的出问题了。”尹指导员狠狠的教训了父亲一顿。 父亲听的汗水直流，不再辩解，一个劲的表示：“我回去就道歉，一定真心的道歉，是我的错，我的错。我再不和媳妇打架了。” “不打架，还吵架不？”尹指导员故意逗父亲，严肃的问。 “吵架，我让着她，让着她。她怎么炒我都听着，绝不还口了。”父亲一副诚恳认错的态度。 “行了，回去好好过日子，日子过好了，才有精力好好工作。你呢，以后也多顾顾家，那个家老婆是你的，三个孩子是你的，你的弟弟妹妹的事情，能少管尽量少管，把家庭团结搞好是第一的。”尹指导员最后语重心长的对父亲说。 打那以后，父亲是不和母亲吵架了。母亲有时候唠叨多了，父亲干脆不和母亲说话了。 打架事件，真的伤了母亲的心。母亲不知道尹指导员已经教训过了父亲，只知道父亲不同意离婚，她没法说服父亲，干脆直接去找单位领导，要求给开离婚证明。 那个年代，结婚要单位证明，离婚也要单位证明。 接待母亲还是尹指导员，他一看就明白了父亲一定更没有道歉，或者道歉不诚恳，所以，母亲才执意要离婚。 “指导员，我要开证明，和王春生离婚，请单位领导批准？”母亲简单的说明自己的要求。 “那你三个孩子怎么分？” “他不要，我都要。三个孩子我都带走。” “你一个人养三个孩子？你一个月多少工资？虽然男女平等了，可不管男人你还是女人，一个人是没办法照顾三个孩子的。” “我能养活他们，就是讨口要饭，我也会带大他们的。” “真的一定要离婚，王春生就这么不可救药？” “指导员，你不知道他这个人有多自私，反正现在也是只顾他家的妹妹弟弟，不管我们娘几个的死活，和离婚有啥不同。离了更好，眼不见心不烦。” “王春生就是很自私，这个我都听说了不少。但你为啥不能管管他，男人需要女人管的。” “我管不了，我还没管，人家就打上来了，再管，就该打死人了。王春生那个王八蛋能下得了狠手打老婆，这样的日子没法过下去了。” “好吧，我同意你们离婚，证明让王春生来开，这是程序，你回家等消息吧。”好心的指导员劝回了母亲。 单纯的母亲并不知道指导员说的程序根本就不存在，指导员只是不同意父亲母亲离婚。 母亲去开证明没开上，回到家对父亲冷冷的说：“尹指导员说，让你开证明，你赶紧去，把证明开了，我们去总厂打离婚证。三个孩子都跟我走。” “你走去哪里？孩子你一个都别想带走，你也不许走，我才不离婚呢。就算我错了，行不行。”父亲的认错态度要有多不诚恳就有多不诚恳。 母亲把弟弟塞进父亲怀里：“孩子都给你，你不是特别能吗，自己带，我一个人走。” 父亲接过弟弟，却堵在门口：“你不能走，孩子那么小，怎么能没妈，等孩子都大了，你想去哪就去哪，我绝不拦你。” “你放屁，我给你王家带大孩子，我再离开这个家，你太会算账了吧？”母亲气的说出了脏话。 “所以，你得一辈子在这个家里，孩子们离不开你。” “那我带孩子们走，你一个人过，和你弟弟妹妹过，我对你家的烂七八糟的事情烦死了。”母亲又抢过父亲怀里的弟弟。 父亲赶紧喊出来我和姐姐：“赶紧求妈妈不要走，她不要你们了。求她留在家里。” 我和姐姐哪知道父亲和母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一听母亲不要我们，直接上前，一人抱住一条腿，边哭边喊：“妈妈，不要走，不要走。” 父亲一点不诚恳的的道歉和我们姐妹的抱大腿行动，成功的留住了母亲。 当天晚上，父亲亲自擀面条，母亲做了炸酱，好吃的炸酱面吃的所有人喜笑颜开。原来好吃的食物能让人快乐。 从父亲和母亲打架那天开始，到吃炸酱面已经七天了，家里只要父亲或母亲不高兴，我和姐姐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给自己招来意外的训斥。 母亲终于笑了，父亲也有了笑脸，这个家又回到曾经的样子，我和姐姐的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最欣慰的是小姑姑突然懂事了，也不抢姐姐的东西了，偶尔还会好言好语的和我说两句话。父亲母亲生气的那几天，家里的饭都是她做的，虽然很难吃，但没人提意见。
第16章 小姑上班 小姑带着弟弟也比之前用心了很多。 1976 年快要入冬的时候，单位最后一批下乡知青。小姑本来还是不愿意去，哭着说：“是去种地，和之前在杨家村一样，还不如不来新疆呢。我就要留在煤矿当工人，我不去当农民。” 父亲耐心地解释：“你去和当地的农民不一样，工作几年就能调回来，是去农场工作，算农场的正式职工，哥哥不骗你。这是最后一批，你再不去，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哥知道你想留在矿上，可矿上没那么容易留下，你看看多少职工的子女都去了农场当知青，你为啥就不明白呢。” 母亲也劝小姑：“你看呀，春芬，你都这么大了，马上二十岁了。再不出去工作上班，怎么找对象呀。再说，去了农场认识的人也多，没几年大家一起返城，你不也就跟着回来了吗，再或者，找个在这里的对象，一样能调回来呀。但是，如果没有工作，怎么找对象啊，现在的小伙子谁也不愿意找个没工作的吧。不管去哪，只要是有班上就先去，其他问题慢慢的都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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