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信念打动了郑伯劳,他渐渐地从信口胡诌变成循循善诱,有时候也动真格:“选址比选选品重要多了,你一开始就错了!” “可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外面那么多生意火爆的小店都很偏僻。”江望第考察过临街铺面的资金,她要是有那么多钱,就直接扛包回家了。 郑伯劳把只抽了两口的烟掐灭,双手摊开:“第一,巷子深,打开市场就需要更多时间吧?你的本金够你熬个两三年吗?第二,说说你的选品,卖高压锅牛杂是吧?你要开在那个小学旁边的巷子里,路过的就只有小学生了,哪个小学生会端着一个大碗去教室吃?用脑子了吗?” 江望第听着,嘴越撅越高。 郑伯劳连忙哄她:“我不是骂你。” 她把本子一推:“我才不管你骂不骂我,我就想开个店。” “你这不是找着摇钱树了吗?”郑伯劳笑盈盈,伸手摸她的腿,“你跟我在一起,这辈子都不用上班。” 她重新捡起纸笔:“如果我卖牛杂串呢?” 郑伯劳照沙发躺下去,懒洋洋道:“串比煲好。你如果真的要去卖,我建议你在小学门口卖油炸食品,我一个亲戚干这个买了套房子。” “我靠,我怎么可能租得起那里。” “我给你钱啊,你真要靠打工挣钱,能挣多少?” 江望第上下打量他。她知道郑伯劳有钱,她也知道如果花了他的钱,她就成了狗,链子拴在他手里了。艾米警告过江望第,她说梦神会所不缺为男友赚钱还债的贤妻,也不缺为父母卖身的大孝女,卖的时间久了,最后就都卖给了钱。 那才真正应了那些亲戚对她的预言——钓到一条有钱的老乌龟。 那又怎样呢?他们本来也不会盼她好。 她觉得自己可以逃脱。 “你借给我吧?我可以打借条,等我挣到钱就还给你。”江望第似笑非笑问他。 “不能借,只能给。我又不缺钱,我就缺为了钱和我在一起的人。”他招了招手,狎笑道,“过来给我捏捏肩。” 郑伯劳打算给 Gaby 五十万的那天晚上,两人正在房间开香槟,庆祝她事业的启航。 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郑伯劳向门一望,他妻子和她的几个堂兄弟站在门外。郑伯劳手无缚鸡之力,很快被他们按倒,其中一人揪住 Gaby 的头发往外拖,像野猫衔着一只垂死的老鼠。 他们在院子里打人,Sharon 和梦神的保安都在远处围观。 郑伯劳踉踉跄跄爬起来,朝他们骂:“报警啊!还他妈看热闹!” 夜色中,他看见 Gaby 伏在妻子跟前哀求了什么,她突然就松开了 Gaby:“好,我今天放了你,你敢拿我家一分钱,就等着我找人把你扔进槐江里。” Gaby 跪在地上哭:“我知道了,谢谢姐。” 郑伯劳说给江风夷的故事却只讲到他给她钱的部分,他望着窗外:“后来她没有拿那笔钱,她像一尾鱼,游进了汪洋大海中。” 江风夷:“你妻子呢?她知道这件事吗?” 郑伯劳转回眼珠子看她,神色淡漠:“我不想再谈这件事了,我们换个话题吧。” 她穷追不舍:“是你妻子导致她离开的吗?” 郑伯劳双唇紧闭。 孙见智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跳过这一段,跟他确认钱的数额。 江风夷抓过水杯喝了一口:“你刚才说给了 Gaby 钱,是给了多少?” “五十万。”郑伯劳说,“这重要吗?” “确实不重要。那你和 Gaby 还有联系吗?” “没有。” 江风夷感觉郑伯劳是一扇正在缓慢关闭的自动门,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郑重地把笔记本合起来,笃定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有江望第的联系方式,你愿意见她一面吗?” 郑伯劳低垂的眼皮向上抬了抬,注视着江风夷,似乎在判断她说的是真是假,只片刻,他就把自己骗得信了:“她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江风夷捏住手心的汗,“我只是想猜你和她还有没有联系。” 郑伯劳问:“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江风夷:“我有人脉。” 郑伯劳这支烟只在刚才风过时露出光彩,很快又黯淡了。他说:“感情这段就这样吧,我不想再谈了。” 江风夷:“您想聊什么?” “聊生命和宇宙,你不是还有思想感悟这一话题吗?”郑伯劳用故作诙谐的语气说,“我们就聊人是怎么攥着空拳头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握住情与爱,握住功与名,最后又空着拳头赤条条地离开。” 江风夷细细地打量眼前的老人,揣摩他这番话是否有暗示江望第的生死。但郑伯劳没再提 Gaby,她只是他宏大书本里一行细细的注释。 下午两点,郑伯劳起身要走了。 江风夷在他离座时匆匆甩出最后一个问题:“你认识许予华吗?” “谁?”他侧着耳朵问。 “许予华。” “是谁?” “没有谁。”江风夷抱着书,“明天见。” “明天见。”
第42章 借一个愿望 时针走到下午,江风夷还在除夕的白日中沉重地睡着。她听见唢呐在大脑边际飘渺的声音。电话铃声像一根针线,把她两只耳朵穿透猛地提起来。她睁开眼,抓过手机接听:“喂?” “郑伯劳跳楼自杀了。” “啊?”她完全清醒了。 孙见智说:“今天凌晨他杀了他妻子,之后留下一封遗书就跳楼自杀了,两个人都没活成。” 江风夷从床上坐起来:“他妻子?” 孙见智匆忙道:“你自己看新闻吧,我这边还要协助调查,回见。” 电话挂断了。江风夷伸出麻木的手指,在眼前比划她的手机号码:1,3,3……她没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真的。起身拉开窗帘,槐北不似梦中阴暗,太阳底下所有景色都明晃晃白灿灿的,小区的健身器材上晾晒了许多棉被和玩偶,花花绿绿像春天。 似乎确实是春天了。她有些恍惚。 医院的除夕夜并不冷清,因为多了探亲的人,住院部反而比往常更热闹。 夜色浓厚,江风夷和丁闻易守在一起吃完外卖,在小桌上摆开象棋。 炮車无力,兵卒索然,两人的心都不在棋盘上,有一搭没一搭聊各自的童年。江风夷左手撑着下颌,右手抹掉丁闻易一匹马:“我从来没养过宠物,我爸妈不让养,说脏,还说养我和我姐就花他们不少钱了。但是我太想养了,就给毛绒玩具喂水喝,后来被揍得……” 丁闻易被晚间新闻吸引过去,神情肃穆地盯着电视机。 江风夷也转过头看:槐北民营企业家郑某于 24 日凌晨跳楼身亡…… “这不是郑伯劳吗?”丁闻易说。 “你认识他?”江风夷看向他。 “是我妈的朋友。” 那则简短的新闻播完了。丁闻易夹起手机,用语音命令搜索新闻。 江风夷坐立不安,抓起丁闻易的棋子想把他从那些新闻里劝返:“我建议你把车下这里……你想好了吗?动哪个?” “新闻说郑伯劳涉及非法经营……怎么还涉嫌谋杀?”丁闻易已完全沉溺其中,“我印象里他这个人很好说话……” 他的目光停驻在一张郑伯劳喝咖啡的照片上,文案说的是郑伯劳死前一直私会某神秘女子,照片里的女人面部被打了马赛克,但那件藏蓝卫衣如今还穿在她身上,还有鬓角的黄色发夹。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江风夷:“这个神秘女子是你?” 她瞥向他的手机屏幕,心虚地扫他一眼:“哦,是我。” 丁闻易脸色刷的变了:“他的死跟你有关系吗?” 江风夷低着头看棋盘,满不在乎道:“跟我没关系。”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丁闻易质问的语气让她觉得厌烦:“他跟我姐的失踪有关系,孙见智他们查案,我是去协助办案的。” “为什么之前从来没听你说过?” “警察不让说,其实说不说对你来说也没影响,不是吗?”她把手里握得发烫的那枚棋敲下去,换掉自己阵营中的兵,“还玩吗?不玩我收起来了。” “不玩了。”丁闻易淡淡说。 棋一枚枚收进塑料盒子里,这是江风夷今天在文具店花五元钱买的,她还兴冲冲买了桌游《失落的城市》和一本《笑林广记》,现在全压在背包里。本来倚靠在一起的两个人像遇山分流的河,越行越远,各自望着电视屏幕。 新闻播完了,广告说喝了某某酒可以重拾男人信心。 丁闻易望着电视,好像在对电视说话:“我只是不想你卷进那些是是非非里。” 江风夷也朝那个匣子说:“你说的‘那些是是非非’是我姐,我当初提醒过你。” 丁闻易感到他被要挟了。因为当江风夷搬出她的亲情,他就连反驳的资格都被取消了。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合理,但字字带刀,听得他仿佛十个手指全长满倒刺。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电视剧要开始播了,江风夷看一眼时间:“你妈妈该来了,我先回家了。” 丁闻易说丁识每年都会和他一起守岁,算是他们为数不多的母子团聚的时光。 “你不见见她吗?” “她又不喜欢我。”江风夷起身,把包背在身上。 “先过来亲一个。”丁闻易故作严肃。 她笑了,俯身在他嘴唇上印下一个吻。 电梯从一楼上来,她立在一侧等,顺手找出耳机戴上。电梯门随着音乐的前奏打开,丁识从电梯里走出来,和江风夷四目相对。 “阿姨好。”江风夷说着,手不自觉地扣紧背包的肩带。 丁识不喜欢江风夷的理由很多,她的双肩包尤甚。丁识从来只用“女士”提包,在她看来双肩包要么有种等着要应对坏情况的风尘仆仆,要么像学生幼稚地装满书本零食。 如果江风夷能听见丁识的心声,她能跟她辩论三百回合。 “你好。”丁识说。 “闻易在病房里呢,我先回去了。” “等一等。”丁识想拦住她,用提包顶住电梯门,“我带了些吃的,一起来吗?” “不用了,我刚刚吃过饭了……谢谢。” 丁识还不打算放她走:“希望你早点找到你姐姐……我从小在槐北长大,认识的人很多,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我帮忙。” 江风夷有些意外:“噢,谢谢你……” 丁识松开了包,电梯门闭合之前江风夷又冲了出去:“阿姨,这件事是闻易和你说的吗?” 丁识笑道:“不是闻易话多,是他让我帮忙找人,我才知道的。他说你做护工也是为了找你姐姐,我挺感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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