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徐曼心神不宁。 可能是起得太早,她调整了座椅,歪头打算睡个回笼觉。 不知发车多久,不知睡了多久。 等徐曼醒来,邻座依旧空空荡荡。 上午十点二十分。 榕城下起了春分后的第一场雨。 大礼堂门前豪车如云。 宾客们丝毫不受阴雨天的影响,各个盛装出席。 十点五十八分,订婚宴如期举行。 窗外雨幕不停。 雨中,一道身影久久驻足。 繁华深处,宋斐挽着贺誉走进礼堂,接受着众人的簇拥与道贺。 原来是宋斐。 原来不是蒋凝。 江蔚摸着脸,雨水成串的砸下来,滑入眼睛里,砸进了心坎里。 雨水明明那么轻,落下的重量却如有千斤。 江蔚看到了典礼落成。 看到了蒋凝坐着轮椅哭嚎着被警方带走。 最后看到的是,路唯从礼堂中冲向停车场的一幕。 雨越下越大。 江蔚转身,一步步走进了雨幕中。 榕城的雨下了一整天。 那场为人津津乐道的订婚宴落下帷幕。 紧接着,又开启了一场兵荒马乱的‘满城寻人记’。 夜里十二点。 路唯浑身带着潮气,来到了德贤府的公寓。 房门没关。 贺誉身上还穿着上午的那套笔挺西装。 只不过裤腿因沾了水渍而显得皱皱巴巴。 就连平日一丝不苟的碎发都凌乱地耷拉在眼前。 平素深沉冷漠的男人,坐在昏黄的灯光下,目光竟罕见地流露出几分迷离和怅惘。 江蔚不见了。 从得知消息时的震怒和狂躁,再到此刻的无措和紧张,贺誉的情绪堪称大起大落。 十多个小时,一个大活人,人间蒸发了似的杳无踪迹。 徐曼靠窗站着,整个人狼狈不已。 贺誉掐了烟,嗓音沙哑的不成样子,“找到了吗?” 路唯抿唇,艰涩地道:“渝市那边传来消息,江代兰上个月离开了疗养院。她目前所住的平房也没有人,家里东西都在,邻居说江代兰这几天都没露过面。” 贺誉闭着眼,牙关里逼出几个字,“继、续、找。” 路唯颔首,看了眼对面的徐曼,给她使了个眼色。 徐曼跟着路唯来到门外走廊。 彼此的脸色都很难看。 “你整天跟江小姐在一起,就没听到一点风声?” 徐曼幽幽道:“老大跟她天天睡一起,不照样没发现。” 路唯被怼的哑口无言。 平心而论,不是他们粗心大意。 而是他们太笃定无权无势的江蔚,再怎么折腾都翻不出贺三少的手心。 所以事发后,才会让所有人措手不及。 路唯又问:“她除了老家渝市,还经常去什么地方?” 徐曼心里很不好受,有气无力地摇头,“不知道。” 凌晨三点。 各方消息汇总而至。 结果千篇一律,没有江蔚的行踪。 房间里,烟雾缭绕。 烟灰缸堆满了长短不一的烟蒂。 贺誉双眼猩红,死死盯着桌上的那张银行卡。 那是31号在日料店里,他亲手交给江蔚的。 江蔚笑着把卡收了起来。 当时贺誉以为这是他们关系缓和的开始。 却未曾料到她连只言片语都没留,就这么消失的无影无踪。 哪怕过去了十几个小时,贺誉依然记得他冲进公寓找人时,心里有多慌。 她早就知道他要订婚,可她什么都没问。 她在他面前言笑晏晏地说再见。 现在回想起来,落进她眼睛里的不是阳光,而是心灰意冷的决绝。 怎么就没听出江蔚那句‘再见’的话外音呢。 贺誉把手臂搭在额前,遮住了颤抖的眼睑。 他始终不相信江蔚能说走就走。 她不可能决绝至此。 第二天,贺誉打了通越洋电话。 傅廷接到时,冷笑挖苦:“你联合基金会给我施压,逼我提前回来,我还以为你得偿所愿了。” 贺誉凛声道:“只要你说到做到,基金会对你的指控自然会撤销。” “呵。”傅廷不以为意地冷嘲:“师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就算我没给江蔚机会,可她还是走了,你说你做人,多失败。” 话落,不等贺誉开口,傅廷就掐断了电话。 过了三天。 江蔚依然杳无音讯。 所有能查的航班、火车、高铁信息,全都没有江蔚的踪迹。 她的电话变成了空号,她的微信在十五天后变成了注销状态。 从愚人节那天开始,江蔚彻底消失在榕城,消失在了贺誉的生活当中。 最开始几日,贺誉一直住在德贤府的公寓。 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残留着江蔚生活过的痕迹。 他明明把这间公寓送给她了,可除了衣柜里的衣服,她什么都没带走。 他送的房、卡、项链、钢笔、腕表、晚礼服…… 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都留在了这间公寓里。 有个声音在告诉贺誉: ——江蔚什么都不要了,钱不要,人也不要。 时间来到五月份。 江蔚离开整整一个月。 贺誉锁上了德贤府的大门,再没踏入过一步。 五月中旬,贺誉卸任了贺氏资本的职务。 以贺家三少的身份正式进驻贺氏家族集团任职。 这位年少有为的贺三少,一上任就大刀阔斧地改革。 像个工作狂,几乎将全部时间都投入到工作当中,不知疲倦。 集团上下叫苦连连,却没人敢质疑。 贺誉变得更加成熟稳重,也更加冷漠寡言。 春去秋来冬已至。 转眼,又是一年元旦。 江蔚离开的第八个月。 贺誉乘机亲赴美国,前往宋家解除婚约。
第147章 三年 曼哈顿区,华尔街。 夜幕降临,雪落在地面上,渐渐化为潮湿的水汽。 贺誉坐在商务车里,望着窗外怔怔出神。 路唯看了眼手机,低声道:“三少,宋家今晚有宴会,要直接过去还是改天?” 后座的男人迟迟没有回答。 路唯看向中央后视镜,刚欲追问,陡地听到男人厉声道:“停车。” “三少,这里不能……” “停车!” 路唯不得不踩下刹车,来不及多问,后座的男人已经推门冲了出去。 “三少——” 路唯不敢耽搁,赶忙在路边找了个停车位,下车追了上去。 这条街并不宽敞,鳞次栉比的写字楼,哪怕在元旦假期仍灯火通明。 落地窗内透出来的灯光,照亮了朦胧的街头。 路唯看到贺誉伫立在街头,素来古井无波的深眸里,波澜四起。 “三少,出什么事了?” 贺誉目光望着某处,口吻低沉沙哑,“江蔚……” 路唯心口一窒,“三少看到江蔚了?” 贺誉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目光却透出彷徨。 路唯:“三少,您看错了吧。” 当初,江蔚走得突然且决绝。 他们翻遍了国内的各个角落都没有得到有用的信息。 时间一长,派出去调查的人总是一无所获。 渐渐地,三少从开始的每天一问,变成一周一问。 直到今天,他们已经很久没从三少的口中听到过江蔚的名字了。 路唯是最清楚贺誉心路历程的旁观者。 他以为三少早放下了对江蔚的执念。 今天一看,完全不是放下,而是全部藏了起来。 路唯陪着男人站了良久。 身上的落雪越积越多。 路唯低声宽慰:“三少,雪下大了,要不先回去,回头我让人查查看。” 贺誉捏了捏眉心:“回吧。”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车上。 商务车汇入车流。 而方才他们走过的一家咖啡店,有道纤细的身影拿着咖啡走了出来。 背后的店员热情地挥手告别:“Mica,SeeYou。” 那道身影,转身走向了与商务车截然相反的方向。 一边是渐行渐远的尾灯,一边是漫步雪中的背影。 仿佛两条擦肩而过的平行线,从此再难交叉。 时光荏苒。 三年后。 贺氏集团总部。 众高管齐聚一堂,商讨着下个季度的公司业务部署和量比指标。 上首,经过三年的沉淀,当年的小贺总如今已变成贺氏集团的首席。 岁月并没在男人脸上留下风霜沟壑。 历经沉淀后,气质愈发稳重自持,如一杯陈年佳酿散发着醇厚的底蕴。 “三少,瑞丰金融控股集团近半年来收购了不少沈家的散股,您看要不要出手干预?” 贺誉坐在上首,单手撑着额角,“哪个沈家?” “军生地产。”主管翻了翻报告,“三年前您以贺氏资本的名义和军生地产达成了战略合作,后把合作迁回了集团,目前集团持有军生地产20%的股份。” 贺誉手指点了点太阳穴,“不必干预,先观望。” “好的。” 会议室里,其他高管面面相觑。 “瑞丰集团一直在国外稳扎稳打,怎么突然盯上了国内的沈家?” “沈家上市以来股票走势喜人,瑞丰集团没有实业,擅长控股投资,八成也想分一杯羹。” 众高管议论纷纷。 贺誉独善其身。 男人漫不经心地摸着袖扣,眸光变得深邃悠远,轮廓愈加英俊冷贵。 时间真快,三年了。 沈军生的公司都上市了。 江蔚仍然音讯全无,连江代兰也不知所踪。 集团会议结束,窗外的天空已被日落染成瑰色。 贺誉站在榕城最高的大厦顶层,向下望去,街头车水马龙。 背后,助理敲门走来,“总裁,您找我?” 助理约莫二十五,女性职业装包裹着纤细玲珑的身形,干练又不失温柔。 贺誉回身,音色低冽惑人,“把袖扣送去保养。” 助理怔了怔,“好的。您还有其他的吩咐吗?” “没有,出去吧。” 助理小心翼翼地拿起桌上的袖扣,忍不住暗忖,这袖扣到底是谁送的? 以总裁今时今日的地位,这种过季常规款的袖扣佩戴在他身上,着实显得寒酸不搭。 晚十点。 路唯开车送贺誉回家。 贺誉如今的住处是新开发的高档别墅区,榕城公馆。 那套大平层他很少回去。 路唯觉得三少是怕触景生情。 毕竟大平层和德贤府的公寓,都有江蔚入住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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