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许晗面前总克制不住想要流露自己的委屈。 “你人没事吧?手机被偷了还是?”许晗急切地问,“那你现在还有钱吗,我可以给你……” 何素珊大不了地笑笑,说,“我没事,就是睡着的时候被偷的。没有找回来,我知道肯定也找不回来的……” 那天她真的很想哭。 “所以我开始做家教赚钱……让你发照片给我,是因为我自己手机里什么都没有了。” 她从来都是这样,什么都不说。 “嗯,你很坚强,素珊。”许晗说,“我很高兴你能说给我听,我希望多听你说说自己的事,你别总藏在心里,我……希望你能多依赖别人一点。” ——多依赖我一点。 何素珊看着许晗,在光下,他的瞳仁有点泛琥珀色,又透过薄薄的镜片看进她自己眼里,语气有点近乎恳求,他与从前一样,却又不一样,具体何素珊又说不出来,她只觉得许晗这一刻非常惹眼,教人离不开视线。 “嗯,知道了。”何素珊说完就撇开了眼看着窗外。 好像她脑海中不好的记忆一直在被许晗刷新,以后想起来,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吧。
第67章 爬山:那一刻,他身后的背景是广阔的山川和云海,绵延万里。 节假日,桑榆山山脚的停车场停了好多车,人非常多,他们聚在一起拍照。 许晗买了两支登山杖。 “还要买这个么?”何素珊问。 “嗯,这个爬起来轻松一点。”许晗笑着说,两支都递给她。 “?” “你试下,很好走的。”许晗说。 何素珊将信将疑地接过来,还试着爬了几级台阶,转过头正要夸确实好用的时候,看见许晗一脸忍不住笑意地看着她,何素珊顿时觉得自己像拄着两个拐杖的“残疾人”。 “我不用了。”何素珊两支举在许晗面前,不自觉嘟了嘴。 许晗接过一起抓在手里,“好,那我用。” 何素珊和许晗并排跟在人群后面一起走,最初人很多,走着走着就散开了,阳光被周围的树木遮挡,所以还不算太晒。 “累么?”许晗问何素珊,走了许久,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登山杖接过来了。 何素珊拄着登山杖,摇摇头说:“不累,你呢?” 何素珊看着许晗,包里背了那么多东西,还领着她走,他才是该累的那个人。 “我不累,你喝不喝水?” “你不用这么照顾我……”何素珊小声嘟囔,但还是把水接过来喝了几口。 不知道许晗听没听清,只是低头笑。 登了两小时,大约是到半山腰了,许晗问:“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何素珊点点头,在台阶上坐下,“好累啊。” 许晗也坐了下来,因为怕挡到别人的路,离她坐得有些近,“要不要吃东西?” 其实她不久前才刚吃过,许晗带这么多东西都像是为她准备的。走了这么远的路,靠在大树的荫凉下吃东西真的很惬意,她吃完,许晗会把包装纸收走,然后递给她湿巾。 何素珊说,“谢谢。” 许晗侧脸看着她吃东西,脸上带了温柔的笑意。 突然有个小孩从上面的台阶跑下来,看起来大约有七八岁,手里还拿着一枝不知从哪里拣来的树杈,冲着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 许晗看到了,下意识就把何素珊护在怀里,小孩手里的树杈戳到了许晗的手臂和背。 小孩的妈妈追了上来,“叫你不要跑那么快,把这个给我扔了!” 小孩看到许晗皮肤上划开的小血口,心里害怕,就把树枝扔到了地上,转身扑到了妈妈大腿上。 何素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感到自己被许晗整个搂进了怀里,脸还没来得及红,又看到了他的伤口,“怎么回事?” 小孩的母亲对着许晗连连道歉,许晗只说没事。 这位母亲从包里拿出几枚创可贴,“实在不好意思,我这有备着的创可贴……” 母亲又对何素珊说,“姑娘,不好意思啊,我家孩子太皮了,不小心把你男朋友胳膊弄伤了。” 许晗说,“没事,我这点伤不算什么,倒是小孩子不要在台阶上跑了,小心摔倒。” “是是是,我会牵着他,实在不好意思了啊。” 母亲领着小男孩走后,何素珊捏着接过来的创可贴,心疼地问,“疼不疼?” “不疼。”许晗看着何素珊轻皱起的眉,摇摇头,道。 何素珊拿出湿巾给他,“你擦一下,我给你贴创可贴。” 许晗的伤口不算深,他简单清理了一下,何素珊对着他的手臂迟疑了,许晗说,“我自己来吧。” 许晗撕开,自己对着伤口贴了上去。 “对不起。”何素珊说。 “又不是你的错,你倒什么歉?”许晗笑说,低着头按了按创可贴的边缘。 何素珊看着他的侧脸。 ——我说的是不能替你贴,对不起。 后来,何素珊完全是拉着许晗手里的登山杖往前走的,许晗在前面,她跟在后面。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登顶了。”许晗回头跟她说。 “好累啊,什么时候才能到啊,你不累吗?”何素珊问,他怎么这么有精神。 “当然累啊。”许晗道。 “你怎么这么有精神,好像都不会累,而且我还拽着你……”何素珊问,扯了扯他俩手中的登山杖。 “我们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许晗笑笑,转回头问,牵着和她之间的棍往边上走了走。 “爬山啊……”何素珊说。 “爬山的目的呢?” “爬山还有目的?”何素珊想了想,说,“爬到山顶?” “嗯,目标很清晰。”许晗笑了,“那这就变简单了,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目标很单纯的话,向着它走就行了,总会到达的。” 优秀的人做事情总喜欢拆分成具有不同目标的小阶段,完成一个再继续下一个,从不会有踟蹰不前的时候,因为目标就在那里。 山就在那里。 何素珊终于明白为什么许晗能这么优秀了。 他一直都这么优秀,言行合一,行动力永远跟得上自己所说过的话,而反观自己却总是在焦虑、迷茫,想得太多又做得太少,她要像她师父学习! 何素珊顿时感觉力气倍增,又开始继续往上爬。 想来,爬山这件事其实很单纯,就只是爬山,想要登顶的话,就要一直往上走,要注意脚下的台阶,还要欣赏周围的风景,她根本没有空去想别的,包括日夜折磨她的心中的噩梦。 登顶的那一刻,何素珊感觉空气都变清新了,她道,“怪不得人家说出来走走心情会变好呢。” “那你呢?你的心情变好了吗?”许晗问。 何素珊偏头看向许晗,他支着一条腿踩在一块石头上,双手交叉搭在防护栏上,其中一只手还拎着她喝过的水,正歪头看着她。 那一刻,他身后的背景是广阔的山川和云海,绵延万里,他额前的碎发被风吹起,眸子却一眨不眨,直直望着何素珊,眼神坦荡,像是要径直闯入何素珊的心里。 何素珊不禁有些看呆了,却不得不控制自己偏开视线。 “我感觉很开心。”良久,她这样说道。 “那就好。”对方说。 ——因为陪我看风景的是身边的你,所以我开心。 他们在山顶的小饭店吃了简餐,排队坐了缆车下来。 “没想到爬了五个多小时,这么快就下来了。”何素珊双手扒在缆车窗上说。 “下次我们来夜爬吧,一起看日出,好不好?”何素珊刚刚吃饭的时候听到人家说桑榆山的日出绝美。 “好。”许晗的包放在腿上抱着,他背靠在缆车的全景窗上,懒懒道。 ——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缺席你的生活。 * 回到宾馆,何素珊看见了这辈子不想再看见的人。 李浩民搂着一个女生正要从电梯里出来。 他们迎面相遇。 李浩民瞅着他们,嘲笑了一声,“呵,我以为多清纯呢,这不还是和别人来开房了吗?” 何素珊低了头不去看他,压制自己心里反胃的感觉。 许晗一把揪起李浩民的领子,把他拽出了电梯,压低声音道,“你还想再断一次手是吗?” 李浩民说,“怎么了?我怕你?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打啊,打啊!” “A 市那么远,你他妈也不嫌折腾,三番五次来?” 许晗的胳膊被一双手抓住了,手指就轻轻贴在他胳膊的创可贴上。 许晗回过头,何素珊还是低头看着地板,她只说:“许晗,别打架……” 许晗放下手,李浩民同行的女生赶紧过来抱住李浩民的胳膊,“亲爱的,这是谁啊?” 李浩民搂着女生走出宾馆,远远的声音传入剩下两人的耳朵,“找我打架的傻逼……” 何素珊把手放下了。 许晗和她沉默不言地回到了房间。 何素珊先走进来,不动了,许晗在她身后,阖上了门,也站在门边不动了。 没有人说话。 良久。 “你认识他?”何素珊几乎是颤着声音问。 许晗不说话。 “你是不是……都看到了?”她的声音颤抖得不像样,已微微带了哭腔。 许晗紧紧握着拳,还是说不出话,他知道她问的是那个视频的事。 “你为什么找他打架,你可怜我,是不是?”何素珊转过身,许晗看见她的泪已经滚了下来。 何素珊明明最不想让许晗看见。 她又问了一句,“是不是?” “我不是可怜你,我心疼你。”许晗想把她的泪珠擦掉,她不应该流泪,明明今天他才刚见过那双原本闪耀着光的眼睛。 “谢谢你,我知道了,但是我不需要你心疼。”何素珊慢慢地把自己抱了起来,她感觉好冷。 她被别人碰过,那么脏,还妄想什么呢。 “你别这样,素珊。”许晗伸手。 “你不要碰我。”何素珊惊慌地喊。 那场景让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一直跟随着她的噩梦,她只知道她又吐了,她跌跌撞撞跑向卫生间,不过几步的距离,却撞到身上好几处地方。 她不知道是恶心自己还是恶心李浩民的手。 心和身体一起痛不可遏。 “你不要哭。” “素珊,你不要哭,我抱不了你……” 许晗恨自己的无力,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何素珊的症状,远比他想象的严重,但他现在知道了,那个人带给她的伤害远不止于此,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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