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松松垮垮地架在他鼻梁上,听到他竭力忍耐着的呼吸声和低吟。他稍微仰起头,盛栀就和他说“小声一点”,分明就是故意的。 可他不能真吵醒岁岁。 盛栀就是记着这一点,没让他亲她。他整个晚上都是作为她的玩乐对象而存在。 最后他瞳孔都几乎要散了,天也接近深夜,闭眼平复呼吸的时候。 盛栀指尖按着两片玫瑰花瓣低声说:“你会不会?” 他很想把这副不该带来的眼镜架在她鼻梁上,可是她都这样折磨他了他恐怕也很难有力气。最后只是用玫瑰花瓣和花芯把冰凉指尖染红了一点。 她还说他的花挑得太大了,开起来太红——陆铮年把手指洗了三遍,还是有鲜嫩的花瓣留下的汁液。 最后还是他受折磨,把眼镜又弄脏,握着她的手,和她说:“帮帮我,盛栀。” 帮帮我。 我有那么多的命运,走向如何全都在乎你。只要你肯施舍我一点点,像这样多看我一眼,我都会很心甘情愿。 盛栀先看他:“不是不喜欢?” 他知道没用后很少缠着她,很难让人觉得他不是突然又反悔什么,但陆铮年只是觉得招致了她的厌恶。 现在满房的玫瑰花瓣。 他弄得很狼狈,不想叫客房服务待会儿还是他收拾,他希望她能睡得久一点,毕竟是她二十九岁的第一个清晨。 希望一切幸福和运气都眷顾她。 陆铮年只能哑声:“喜欢。” 盛栀没动作。 他去握她的手,眼睛潮湿地碰她的掌心。“一直都喜欢。” 她给他的。他都小心珍藏。 怎么会不喜欢。 ----
第66章 早上出发去爬雪山。 因为陆铮年带岁岁来了这里,运动会当然是请假缺席,这件事可以轻易略过去,其实并不是那么不好解决。 但岁岁还有十岁,十五岁,二十岁。盛栀不会一直让岁岁没有爸爸。 她牵着岁岁的手,看陆铮年给她穿羽绒服和戴帽子。岁岁不怕冷,但就是觉得身上很重,胖乎乎的,一直“喔”“喔”“喔”。 好像进入魔法世界。 拽妈妈的手攥得紧紧的,毛绒帽拉下来,她悄悄地抬起眼睛和陆铮年对视一眼,开始偷偷笑。 陆铮年手指被她握得很紧,看盛栀一眼,觉得这一刻握着的是他的全世界。 “我每年带她回黎巴嫩看一次她爸爸,不见严朔,都交给你处理,好吗?” 白雪巍峨。 细细的柔软的沙哑的雪粒慢慢地覆盖在高山崇峻的山岭上,在没有风的情况下下陷。即使没有声音,它们也没有停止对对方的拥抱。 在这一片空旷寂静里他听到自己心脏的回音。不响,因为她的影子又变得震耳欲聋。 盛栀从滑雪服里拿出一个首饰盒——手套很厚,她动作有点不方便,放映在他眼里更像没有声音动作放慢的默片了。 盛栀想她不适合盛大的辉煌的仪式,也想不到如何去实现那些。织心开始做第一个婚礼策划的时候,薛谧代入了自己,可盛栀想象不到她的。 她的所有感情在和严朔的那段婚姻里耗尽,以为自己精疲力竭,其实想起来才发现爱是不会消失的。她只是一开始就没有明白。 “陆铮年?” 轰然的默片鸣响。 陆铮年甚至没能听清她的尾音。 “我愿意。” 雪山或许淹没了他的声音。他的心跳。一切都变成一场蓄势已久轰然落下的鹅毛大雪了。可惜那雪轻盈也没有重量。落在他人生中重若万钧。 盛栀。 你不知道。 我连梦中都不敢这样去想象这一刻。 他伸出手去握住她的,不管她听没听到,不管这沧桑广阔的天地如何侵吞淹没他的声响,他还是哑声回答:“我愿意。” 我一直,都愿意。 杜欢介绍的是一位阿美莉卡的混血教练,热情爽朗,很会给人鼓励。岁岁来这里只是坐在雪堆上哗啦哗啦扒雪,她休息时也会弯腰和她说:“Great!Great!” 全世界的大人都喜欢逗小孩。 岁岁一开始很开心,后来逐渐害怕了,陆铮年摘下眼镜在一旁休息会,被她抱住双腿。然后岁岁绕到他后面,结结巴巴:“抱,抱。” 她是不会说叔叔阿姨哥哥姐姐那些大人坏的,陆铮年已经耐心教过她很多次,所以应付不过来就会找外援。 盛栀为此也说过陆铮年,他总是纵着岁岁。就好像现在这样——明明陆铮年身体不适合滑雪,休息也是因为呼吸不过来。 这么冷冽的地方,他还是把变得很重的岁岁抱起来,贴着她的脸颊和她玩大变活人的游戏。岁岁一下子就笑起来了,趴在陆铮年肩膀上抖腿。 厄莉和盛栀比大拇指,用法语和她说你的丈夫真的很有耐心,你们看起来非常幸福!盛栀笑着说了声谢谢。 回去路上又找了一个附近的缆车,刚玩了滑雪盛栀身上很热,陆铮年都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变快了几分,偏过头。 晴朗天光万里雪色。 她的眉眼在万丈峻岭之间是他唯一能在心底描摹的。陆铮年忽然很心动,他想拍照留下这一幕,盛栀按住他的手。 陆铮年一低首:戒指戴在他的手指上。 “女戒忘了拿了。” 陆铮年心脏在沸腾,血液发烫,他任她抱着,在盛栀要松手的时候低声说:“不要,我想和你一起戴。” 盛栀看他一眼。 他占有欲怎么这么强烈且,奇怪? 盛栀无所不可地收回视线:“回去买。” “盛栀。” 盛栀又看向他。 陆铮年坐在缆车中。背景是缓慢移动的群山。其实雪色已经稀疏,青朗慢慢彰显出来。但他在这背景中,显得更像是清冷的一抹水墨画了。 现在这幅水墨画被染上世界的色彩,很淡,使他和这天地融为一体。盛栀在这一刻终于感觉到他身上有某种生气。 很微弱很微弱的。 但他说:“我会尽我所能的。” 不知道他是不是没有说完,因为他怀里的岁岁忽然扑腾一下,不知道从前面缆车看到什么,张开双手要妈妈抱,然后响亮地亲妈妈一下。 又张开双手往陆铮年那,啊啊啊叫着要抱。 陆铮年抱过来,软软的脸贴在他脸颊上,岁岁一边笑一边双手比划,觉得自己可厉害了,美滋滋地: “妈妈,叔叔。” 她扭一扭:“岁岁。” 盛栀本来该低头和岁岁说不要乱亲人,不能这么外向了,虽然陆铮年可能已经习惯,但她先本能地看向陆铮年。 他还是有些无措,不像他见她时说的家里有小孩知道该怎么照顾岁岁。 她伸手轻轻地碰他的脸。不像雪山上那么冰,有了一点温暖的温度。她缓声说:“又不是什卖身契,一定需要你怎么样。” 如果你一定要说。 盛栀看着他,“那我也会尽己所能。” 爱是所有人一生的课题。 回去的路上恰巧又碰到下雪了,司机有一口蹩脚的东北话,乐此不疲地和他们介绍他接过多少东北的游客,然后又和他们介绍现在是这里的反季季节。下雪冰雹都很正常。 盛栀开始担心下冰雹,下车的时候还在查天气,陆铮年一手牵着岁岁一手攥住她的手,等她站稳。 盛栀抬起头。 岁岁扑上来抱她,埋在她柔软的羊毛外套里:“妈、妈妈,回家。回家家。” 陆铮年觉得岁岁说叠词很可爱,低头哄岁岁一会儿,把她抱起来。 盛栀去换衣服,出来听到陆铮年学岁岁: “我们去坐车车好不好?” 盛栀低头笑了一下,可能是太明显了,出来的时候岁岁坐在小羊形状的摇摆车上(陆铮年非要买的,专人送来,盛栀没拦住,之后才知道他在巴黎有庄园,但从没住过,面积应该很大),陆铮年本来在扶着,看到她眼睫颤一下转开视线。 盛栀走过去,头靠在一旁墙壁上随意地看:“陆总不坐车车?” 他走过来低头就亲她,因为怕带坏岁岁只一下就分开了。低眸看着她,眼里瑰色的薄雾很明显。 他总是这样。一旦动情藏都藏不住。眼里像有一层因她而生的浅淡水光。哑意都从字句里倾泻出来:“不许欺负我。” 盛栀发现他胆子大了,换了个姿势,还是抱臂,背抵着墙,不承认:“我怎么欺负你了?” 突然想起她和严朔,从来没有这样过。 陆铮年没能说什么,因为岁岁发现妈妈和叔叔偷偷在一边玩,“啊”“啊”“啊”地握拳,兴奋地要给他们鼓掌,眼睛亮晶晶的。 陆铮年就过去哄岁岁了。 盛栀笑了下,没放在心上,直起身去书房处理工作。 她没料到他半夜发起烧,浑身滚烫,她照顾他的时候被他锁着在这面墙前,同一个位置,让她也被他好好地欺负了一次。 盛栀感觉一团火灼着她侧颈额头和唇,他摸索向下的时候她哑声问:“不生病了?还有。” 后面都没能连成句。 “你说你会处理好的。” 骗人。 陆铮年说什么她不记得了。最后清洗的时候他温柔沙哑地在她侧颈说:“我会想起来的知知,我会努力。唯独这件事。” 唯独接近她这件事。 他眼睫潮湿:“我怎么努力也阻止不了。” 他如果被抛弃,大概会嫉妒隐忍到发疯。可她知道他是生病了,就闭眼允许了。 陆铮年又觉得,他好像也不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他的命运掌握在她手里。 她喜欢,她愿意,他当然就是,被偏爱的。 陆铮年埋在她颈边。十数年的酸涩和痛苦纠缠着涌上来,都被浴室里轻柔荡漾的水波抚平。他想,被她偏爱原来是这种感觉。 他永远戒不掉。 晚上他在枕边细细地吻她,弄醒她了。盛栀迷迷糊糊地摸到他手上的戒指:“睡觉不摘吗?”说得是半梦半醒的胡话。 他握着她的手指。 在巴黎这边半个月。他只有晚上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才摘过,但结束也会戴在手指上。盛栀决定回国去买,都快习惯他戴眼镜和戒指的样子。 回国前一晚她说起婚礼一切从简,他实在忍耐不住,忘记摘下.......盛栀眼睫潮湿地闭眼时,他在慢慢地细细擦干净戒指,她碰到,戒指都生温。 盛栀感觉到温度,踢他一下,嗓子是哑的:“不准戴。” 陆铮年以为她嫌弃,哑声:“擦干净了。” 盛栀还是踢他:“我说不准就是不准。” 他只好习惯这种欺负似的,顺从地把戒指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然后轻柔地去吻她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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