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珊冷哼了一声,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为她说话,她可是蒋叶的女!朋!友!”最后三个字,一字一顿,字字沉重地砸在了我的身上,几乎将我击退悬崖。 我站稳了脚步,极力维持着平静,“我不是在为任ᴶˢᴳ何人说话,只是在客观的阐述事实。你放心,我分得清谁对我是真心,谁对我是虚情假意。”最后这句话,已经有含沙射影的意味了。 蒋叶忽然站起来,他的眼底翻涌着一片浓郁的墨色,深深地凝视着我的眼睛,虽然没有开口,却仿佛固执地向我要求一个答案。我甚至能听见他用眼睛一遍遍的向我追问:什么是真心?什么是虚情假意?难道他对我的好,都是虚情假意吗? 我同样以目光回应他:可如果你是真心,又怎么会转头喜欢上其他人? 但是我们都没有开口。我与他在深秋的冷风中默然对望,直到我掐进掌心的指尖已经充血麻木,我才异常冷静地询问他:现在的生活,你过得满意吗? 言下之意,现在的爱情,是你想要的吗? 他久久地沉默着,眼中似有万语千言,我却再也看不懂了。 到最后,他只告诉我:是的。 16.怪物按键 回家的路上,江珊的话犹在耳畔 360°立体环绕播报:这样也好,及时止损。既然他已经有女朋友了,你也可以顺势放下,过好自己的生活。 我何尝不知道自己到了不得不放下的时候。直到刚才与他当面对峙的那一刻,我才幡然醒悟,原来早在毕业的同学聚会那一天,他就已经向我透露过自己抽身离去的决定。 那天他说,陈词,能做你的朋友,我已经很高兴了。 只有我像一个蒙在鼓里的傻子,还在天真地反复揣摩着他的心境,想要引起他的注意,甚至天马行空的筹划着我们可能存在的未来。 我与蒋叶之间,大概也只能做到朋友为止了。一条路走到了注定分别的岔路口,还想要一心捉住对方的手不放,是一件很不体面的事情。 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站在自家单元楼下,深夜寂静的小区里一时只能听见行李箱滚轮轱辘轱辘转动的声音。当我停下脚步时,这唯一的声源也消失了,四下万籁俱寂,只余一个我,和路灯下惨白的影子。 松开拉杆,我甩了甩酸痛的胳膊,抬头看见家里的灯已经黑了。 正低着头在口袋里摸索钥匙,单元楼门忽然在我面前咔哒一声打开了。 “姐姐,你回来了,我听见行李箱的声音就猜到是你。”楼道感应灯在陈墨身后亮起来,为他的身形轮廓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微光。 我微微有些惊讶,“你怎么还没睡?爸妈知道吗?这么晚了,你明天还要上课。”我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看着弟弟轻轻松松地单手提着我的行李箱上楼。“你在这里等了多久,冷不冷?” 弟弟的眼睛弯成了月牙,他笑眯眯地回答我,“姐姐,你忘了,明天我们放假,不用上课。” 我们在家门口停下,新换的入户地垫上写着“出入平安”。弟弟转动钥匙,我看见静谧的客厅里亮着一盏色调柔和的暖光灯,在淡米色地毯上投下一圈边际模糊的光晕。 他对我做了个邀请的姿势,眨着眼睛说,姐姐,欢迎回家。 我知道他在努力治愈我的失落——关于这场被父母忽略遗忘的归家日程。我的内心微微有些动容,忍不住轻轻握住他悬在半空的手,我的外衣上沾满深夜浓重的露汽,他的手心却一如既往温热的像秋日的太阳。 至少在那个当下,家的意义,于我而言,就是长途跋涉后的一间归处,和一个等待我夜深还家的亲人。 我回到霖华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网上下单购买了一只尺寸大小无需托运的行李箱。 因为我发现,背上沉重的行囊会严重拖慢人的脚步,如果我的人生到了需要删繁就简的时刻,那么大概放下蒋叶,就是其中最为关键的一环。 得知我的决定,庄盈盈说我洒脱果断,而李婷则说我拿得起放得下,只有江珊在视频通话的窗口里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说我这叫“turn it off”。 李婷身后的背景是 D 大的学校食堂,她举着手机穿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脸懵懂地问什么是“turn it off”。 江珊说你有没有看过《吸血鬼日记》,陈词就是那个能关掉感情开关的怪物。 于是我笑了,说我下辈子的心愿就是做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我看过很多人处理失恋的方式,有些人以眼泪,有些人以酒精、以哭号和怒吼,以反复回味和寻求安慰,以爱情转移和纠缠不休。而对我来说,最好的方式就是将名为蒋叶的一切打包处理,束之高阁,不去想,不去感受,也就不会有无法消化的痛苦。 而在通话的最后,方若雪依偎在初恋男友的怀中,向我建议去体会一场正常的恋爱,她说学生时代最单纯美好的校园恋情,对我来说不应该以这种无疾而终的经历收场。 方若雪的身后是足球场上的茵茵草地,蓝天白云,清风拂过她垂至腰际的顺滑黑发。我这位才华横溢的好友和她相识多年的初恋男友,毫无疑问是我们这群朋友中的模范情侣。两人从初中时代互生情愫,他们陪伴着对方,彼此鼓励着,一同考上宁城二中,然后手牵着手,在这个夏天一同进入了省会大学。 这些年来,两人有过争吵,也有过矛盾,但是最终总是能以一方的率先低头而和好。 如果把方若雪的爱情具象化,那么在我眼里,那会是一池波光潋滟的闪耀春水,温柔日光在翡翠绿的水纹上涂满了晶莹剔透的碎钻。 玻璃晴朗,橘子辉煌。 说不羡慕那样的爱情是假的,我想,如果是方若雪给予的建议,应该是可以采纳的最优选。 那个青春洋溢的 19 岁,我们拥有充满胶原蛋白的年轻脸颊,尚未松弛的紧致皮肤,以及一颗做好准备为爱全力以赴的心。 虽然我还没有考虑清楚,关于怎么爱一个人,怎么经营一段感情,怎么在爱里成为一个更好的人,以及,怎么在下一段爱里获得比我和蒋叶更好的结果。 但是我仍然点点头,说我会考虑。 谈恋爱没有标准答案可以对照,一蹴而就的感情可望不可求,我们终究要在一路摸爬滚打里学习怎么变得成熟。 11 月,霖华的天气仍未低于 20℃,国家公园里高大的杉树林景色壮阔,晚南山金色的湖水波光粼粼。而我已经很久不发朋友圈了。 我仍然在每个没有课的周末去校外兼职,舍友程娜是我的最佳搭档,也是亲眼目睹我与第一任男友相遇相识的见证人。 我只记得那是一个平凡的周六,我和程娜耗费大半个小时,坐着摇摇晃晃的 12 路公交抵达市中心的星级酒店。五楼的高级宴会厅承接了两场婚礼,我们两个的工作就是站在自己负责的圆桌旁,手脚麻利地上菜倒酒,然后拿着一天 200 的日结工资下班返校。 午宴忙碌到下午两点才堪堪结束,衣着讲究的宾客们渐渐散去,只留下满桌满地的一片狼藉。 兼职的服务生午饭自便,我和程娜就在马路上的便利店里买了两桶泡面,然后跑回酒店厨房寻找热水。 “吃完了还是感觉好饿,出门前应该再检查一下背包的,昨晚买的果酱面包肯定落在宿舍了。”程娜举起泡面桶喝了一口面汤,意犹未尽地说。 我将手中的卤蛋撕开包装递给她,“吃这个吧。” “哎不用不用,你只买了一个。”程娜跟我推拒起来。 “跟我客气什么啊,我刚才还吃了一根火腿肠,现在已经饱了。”说着,我干脆把卤蛋塞进了她的手里。 “好吧~”程娜笑嘻嘻地收下这颗小小的“加餐”。 “你们两个,一会去把晚宴的酒水和饮料摆放好。”负责联系我们的女经理踩着 3cm 黑色高跟鞋在红色地毯上站定,食指依次在空中点过我和程娜的脸孔。 “好的,经理。”我熟练地扯出一个笑容,弧度完美复制从前在家对父母经常露出的那种礼貌克制的微笑。 直到女经理的身影在走廊转角处消失,程娜才松了口气,小声抱怨道:“明明有那么多服务员,偏偏要使唤我们两个。” “算了。”我拍拍程娜的肩膀,安抚她道:“反正也没几个小时了,今天拿完工资,大不了下次不来这家酒店兼职了。” 两人站在厨房餐车边胡乱吃完这顿简捷的快餐,然后一起向着宴会厅走去。 “不过,陈词,我看你家境还不错的样子,不像我要申请助学金,”程娜好奇地看着我,“为什么要每个周末都出来兼职这么辛苦?” 我想了想,故意哄她:“你就当是我喜欢钱吧。我的成绩又不足以申请奖学金,只能出来做兼职啦。” 程娜被我逗得咯咯直笑,正在这时,宴会厅里恰好走出一个人,我立刻眼明手快地拉了程娜一把,这才ᴶˢᴳ避免了两人迎面撞上。 程娜被吓了一跳,那人也在我面前顿住了脚步。瞬息的尴尬沉默中,我率先开口说了句“不好意思”,然后就拉着程娜走进了宴会厅。 匆匆一瞥间,我只来得及瞄见对方身上硬挺的西装面料,连他的脸都没看清。 晚宴拖到 6:08 分,才等到仪式开始举行。台上的主持人脱稿演讲着千篇一律的冗长祝福,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窗外的天色已经浓黑如墨。 “下面我们有请新娘的弟弟,闫森,来为这对新人送上诚挚的祝福!”主持人在台上慷慨激昂地 cue 流程,而我则百无聊赖地偷眼看向程娜,发现她正捂着嘴偷偷打哈欠。 “台上那个就是闫老板的儿子?看起来很年轻,不过倒是挺能说会道。”我负责的餐桌上,两个脸孔难掩岁月痕迹的中年女人正在窃窃私语。 “对啊,听说现在还在念大学呢。等过两年毕业了,就可以接手他爸的事业了。上面就一个嫁人的姐姐,没人跟他争家产!这才是投了个好胎啊!” 闲言碎语的八卦传进耳朵里,我不动声色地微微皱了皱眉。 17.再次偶遇 “给你们发工资不是让你们在这儿站着发呆的,给客人添水需要我一遍一遍的提醒吗?”女经理如鬼魅一般出现在我和程娜的身后。 我连忙拎起餐车上的茶水壶,尽职尽责地挤进座位拥挤的人群,点头哈腰地向桌上的宾客一个一个地重复着“您好,给您添点水吧?” 就在这时,几个顽皮的小孩嬉闹奔跑着从我身后穿过,本身就嘈杂拥塞的空间已经是椅背挨着椅背,我塞在两张圆桌间,只能勉强找到落脚的地方。 忙乱间,不知道哪个孩子冷不丁地推了我一把,手中的茶水壶差点飞了出去,我吃了一惊赶紧收手,好在滚烫的热水没有伤及客人,只洒了一些落在一件搭在椅背上的酒红大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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