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停了,阳光从云朵的缝隙中透过来,挂在树枝上的水滴折射出漂亮的光点。 沈匀霁蜷在江渡岳的怀里,背对着他,只给他留下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 江渡岳搂着她,低声哄她:“还生气呢?” 沈匀霁没好气道:“对。两幅面孔,渣男。” 江渡岳轻轻地笑:“我错了,阿霁。” 他垂下头,埋在她的颈窝,闷声继续说:“我吃醋了,让你难受了,对不起。你很好,好到我觉得我这样的神经病配不上你。一开始也是我对你死缠烂打,你才会多看我一眼,所以我特别没有安全感。但是其实这几天我想得很明白,我爱你的一切,只要你不离开我,如果你精神上开点小差……” 说到这儿,他有些语噎,但还是咬牙说了下去:“……我也能接受。” “?” 沈匀霁愣住了。 她侧过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江渡岳:“你在说什么?” 江渡岳抬眸凝视着她:“就是字面的意思,你可以偷偷喜欢方瑞,但不要做……太出格的事儿……” 沈匀霁本以为他只是因为自己交到了异性朋友而吃味,万万没想到这白痴能想的这么离谱。她用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忍不住骂道:“江渡岳你是不是脑子有泡?” 江渡岳以为她还在怄气,就顺着她说:“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有病嘛……” “我不喜欢方瑞,”沈匀霁打断了他,一字一句道,“除了你,我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江渡岳微怔,手上的力气都小了点。 只听沈匀霁轻叹一口气,道:“江渡岳,你听好了。在认识你之前,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因为这样费精力的事情我不会去做。但是,我遇到了你。” “可能我还不懂要怎么去爱,也不是那么合格的对象,但你可以教我,所以,不要再质疑我对你的感情了好吗?” 江渡岳像是被施了法一样定住了,隔了好久才动了动喉结,缓缓开口:“阿霁,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爱我。” 江渡岳声音低沉,像是冬日海边翻滚着的浪花,又像天边泛着玫瑰紫的黎明。 沈匀霁浅浅地笑了下,然后佯装生气地转过身,道:“但你以后不许这样欺负我了。” 江渡岳勾唇:“哪样?” “就是……嘶!” 她话音未落,江渡岳忽然低头轻咬了一下她光裸的蝴蝶骨。 “像这样?”他顽劣地笑着。 “……” “可是刚刚阿霁不也很舒服嘛?” 沈匀霁听了狠狠蹬了他一脚,说的话却有点心虚:“不舒服!” 江渡岳抱着她,笑道:“好好好,不舒服。” 接着他贴在她的耳畔,道:“向阿霁保证,以后除了在床上,绝不欺负你。” “……” — 11月13号。 江渡岳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准时下班。 等他推开家门的时候,里面一片漆黑。 “阿霁,我回来了——” 砰。 小礼花和玄关的灯同时亮起。 “生日快乐。” 沈匀霁站在他面前,手里拿着礼花筒,笑盈盈地看着他。 江渡岳笑了,顾不上西装上粘着的花色彩带,走上前就抱起了她的腰。 沈匀霁撑着他的双肩,垂眼道:“希望你每天都快乐。” 江渡岳偏头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道:“有你我会一直快乐。” 这是一场简单又温馨的仪式,许愿、吹蜡烛、切蛋糕。 切蛋糕的时候,沈匀霁有点好奇地问道:“你许的什么愿呀?” 江渡岳轻掀眼皮,烛光映着他的瞳眸更加温柔热烈。 “和去年的一样。” 然后,他搂过沈匀霁,吻了吻她的额头,道:“其实已经实现了。” 后来,那个长白山日出的纸雕一直放在客厅玻璃展柜最显眼的地方,点缀着回忆,浪漫了当下,也照亮了未来。 -- 江渡岳生日之后,沈匀霁接到了方瑞的电话。 他告诉她,多大一位有名的视觉艺术的导师今年会开放三个研究生名额,感兴趣的话,她可以去试一试。 本来就有此意向的沈匀霁听了之后更加心动,但同时另一个问题又浮上了水面。 如果她去加拿大读研了,那江渡岳怎么办呢?他总不能把工作丢下陪自己去读书吧? 他俩,要跨国了吗? 但她知道,迟早自己有一天要学会和江渡岳坦诚地商量一切,于是当晚,她就怀着忐忑地心情和他说了这事。 没想到江渡岳的反应出奇的平静:“好啊,你去读研吧。我支持你。” 沈匀霁本以为他至少会有些勉强,却无法从他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不悦。 “那我俩……不能经常见面了哦?”沈匀霁试探着说道。 江渡岳淡淡地“嗯”了一声,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道:“车到山前必有路。” 然后,他不等沈匀霁继续提问,就爬到床上,关掉了台灯,顺势抱住了她。 “别担心,先睡觉。” 那时沈匀霁还不懂江渡岳说的“路”是什么,但既然他这样说了,就说明他也赞成这个决定,所以沈匀霁就开始了申请研究生的流程。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 这天,参加完毕业典礼,沈匀霁刚和江渡岳拍完照片,就接到了留学机构的电话。 “沈同学,恭喜你被多伦多大学的视觉艺术专业录取啦!” 沈匀霁难掩惊喜,电话都没挂,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了江渡岳,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 “我被录取啦!” 江渡岳并没有过多的惊诧,似乎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环住沈匀霁的腰,垂眼道:“阿霁,你的梦想都实现了。” 沈匀霁忽然想起那年生日,他也是这样对自己说的。 所有的愿望都会实现。 她心旌一动,所有的感情破堤涌出,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开心到极致眼眶也是会湿润的。 江渡岳低头看她,温柔地用拇指抹掉她即将夺眶而出的泪珠,笑道:“怎么还哭了呢?” 沈匀霁摇摇头,没说话。 高兴中其实掺杂着不舍,因为被录取就意味着他俩要分开了。 江渡岳却好像没心没肺一样,一边擦拭她的脸一边说:“应该是9月开学吧?可以提早几周去熟悉一下环境……” “不要,”沈匀霁小声道,“不想提早去。” “为什么?” 江渡岳嘴上这样问着,但明亮的瞳眸昭示着他好像已经知道了原因。 “想和你待久一点,不想那么早就分开。” 江渡岳扬起好看的唇角:“为什么要分开?” “我出国了,你留在国内,我们不就是远距离恋爱了吗……” 江渡岳稍稍躬下身子,与她平视,逗她似地问:“阿霁舍不得啦?” 沈匀霁见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本有的那些小伤感全都消散了,皱眉反问:“你舍得?” 江渡岳笑意更浓:“我当然舍不得。” “所以——”他稍稍拖长尾音,“我会和你一起去。” 沈匀霁愣了片刻,眨了眨眼睛,问道:“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江渡岳将她揽得更紧:“你以为我这段时间老是去海外出差是做什么的?” “我在国外开了分公司,已经在正常运行了,房子我也去踩过点了,具体住哪里你来定。” 沈匀霁这才明白了他当时说的“路”。 是江渡岳凿出的一条路。 见沈匀霁怔怔地看着自己,江渡岳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尖,道:“阿霁,我不会离开你的,永远也不会。你只管往前去追你的梦想,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 转眼又到了七月。 沈匀霁接到了邮寄到家的纸质录取通知书。 她拿着轻如鸿毛的纸,就像那天她拿着复学通知书时一样。 回首过去,江渡岳就像是一叶方舟,载她渡过了长河,到达了梦的彼岸。 沈匀霁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放下通知书,往书房走去。 咚咚。 “进来。”熟悉的声音响起。 沈匀霁推开门,看到了正在收拾东西的江渡岳。 地上放着很多书,还有几个纸镇一类的装饰品,显得有些杂乱。 “我在给书做分类,看看哪些需要带到加拿大去。”江渡岳解释道。 沈匀霁并不在意,径直走向前,抱住了他,轻声道:“谢谢你。” 江渡岳有些懵:“怎么啦?” “没什么,”沈匀霁闷闷地说,“就觉得,应该谢谢你。” 江渡岳笑了:“阿霁,我为你做的一切,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感谢。你记不记得你曾说过你不需要怜悯,同样,我也不需要感谢。” 沈匀霁扬起脸,凝视着他,道:“我爱你。” 江渡岳眼里似乎噙着光:“我更爱你。” 好像蝴蝶扇动翅膀,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有所注定。 每个选择都是偶然,也都是必然。 沈匀霁不知道没有伤疤的自己会不会过得比现在幸福,但她知道如果再回到那一天,她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 这时,江渡岳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对沈匀霁说:“阿霁,你能不能帮我去卧室看看,那本市场管理的书是不是落在床头了?” “好。” 待沈匀霁离开,江渡岳才神色一如往常地接起了电话。 “嗯,是我。” “给沈伟换个好点的透析机,让朱丽璇好好接受治疗,别惦记精神病院外面的事儿了。” 他清哑的嗓音带着凉意,又补充道:“这事不必让她知道。” 忽然,门外传来沈匀霁的声音:“江渡岳。” 江渡岳挂了电话,应道:“阿霁,我在。” 他在,他会一直在。 一个月后,多伦多一处风景宜人的社区里来了一对新住户。 男人气质出众棱角锋利,女人清淡如水明眸如星,两人的无名指上都戴着银色的素圈。 邻居经常能看到这对友善的年轻夫妇在傍晚挽着彼此的手散步,或者在周末的时候整理修剪那满院的玫瑰。 有人问过男主人,为何这么大的院子只种玫瑰,他笑着答道:“太太喜欢。” 而此时,沈匀霁正好在整理家里的时候翻到了江渡岳当年那封为了“以防万一”而准备的诀别信。 “阿霁,我不知道这次的股东大会是否会成功,但我必须这样做。” “我沉溺于黑暗,却窥见了唯一的光,于是我穿过可怖的荆棘,遍体鳞伤也要拥抱你。” “我希望你拥有快乐健康和光明的人生,这样强烈的念头让我无法去思考更多,阿霁,我是因为你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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