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绒的首饰展示柜上块开阔草甸就是露营地。随着海拔攀升,山林里奶白色的浓雾弥漫,只要走出去几分钟身上就凝了一层水雾。沈时晔把外衣脱下来披在顾影肩”顾影睁大眼,被迫半张着唇。腰下被他手臂肌肉滚烫禁锢,反抗不了。 果浆被他滚烫指尖捂热,沿嘴角淌落,伴着手指搅动的水声,很糟糕。 沈时晔只用两根手指揉她,面无表情,只有呼吸比平常粗重一些。他把问话又离奇地绕了回去,“在你眼里,我只能是一个乏味的商人、工作狂?” 顾影小猫磨牙似地恨恨咬了他一口,“你会……你最会玩了,行了吧!” 看她破防实在是沈时晔为数不多的乐趣,打破了湖面的冰,她就变成了有生机的流水,在他面前鲜活地流动。 沈时晔唇角上扬,收回手,用棉布擦净玉骨般的十指,又开始装正人君子,“不用说违心话,我的确不是个会搞浪漫讨女人喜欢的男人。” 顾影一噎,险些咬到舌头,“……你这还叫不会。” 他当她不知道他那长到可以写成一本书的date名单呢。 “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沈时晔正经道,“我的确不会。” 谁情人眼里出西施了……顾影哼哼,“沈先生的确没上,吻了吻她额头,“在车上等。” 顾影以为他平常万事万物只手制住,“一边玩去,别把头发烧了。” 他这口吻真像管教孩子,谁还记得他们昨天晚上刚刚进行了很成人的深入交流呢?顾影鼓了鼓脸,下巴搁在他一侧肩膀上,目光触及锅里面不可名状的糊状食物时,表情突然僵硬住了。 太大意了,是怎样盲目的信任让她相信君子远庖厨的大少爷能给她做出一份正常的食物? “沈先生。”顾影扶住沈时晔的小臂,清清嗓子,“这个糊……汤……里面是什么呀。” 沈时晔面不改色,“是好吃的。” 舀起一勺,晾凉之后不由分说,塞进顾影嘴里。 “唔——” 顾影猝不及防,被一勺带着海产湿气的糊糊黏住了舌头。 他们香港人……! 干鲍花胶鱼翅瑶柱……她固然吃出了这口糊的昂贵,但咸腥的口感还是让她面露难色。 算了。 原来沈先生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沈时晔还试图喂她吃第二口,被她睁圆眼睛躲了过去,“不要……真的不要了沈先生!” 沈时晔眯了眯眼,“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怎么还叫沈先生?” 顾影不知道他怎么还在执着于让她叫他的名字,但姓名实在是一种太亲密的指称,昨天如果不是难堪情切,她也叫不出口。 但沈时晔手握汤匙虎视眈眈,她不敢不老实,舌尖如含着颗珍珠,含混地不情不愿叫,“沈时晔。” 沈时晔轻哼一声,“叫得真不好听。” 他可真是难伺候,顾影不干了,鼓了鼓软绵绵的腮,“是你的名字难念,生僻字,第一次看见我都不认得。” “第一次知道我,是在什么时候?”沈时晔呼吸沉在她耳侧,将吻未吻。 “是和……”顾影欲言又止,把西泽的名字吞下去。 那是寻常的早晨,早间新闻在滚动播放财经热点,深石埃克森财团做空欧洲某国的中央银行,他列席欧洲议会接受质询。 聂西泽经过电视前面,忽用爱恨交织的口吻说这就是他表哥。 从十四岁到二十二岁,铁腕管教了他整个叛逆期,形成了一种食物链般血脉压制的表哥。 在镜头环绕之下,他似乎被记者打扰了,略微不耐地微微侧脸,被拍下几个瞬间,然后被一众助手、保镖簇拥着坐进座驾。 顾影的第一反应是,能管住聂老师的人,一定很不好惹。 因为不好惹,所以卖会级别的首饰,分别是鸽血红、白钻、粉钻、祖母绿、海蓝宝、珍珠、紫水晶,包括完整的项链、手链、耳环,每一套都是十几斤重的美丽刑具,体量都足够翻上去做tiara。 Emma见顾影沉默,干脆拿起笔准备签单,“如果选不出来,那也all in好了。颜色多的话,方便搭配衣服。” 顾影赶紧拦住她,“晚宴都很少戴这么到她会喜欢这些的,野外是她生活中为数不多的乐趣,在工作不是那么繁忙的时候,她和聂西泽几乎把西欧的高山踏了个遍。 除了这条充分狙击她的线路,车后座里还细心地准备好了帐篷、睡袋、炊具之类的高山露营设备。这一场临时的约会,被沈时晔处理得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甜蜜阴谋。 沈时晔漫不经心打着方向盘,把她看穿了,“Darling,你是自然科学家,科学家都喜欢冒险。” 顾影明知道他在欧洲长大,叫人“darling”是很寻常的事情,但还是默默为此脸红起来,“我还不是科学家呢。” 沈时晔沉思0.01秒,本着自家女孩怎么样都最好的原则,“嗯,你比他们要更聪明。” * 进山时天光尚早,不急着赶路,沈时晔带她一路走走玩玩,在蕨树林下摘了一桶浆果,在溪水里摸小鱼。 开过了一大片遮天蔽日的原始乔木,旁边的一体压破,野涩的甜香散发在空气里。 “我的浆果!”顾影低呼一声,反手抓了一把,浆果乳白的汁液黏连在她手指间。 沈时晔眼神一黯,因野果的香,自然而然地想起她小舌上的甜津。 又一枚野果碾碎在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间,他慢条斯理地将白色浆液涂满她的红唇,勾出水粉的舌尖,用两根指头亵.玩,“听说流白色汁液的果实都是有毒的,嗯?” “唔——有讨好女人的必要,别人会来讨好你的份。” 沈时晔垂眼,俯身过去,呼吸在她耳根拂着,“你什么时候讨好过我?” 他一靠近,顾影就像警觉的小动物,紧缩在草丛里,不敢乱动。 “昨天晚上……不就是吗?”她强撑着说。 她还敢提昨晚。迷乱水声,薄背如玉,香槟倒影里他克制地用吻结束。是因为仁慈,才放过她。 沈时晔下意识想摸烟,才想起山林里禁烟,不能抽,深深地凝了她一会儿,喉结咽动抵抗着那阵瘾,“你在暗示什么?” 意识到自己开启了一个危险的话题,顾影连呼吸都不会了。被他的气息笼罩,眼前是他斧凿的喉结,深沉地滚动着,欲感喷薄。顾影倏然闭上眼,身体潮热,腿心暗暗地摩了一下。 说不上是渴求还是害怕,她只能等他的发落。 但沈时晔没有更进一烟,几步跨出帐外。更深露重,密林间空无一人,他深深一蹙眉,“顾影?” * 顾影不是没听见沈时晔叫她,但她一出门,强忍的眼泪便滑了下来,很丢脸,不想被他看见。 她知道沈时晔说的是真话,即便这一局她赢了,也不能再留在剑桥。假如不幸输了,她身败名裂。 当然想好了退路,但没有十分的把握,她还是害怕。 沈先生很坏,不安慰她,反而冷酷地戳穿她的恐惧。 眼泪风干在脸上,她仗着自己在西欧常登山,在山林里乱走,却不知雨林岛屿的地势和温带高寒山脉完全不同,湿地泥泞,到处是隐匿的溪流,她没拿登山杖,几乎一步一打滑。 还有夜枭在头顶打转,当顾影第三次经过同一棵高山榕树时,饶是她胆大,也有些心里发毛。 遇上了鬼打墙,总觉得有人站在暗处看她。 她下意识地小跑起来,忘了脚底是小溪,鞋底向前一个趔趄步,顾影只觉身前的压力骤然一松,热潮退去。被抱起来坐好时,人还是懵的。 沈时晔帮她把弄乱的外套拉到最顶,哑着声教育她,“不要随便给暗示。这是野外,不能乱来。” 顾影脸色飞红,“我哪有暗示,明明是你……” “是我浮想连篇。”沈时晔坦然地接过话柄,“毕竟,我是个没见识的男人。” “……” 好话坏话都被他说尽了,顾影心乱跳,不信任地离他远了点,“骗人。”
第37章 Chapter 37 什么都吃过看过的男人,一会儿说自己不讨女人喜欢,一会儿说自己没见识。他可真会以退为进。 沈时晔不喜欢她离他远,手指勾了勾命令她,“过来,就这么点大的地方,你想跑哪去?” 他不说还好,一被威胁,顾影就像只警觉的小鸟,更加戒备地挪远,“不跟骗子坐一起。” 沈时晔没强求,揿开一盒尼可以在雨夜的天台,和阎王爷抢人。 沈时晔没追问她的下文,被炉火烤得温暖的手指轻轻摩挲她后颈,“我的名字不算生僻,但的确是外祖父在典籍里取的,世宗晔晔,说的是汉武帝。我母亲认为这个字太重,很难压住,但外祖父问过了大师,执意要给我用。” 顾影天真地问,“因为你从出生就被寄予厚望?” 沈时晔笑了笑,“我父母结婚晚,在我之前,我们这一代已经有接班人。母亲对我的期望一直是做个富贵闲人,可惜事与愿违。” “富贵闲人……”顾影喃喃,“我想象不出来。” 因为他好像生来就,将话题不动声色地引到她身上。 “因为Yale生物系给的奖学金最多,减掉学费生活费,还可以剩很多回家。”顾影得意地扬起唇,“不过如果是别人问我,我会给一个更高尚的答案……研发新药治病救人之类的。” 沈时晔像是终于忍受不了距离,把顾影重新拉进怀里,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下面。 顾影莫名其妙又躺下了,神情十分无辜懵懂,“唔?” “就这样,别动。”沈时晔抚了抚她头顶,“所以,Yale给你那么多钱,为什么还要离开?” 顾影睫毛轻轻一颤,声音低下去,“因为……纽黑文的冬天太冷了。” “剑桥的冬天也很冷。” “是啊。”顾影笑了笑,“所以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去个温暖的地方。” “毕业之后么?”沈时晔漫不经心问。 “……嗯。” “但以你的资质,应该要留校,或是去北美,都是会下雪的地方。” “不……不是每个博士都能留在学术界的,找教职很难。” “但你是最好的博士。” “我不好,我……我发不出论文,”顾影无意识地揪着袖口,眼神有些失焦,“我处理不好人际关系,同事和导师都不喜欢我。” “所以你想换导师?”沈时晔在她喃喃自语中冷不丁问。 “不,我……”心事在舌尖滚了滚,电光火石间,顾影终于察觉他问话中毫不遮掩的指向性。她低头沉默半晌,再抬起脸时已从沉浸的情绪中彻底清醒过来,“沈先生,Emma跟你说了什么?” 炉子上的火焰跳了两跳,灯光与火光都是暖黄色的,沈时晔的脸色却没有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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