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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得放开，一双红肿的双眼望着她，千言万语却硬是一个字也蹦不出来，只得接过她手里的碗。 两人面对面坐着，她低头吃馄饨，一口一个，机械地把冒着热气的热馄饨往嘴里塞。他就这么坐在对面看着她，看她的脸一点一点红起来。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眼里透露出的是什么，以至于她都不与他对视。 “繁繁……” 他唤她，想让她停下。 她没有理会，一下一下往嘴里塞，所有的委屈都嚼碎了咽进肚子里，她又可以再爬起来。小时候每次不听话被饿肚子，服了软才给饭吃，她就学会了，受的苦和委屈没有人可以共情，填饱了肚子就得强迫这些无用的情绪都散尽。 他抓她的手，晃动着她的手腕让她停下，她似是使了蛮劲儿，就是不肯停下动作。宋子珩死命拽着她，非要按停这台毫无灵魂高速运作的机器，“繁繁，你别这样…………” 她不听，加快速度把馄饨往嘴里塞，太烫了，烫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也不停下。宋子珩推开桌子把她拉进了怀里，手掌抚着她烫红的脸颊，“我不会让你再受一点委屈……” 他从未有一刻这么厌恶自己，竟然一点保护也给不了她。她受的所有，她从头到尾一个人在承受，他那些口口声声说的爱，此刻显得可笑又虚伪。她埋在他怀里，一下一下地锤在他身上，越来越重越来越快，他被打得身子前后晃，她也不停下，他就这么受着，任由她死命往身上打。他就是该打，他没保护好她。 力气耗尽，眼泪流干，带着锋利爪牙的小豹子又回归了平静，她又像只小猫一样，乖乖地倚在他怀里，呼吸很平静，后背随着律动一起一浮。宋子珩满腔的怒气也总算被按压了下来，他真的不知道如果不是秦湘繁怀着孕，他会一时冲动做出什么可怕的举动来报复秦雨。 宋子珩抱她回了房间，替她盖好被子，让她枕在自己胸口。他仔仔细细地给她涂药膏，那些留着脸上的手掌红印和淤青，让他再度想起了童年时期目睹的家庭暴力。他的母亲被醉酒的父亲打得鼻青脸肿，母亲明明是小学老师，却因为不敢带着一张满是屈辱的脸上班，而被迫辞职。那时候他还很小，但他也知道，那些留在脸上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是罪、是恶、是人性里最肮脏的东西。 他努力克制着情绪，可是手还是止不住地抖，这些曾经在梦里都会折磨他的伤疤，此刻出现在了秦湘繁的脸上，这些疤痕就像他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他小心翼翼呵护着的女人，居然有一个这样的母亲，只要一想到她不是第一次受这种打，宋子珩就心疼得连呼吸都困难。他垂着头，眼泪终究还是没忍住，就这么直直地顺着下颌流到她身上。他身体抖得厉害，抬手都困难，只得一把抱紧她，头埋进了她的颈窝。 “繁繁，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他摇晃着她的身子，希望获得她的回应。但她就像被冰封了一般，身体冰冷怎么也捂不热，任由他抱着。过了好久，两人抱在一起似是都累了，她才缓缓开口， “珩珩，我长大了，已经不需要再怕他们。”
第45章 45 谁是谁的爹？ 天微亮，似乎是个雨天，昏暗的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宋子珩一夜未眠。怀里的女人还没醒，她睡得很不好，一晚上总在做梦。她脸上和脖子上的淤青成了黑红色，一道一道的，从白皙的皮肤里透出来。 宋子珩从她睡裙的衣摆处探去，一双温热的手覆上她的小腹，小心翼翼又极尽柔情，生怕惊扰了里面小生命。面前的她和她肚里的孩子，就是他的全部，这个孕育着的小生命让他无比心安。 一晚上他想了很多，纷繁复杂的记忆向他袭来。十年前的那场突如其来的ᴶˢᴳ分手，十年来她在原地无望的等待，那一晚欢爱时她陌生的眼神，他好似都突然明白了。十年前她有多么孤勇，十年后他面对宋子珩的欺骗就有多么失望。十年前保护不了他们的爱情，十年后还再度辜负了她，他就是这么混蛋，彻头彻尾虚伪的混蛋。 秦湘繁似是感受到腹部一阵温热，不自在地睁开眼，脸上的伤有些疼，面部肌肉有些不受控制，随着睁眼肌肉牵动，一阵酸楚袭来，她眉头紧蹙。恍惚了一会儿才想起，她迷迷糊糊睡着，宋子珩晚上也没走。她想开口说话才发现嗓子有些哑，“几点了？” “还早，再睡会儿吧。” 他侧过身替她挡住光亮，轻轻吻她的额头。 她凑到他怀里，在他身上蹭了蹭，低头注意到小腹上他的手，睡眼朦胧地问，“你在做什么啊？” 他低声笑，在她小腹上揉了揉，说，“跟宝宝培养感情。” 一句话倒是把她彻底弄醒了，哪来的天外来客？ 她推开他的手，转过身背对他，不料动作太大淤青咯到了枕边，有些疼她嘶了一声。宋子珩追着抱上她的肩膀，“我看看，哪里伤着了？” 她缓缓移动了一下脖子，颈项和锁骨处的淤青露在了他面前。 “她怎么下手这么狠？她以前也这么打你？” 宋子珩心疼坏了。 她看着他一脸急切的样子，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又吞了回去。宋子珩看出了她这般欲言又止，问，“因为我们的事，她经常打你？” 她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宋子珩想了一晚上，从秦雨的话里能猜出几分，他想听她亲口说。 “就像你看到的这样，不过都过去了，我没必要再怕她。” 她坐起身想起床，被他拉住了手。 “全部告诉我。”宋子珩要求到。 她正准备解释什么，被电话打断了，是他的电话，唐超越。 “你们快来医院，出事了。” 两人匆忙赶到医院，唐超越和陈静在手术室外等候。秦雨头破血流被送到急诊室，要做手术找不到家属签字，被唐超越撞见，赶紧打电话通知他们。 秦湘繁急急忙忙跑过去问陈静，“怎么回事，她怎么伤这么重？” 陈静赶紧拉住她的手，试图安抚她，“好像是被人打的。” 秦雨昨天离开小区的时候，是宋子珩跟她最后接触的，秦湘繁来不及过脑，下意识地看向宋子珩，眼神里带着一股可怕的陌生，“你对她做什么了？” 正是这下意识的反应，让宋子珩哑然，在她眼里他已经如此心狠以至于不配得上她的一点信任？ 宋子珩目色微沉，站在原地，“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把她……” 手术做完，医生推着秦雨从病房里出来了。 “谁是家属？” 秦湘繁凑上前去，“我是她女儿。” “签字吧。基本脱离危险了，过几个小时应该能醒过来。建议你们报案，对方下手非常狠。” 秦湘繁来不及细想，把她送进了病房，从头到尾都未看过宋子珩一眼。 再怎么样也是亲妈,再怎么恨也不能坐视不理。她守在病床前，看她整个脑袋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秦雨是个极度爱美的人，眼下她满脸伤痕，不知道她醒过来是否能接受得了现实。她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从未给过她应有的母爱，她刻薄势力又固执，秦湘繁不止一次想如果他们不是母女，自己的命运会不会截然不同。同为女人，秦雨似乎天生就知道美貌的价值，她懂得在花期正盛的时候变现美貌，她懂得运作美貌当做资产。然而秦雨似乎并不懂得，母爱究竟是怎么回事，也许她自己也未获得过母爱。 宋子珩坐在她身边，揽过她的肩膀抱着她，她握了握他的手，“没事了，你去上班吧，这里我能处理。” 宋子珩一上午手机电话响就没停过，他实在没办法留在医院陪着，就这么望着她，长叹了一口气，“繁繁，等我回来。” 宋子珩赶到公司的时候，被许沪楚叫到一边开紧急会议。他神色有悖于往日，竟显得有几分慌张。 宋子珩问，“沪楚，出什么事了？” 他这个常年气定神闲面不改色的人都慌了神，宋子珩隐隐觉得大事不妙。 许沪楚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自己站在这个坐了快十年的办公桌前，双手插着腰，来回渡步，“好几个合伙人的项目都被举报，被勒令停止调查，有人在背后搞我们，说我们竞标过程暗箱操作。” 宋子珩拿过文件一看，半数以上的项目全部被迫停止，真的大事不妙。 许沪楚说，“业绩对赌签得很明白，从现在开始的每一个季度都必须完成指定增长目标，跨了年就是 Q1，Q1 春节本就没什么项目会开，连着两个季度不达标，对赌协议就得失效。” 怎么就这么巧，同时被举报，在他要会面徽章集团董事之前。 宋子珩还来不及思考对策，袁绍钦就电话来了。宋子珩看了一眼许沪楚，示意他先出去一会儿，确保他出去关好了门，宋子珩才接了电话。 “子珩，我觉得你有必要跟我解释一下怎么回事。你要知道，业绩对赌是收购的前提。” 袁绍钦少有的严肃语气。 “老袁，我马上着手调查，尽快解决。这明显就是有人想搅黄收购故意在背后捣鬼，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子珩，别怪我没提醒你，我们的耐心是有限度的，如果这事儿你做不了，我们也不介意换成别人，刚上去就被换下来，怎么都不好看。” 袁绍钦用轻松的语气说着最无情残酷的话。 宋子珩拽着手机想摔，不得不压着怒火，未有多余动作。本就一夜未眠已经到了极度疲惫的状态，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压很高，好像下一秒鼓得满的气球要爆开一样。他扶着额头，压制着情绪挂了电话。 天色渐暗，暴风雨前的阴霾笼罩整个城市上空。 这边秦湘繁守在病床边，秦雨迟迟没醒，她心中愈发不安。邵平垣打来电话，“BCH 出事了。” 秦湘繁总算知道心里的不安来自何处，担心宋子珩的安危。 邵平垣见她没回答，问，“我倾向于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宋子珩也许会因此成徽章的弃子，对我们也是个机会，你怎么想？” “弃子？他会怎么样？” 秦湘繁问。 “收购眼看就要成了，中国地区业务出现问题，宋子珩是一把手，肯定会被他们全球合伙人弹劾下来。短时间大中华区能说上话的就只有许沪楚，这对我们有好处。” 邵平垣分析战况。 秦湘繁站在窗前，看到远方灰黑色天幕上一道刺眼的闪电，久久未听到雷声。她望着天发呆，想起了齐飞鸿的威胁，她基本可以猜到，这些事跟他脱不了关系。邵平垣在电话那头问她，她才又开口，“他们干掉宋子珩也不会把 BCH 轻易让给我们的，我们先按兵不动，你等我的进展。” “你要做什么？” “引蛇出洞。” 秦雨终于醒了，她没伤到大脑神经，意识还是清楚的，但皮外伤也不轻，让她疼得无法有任何表情。她看到秦湘繁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哼一声，“你现在知道装孝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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