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降了温,鬓发都湿了。 盛栀看他一眼,把概念册放下来坐副驾:“还不舒服吗?” 陆铮年忍耐片刻,哑声:“你说不想每次见,都是还好吗做开头。” 盛栀哑然:“好吧。那你觉得今天的西装.......”她说着一顿,视线在把男朋友远远甩在身后自顾自玩手机的女生身上一顿。 忽然想起那句话:你就是故意的。 一时竟忘了要说什么。 陆铮年握着方向盘:“我觉得都很好。”他声音更哑。好像还有什么话没说。 盛栀沉默在“故意”那两个字里,闻言本能回答:“如果你不喜欢去这种场合试西装,那我下次不.......” 陆铮年的手从方向盘上拿下来落在她手背上。烫得吓人,盛栀心一跳。 但他望过来的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好像海底还没有到波涛汹涌的时候,但里面确实有一团火焰。让这双眸子都有波澜。 他盯着她看,哑着嗓子,慢慢说:“下次你想来,我也可以陪你来。” 只是。 他没办法不索取。 陆铮年嗓音沙哑:“我还要加班。” 盛栀眼睫一颤。 她回去得很晚。 那天她几乎听他把呼吸间隙的几声“盛栀”都哑声说完。还给了他很多补偿。 他们去不是为了他们的婚礼。 他当然,想索要补偿。 ----
第41章 那天之后盛栀好几天没有联系陆铮年,和徐晟说他要去港城一趟。 之前徐家那个项目就暂时移交给沈霁去跟进,如果着急让李承来也可以。 徐晟都怀疑自己听错了陆铮年的意思:“不是就两天吗?” 盛栀带着岁岁很难在外面观光吧。 陆铮年垂眸。 盛栀送他的是一块很小的,像鼻烟壶上的画一般,同样是掐丝珐琅,但色彩斑斓很多的珐琅牌。 陆铮年的指腹按着那上面的花纹,感觉到一种隐约的刺痛。但这刺痛没有使他痛苦。反而让他的知觉在这刺痛里缓慢地消退了。 像一块,淹没在漫长历史银沙下太久,于是也跟着过往完全腐朽,失去任何对现世敏感触感的白铁。 已经完全生锈了。 他说:“厉择的同门师兄在港城做医学交流,那里恰好开放了一处医疗实验室。” 徐晟哑然:“你要去做志愿者?” 陆铮年:“不算,只是配合进行几项检测,具体要不要接受后续治疗,看个人意愿。” 徐晟有点不放心:“你怎么突然想起去检测这个?”他想问他是不是和盛栀之间出了事。 但终究觉得像是在盼着他们不和。再说关系如何怎么相处,那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徐晟心里深深叹气不再说了。 陆铮年想去就去吧,秋冬之交就陆续生病频繁成这样,确实不是个事。 “没事,我家那个项目也没有那么着急,给明后两年做预备而已。你直接去吧,有什么事情找沈霁和我帮忙。” 说完回想起来,盛栀回来后陆铮年确实就不怎么去M&G,其实也不止他受盛栀影响太大的缘故,他身体本来就一直不好。 有一次过生的时候一个朋友请他去家里新盘的山庄,开玩笑说特地给陆铮年准备了一个套间,让他可以在这安心终老,徐晟给了他一拳。 陆家上一辈因为婚姻不自由闹得很难看,后来整个姻亲关系分崩离析。 陆铮年虽然毕业后就接手了陆氏,还创办了M&G,但或许是经历惨淡成就又太过突出,很多圈子里的人都暗地里嘲讽他父母离心,亲友淡漠的身世。 前几年游戏风口的时候陆铮年母亲去世,他回B市料理丧事,也是离开了M&G一段时间,M&G因此没有在上市后第一时间拿到一个大热游戏的版权。 有一个兴起的游戏公司CEO在采访里公然提到陆铮年调侃他。盛栀不知道他们把他亲缘淡漠,和孤身一人,病得断断续续当笑话看。 但知不知道都没什么所谓了。 徐晟之前得罪了薛谧这段时间还在求这位大小姐帮他办点事,但就算不问他也知道。陆铮年想去治疗不是因为他和盛栀真有了未来。 他只是想和盛栀有未来。 到港城那天晚上开始下雨。 陆铮年罕见没有梦,半夜醒来感觉到发热,量了个体温后本能拿凉水降温,想起明天要见面,止住,没叫醒司机。 自己打了车去医院看。 最后要输液。陆铮年靠着墙,捏着缴费单,面前有零星的人在深夜的医院走廊路过,打着哈欠,多是穿着病号服的人。 久病床前难有长伴者。患者大多是自己把药吃着自己捱。陆铮年不敢睡觉,怕错过和她约定的时间,靠着墙壁一遍遍地捏自己的眼睛。 其实不困,他不是一个睡眠长的人。这几天总是很累,好像一直在做梦,醒来一个字都不记得。 看到她说有点事中午再去,他垂下眼睫,牵动针才意识到自己在输液,换了左手输入语音:“好。” 没有应答。 他在波涛汹涌的深海里静静地听夜风摇曳,都没有察觉到锈迹飘落的声音。 午后见到盛栀,明显感觉到她情绪不对。陆铮年一顿,但她神情平稳,什么都没说。 看到他,只是缓和了语气和岁岁说:“走吧。” 带他特地去了那次她碰到他之前找到的书店。周末,人意外地没有几个,冷清寥落的大厅里随意分散着坐着几个年轻人,把书摊开在前面,安安静静,像是在用自己的故事。 盛栀进门前低头摸摸岁岁让她注意小声说话,不要打扰店里的人,才牵着她手进去,陆铮年抵着旋转门,她一回头,风铃在他头上轻轻碰撞。 很简单的一幅画,背后路人都有驻足。 他眼里心里只有简单的音调,咖色的书厅背景和她的大衣一起融化成暖光。他站在那看了一会儿,盛栀已经转头,没有停留:“找个位置坐吧。” 他陪她们去挑绘本。 岁岁是个敏感安静且富有感知天赋的孩子,绘本不取下来,她伸手摸一摸,就能抬头用清澈的眼睛望着妈妈。 最后还送了陆铮年一本。是一本蓝色封壳很厚的,应该是青春文学,名字叫《破茧》。 盛栀想阻止,陆铮年已经拿在手里,手指因为昨夜打了一夜针还有些发凉,他在书架间慢慢地牵住她的手:“没关系。” 他很喜欢岁岁挑的书。 日光灰尘。 他像一块被尘封的靛蓝的宝石。里面没有颜料在流淌。只有日光能照射进去,但无法返回出来任何光线的无声。 盛栀拿起一本书,低头和岁岁说:“岁岁和妈妈一起看这个?” 她在刻意地避开、不和他说话。 陆铮年手指一紧,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松开了又怕会永远松开,直到进入书厅,她才把手拿出来整理包。 陆铮年手指微蜷:“要不要拿杯喝的?” 盛栀转头看一眼位置:“听你的。” 心上褶皱被轻轻抚平。 他走到附近的咖啡店,怕她睡不着换成了果汁,提着回来的时候忽然驻足。 终于明白她为什么不和他说话。 书店透明玻璃。盛栀靠边,身边是站着的严朔。 他们没看到他,只是一个看看岁岁,一个给岁岁整理衣服,没有理要说话的男人。玻璃没反光。但这一幕让拿着果汁的陆铮年无端眼神褪色。 他并非是被什么刺伤,而是突然听到什么碎裂。然后盛栀抬起头。 三个成年人隔着一面玻璃对视。 然后,巨大的玻璃缸就此崩塌。 ** 盛栀问陆铮年回不回去。 严朔走之后她和岁岁都没心思再逛,挑了一家面馆随便吃了一点,就想回去。 陆铮年仍然提着那两杯果汁,从头到尾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提起,像是没有看到过一样。 但严朔什么都没有说。他们对视一眼后,严朔从书店里走出来,就和陆铮年擦肩而过,他看懂了那一瞬间的眼神。 是:你怎么在这? 陆铮年:“我送你们回去。” 说完口腔和太阳穴都迸射出铁锈味,不知道是不是腐蚀过度的后遗症,反正第二天去做检测的时候化验员拿着血液样本看了很久。 他这一刻不知道。 知道也于事无补。 “就到楼下。” “不用了。” 热果汁变凉后在塑料袋内流下水汽,陆铮年的手指变得潮湿。他问:“是因为严朔吗?” 盛栀往前走几步,停住。岁岁被商店便利贴吸引视线,牵着妈妈的手仰头看着,但始终没走散。 盛栀回过头。她还是很平稳,很温和:“我今天有点累了,明天再说这些事好吗?” 不好。 他能说不好吗? 陆铮年手指蜷缩几次,严朔和他擦肩而过时他好了的伤并没有让他有几分波动,但是他手上的戒指让他后来几个小时都一直被那枚戒指勒着痛。 陆铮年说:“珐琅,你不喜欢吗?” “我看你今天没有戴。” 他竭力挽回对话。 盛栀完全转过身来。严朔来了后他们没坐多久,她没买下第一次看很喜欢的那本书,只是装了岁岁的绘本,和严朔留下的那个戒指盒。 盛栀沉默。 陆铮年并不是怀疑她对严朔还有感情。他对严朔和她的过去完全不在意。他完全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 眼前这个人。 她对他有没有一点点,偏袒。 “——没有。”盛栀想起她和薛谧的对话,说她和陆铮年是不是真的有情况,她说。没有。 所以,或许本来就错了。 “陆铮年。”她掌心捂了一下眼睛,语气和缓,本来想说冷静一下,但岁岁对老板娘摇头回来抱住她的时候,她的手落在岁岁头上。 “我们先暂时,各自考虑一下好吗?” 考虑什么呢? 他沉默而安静地站在那里,过了很久,才抬起那双没有色彩的眸子,如果顺利,他后天做检测,一周结果就会出来,到时候和她和岁岁相处也会好一点:“你可以告诉我。” 你明知道。你明知道。 “我不会生气。” 只是一枚结婚戒指而已。他追求她的时候难道不知道吗?还是她现在才终于意识到他对她完全不可能喜欢的类型,她还是喜欢严朔。 上帝啊。无神论者在这个车流人类形成的潮水里安静地溺毙。他说:“我没有想对你我生气。我只是。想知道。” 喉咙苦涩得好像再说出两个字就要滴血。 我只是想知道。 想知道我是不是又想错了?是我又触界了是吗? 盛栀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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