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be!”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充满了元气:“假期过得怎么样,拉萨好玩吗?哎,可惜爹地生日我不能缺席,否则就和你一起去了…” 梁浠彤对她一连串的问话见怪不怪,一边看向检票口,一边淡声笑道:“哪有这么快?我人在西宁,一会儿去坐到拉萨的火车。” “啊?”显然答案出乎陈沛琪的意料,“竟然要这么久?” 不过,她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而是说起了拨打这通电话的真正原因:“babe,你有没有看到今天的新闻?” 听到她骤然升高的音调,梁浠彤不禁有些奇怪:“什么新闻?” “嘿嘿,我传给你…” 她的笑声明显不怀好意,梁浠彤点开WhatsApp,看到陈沛琪发来的新闻截图,“梁子朗剥光嫩模,石澳连环激嘴,6分钟车震偷食”的标题赫然在目,用词毒准狠,符合港媒的一贯作风。 不等她有所反应,又听陈沛琪好奇地压低嗓音问:“梁子朗真的只有六分钟…?” 梁浠彤眼眸里辨不出神情,最后笑着解释:“我怎么会知道?…你应该清楚,我同他完全没有交集。” 虽然他们的身体中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可是这种私密事她怎么会知道? 电话那边传来陈沛琪恍然大悟的声音,随后道:“也是哦,梁家那些人里,就梁子谦跟你熟一些。不过,梁子朗这事吧,看起来像是偶然被拍到了花边新闻,可我收到消息,是有人故意引狗仔过去的。babe,你猜那人是谁?” 陈家是做传媒起家的,几乎控制了港城半数媒体,陈沛琪会知道这样的内幕消息并不奇怪。 虽然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可是梁浠彤不用听答案也能猜出个大概。 还能是谁? 梁氏家族关系复杂,父亲梁冠霖年纪大了,逐渐有了放权的想法,在他的众多子女中,谁将最终继承企业和家族信托,成了至关重要的事。 或许这条带有桃色意味的新闻,只是豪门争权战中,微不足道的烟雾。 梁浠彤想事情的间隙,就听见陈沛琪得意洋洋的替她解惑,道:“猜不到吧?” “是梁乐彤!真没想到啊,你们家那位整日吃斋念佛,热衷公益,看起来与世无争的女菩萨,居然也会给自己的弟弟设圈套——”话说到一半,她蓦地恍然大悟:“babe,你选在这个时间点出去玩,是不是想避开你们家这些事啊?” 梁浠彤垂眸敛目,纤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叫人看不懂内心。 她想起章澜这些日子锲而不舍地给她打电话,心情莫名开始烦躁。 章澜是她的母亲,港城首富梁冠霖的第七任太太。 梁冠霖从年轻至今,感情史的精彩程度,完全不输TVB狗血剧。虽然已经年过七十,仍是港城小报的头版常客。 梁浠彤在水深火热的家庭氛围里耳濡目染,加上她又早慧,从小就知道该如何帮助章澜争夺梁冠霖的宠爱,替她出谋划策,解决外面的莺莺燕燕,守住正宫太太的位置。 按照名门闺秀的既定路线活了二十二年,勾心斗角的日子过得久了,她早已厌倦了这样的生活,偏偏章澜还不满足,在这种敏感时刻,动了让她去争夺家产的念头。 “旅客们,你们好!天路格桑花提示,由西宁开往拉萨方向的Z8991次列车已经开始检票了…” 候车大厅响起列车检票的提示音,将梁浠彤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没有回答陈沛琪的问题,而是顺势转移话题:“我要检票了,回头聊。” 挂断电话后,梁浠彤长舒一口气。 陈沛琪的这通电话,的确让她在心里泛起不小的涟漪,不过既然决定出来旅游,那就不要再去想梁家的事情。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拉着行李箱跟随着人流走到A2检票口。 拿出回乡证,顺利经过闸口。 “10车08号下铺…” 梁浠彤根据票面信息找到了软卧包厢,抬眸望去,没想到有人比她先到一步。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站在两张床中间的过道上,整个空间都显得紧凑逼仄。 火车里昏昧的灯光,落在他清爽利落的短发上,勾勒出轮廓分明的侧脸,隐隐透出一股锐利。 白衬衫上的袖扣半解,躬身整理床铺时,手腕上的黑色佛珠若隐若现。 喧嚣的车厢,人群嘈杂交织,行李箱发出滚轮转动的声音,眼前的男人,无论是生人勿近的气场还是英俊无俦的样貌,都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梁浠彤漫不经心地倚在门框,声音清软:“你好呀,怎么称呼?” 男人似乎才注意到她。 抬眸冷瞥,面无表情,惜字如金的回答:“姓宋。” 漠然的眼神和简洁的回答令梁浠彤明白,他不认为与她有什么值得交换姓名的必要。 梁浠彤眉梢轻挑,眼中的兴味更浓:“原来是阿宋,你可以叫我阿榛。” 她的英文名是Hazel,翻译过来是榛树的意思,说自己叫阿榛,也不算是谎话。 陆聿珩不置可否,转过身继续整理床铺。 他的沉默、冷淡,如一个谜团。 勾起了她压抑许久的好奇心。 梁浠彤心思微动,对于这次的火车之行,忽然多了几分期待。 男人依旧一言不发,梁浠彤虽然没有得到回应,却也不觉得尴尬,只是先将自己的行李箱放到床下,接着从包中拿出湿巾,主动开口询问:“要不要一起去擦玻璃?” 擦玻璃? 陆聿珩手上的动作一顿,微微蹙起眉头,这是什么新型搭讪方式? 见他神色不耐,梁浠彤眨着清澈明亮的杏眼,神态无辜娇憨,指了指过道上的车窗:“将玻璃擦干净,一路上就能看到更清晰的美景。” 陆聿珩没什么兴致,他收回视线,言简意赅道:“请便。” 梁浠彤轻笑一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丝毫不在意他的态度,转身下了火车。 与她抱有同样想法的人不少,几乎每块窗子都有人在擦拭。 不远处还有群年轻人,手持写有“青春没有售价,火车直达拉萨”的横幅,纷纷用黑色油性笔签上自己的名字,又齐声高喊着口号合影留念。 青春的活力在空气中流淌。 还未正式出发,梁浠彤那颗如同一滩死水的心,就跟着焕发了生机。 擦完玻璃,她看到车身上“西宁直达拉萨”的标志,动了拍张纪念照的心思。 梁浠彤转过头,正巧看到大学生模样的年轻男生从她身后走过,连忙开口询问:“您好,可以帮我拍张照片吗?” 既然决定出来玩,当然要随心所欲。 方才在火车上与那位“宋先生”搭讪是听从内心,现在想要拍照也是听从内心。 这次出行,她不想留下任何遗憾。 男生名叫阮彬,这次是和同寝室的几个兄弟一起前往西藏旅行。等他看清面前女生的长相,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欣然答应:“当然可以。” 梁浠彤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他,走到火车标志旁侧蹲,身体稍稍前倾,单手指向“西宁”字样,对着镜头漾起唇边的梨涡。 阮彬飞快按下拍摄,从远至近一连拍摄了好几张,直到梁浠彤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才恋恋不舍的将手机还给她。 他的脸颊有些泛红,不知是因为风吹还是因为害羞,“我多拍了几张,你可以挑挑看有没有能用的,如果都不好,我就再拍几张。” 梁浠彤大概翻了翻,她的镜头感很强,男生的摄影技术也不错,没什么可挑剔的,便连声道谢:“很好看,我很喜欢,谢谢你。” 阮彬迟疑了片刻,正想说些什么,耳边响起了列车员催促大家抓紧上车的声音。 梁浠彤莞尔,挥挥手与他道别,“快开车了,我先回去了,再次谢谢你,拜拜!” 她重新回到列车上,看到“宋先生”正低着头摆弄着手机,上铺的位置空着,看样子今晚包厢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从行李箱中取出提前购买的旅行一次性床品,将床单、被罩和枕套换好。从小生活环境优渥,让她有一些小洁癖,总觉得换了之后睡起来会更舒服一些。 九点五十分,列车缓缓启动。车窗外,西宁的夜色如墨流淌。 列车员逐一为大家发放旅客健康登记卡,也就是网友们口中的“生死状”。 梁浠彤认真填好各项信息,发现对面的“宋先生”已经写完交给了列车员。她趁列车员回收时偷看,可遗憾的是,没能看到他的全名。 十点三十分,列车准时熄灯。 梁浠彤将包厢门阖上,静谧独立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她转身望去,床铺上的“宋先生”平卧其中,他双眼紧闭,棱角分明的轮廓放松下来,不知是否已经入睡。 “阿宋…” 她轻轻唤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梁浠彤收回视线,侧身而卧,闭着眼睛酝酿睡意。 她有些认床,车厢里沉闷的空气与轨道转弯时轻微的摇晃,伴随着火车行驶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让她根本无法入眠。 梁浠彤再次坐起身,悄悄掀开窗帘一角。 火车已经驶出了西宁市区,窗外月色如银,皎洁的月光落在荒芜的大地,留下淡淡的银辉。 她拿出手机,用Whatsapp传了条简讯给陈沛琪:“KiKi,我今日撞到咗Crush” 陈沛琪不知在做什么,迟迟没有回复消息。 梁浠彤对着手机发呆,突然感受到震动,点开一看是梁子谦,“你唔喺港城?去咗边?” 她犹豫了片刻,直接按灭屏幕放到一旁。 凌晨三点五十分,列车抵达格尔木。 梁浠彤迷迷糊糊听到声响,发现火车已经停了。不知道是因为没有睡好,还是因为海拔在逐渐攀升,她觉得头有些昏沉。 软卧包厢门被人从外拉开,穿着藏服的中年夫妻走进来,女人怀中还抱着昏昏欲睡的小女儿。 尽管他们已经刻意放轻音量,但是梁浠彤还是清醒了过来。 她坐起身,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瞧着四十多岁、穿着藏服的男人,满眼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吵醒你们了。” 你们? 梁浠彤扭过头,旁边的男人果然也坐了起来。 见状,她忍不住腹诽,不知道她之前喊“阿宋”时,他是睡熟了,还是装作没听见… “我们换一下铺,”陆聿珩声音清冽,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坚定:“带着孩子睡下铺更方便一些。” 夫妻俩有些惊讶,不好意思地推拒:“不用,不用,能买到下铺不容易。” 陆聿珩没有说话,他起身将自己睡过的被子与枕头和上铺对调,踩着梯子就要上去。 孩子晚上偶尔会起夜,睡在上铺确实不方便,夫妻俩知道换铺是他们占了便宜,又经不住这份诱惑,只得呐呐道:“实在太感谢了,要不,我们把差价转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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