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时,庄大公子在观景台外迎来了今天的最后一位、也是最贵重的一位客人。他知沈时晔喜清净,引着他从走道另一侧上了露天看台,给他敬了烟,“对了,今天你弟弟向端方贵重,不可能搭理庄文琦的疯言疯语。他目光只朝向聂西泽,怒意隐而不发,显得深沉从容极了,“两年了,该收拾的渣滓不收拾,你输给我,不冤枉。” 聂西泽冷笑两声,不落下风,“现在就论输赢?未免还为时尚早。” * 为了避免顾影这个腥风血雨的体质再掀起什么事端,庄咏颐干脆将男宾女宾的坐席隔开。 嘉宁消失了半天,这会儿才回来。她浑然不知刚刚自己错过了什么场面,只顾着跟顾影大倒苦水,她的青梅竹马刚刚竟然跟她告白,好吓人好尴尬。 顾影勉强笑着附和她,余光扫过男宾所在的看台,目光凝了凝,发现沈时晔和聂西泽的座位不知何时双双空了。 * 二楼贵宾区。 砰地一声,玻璃幕墙被人徒手生生打传了,一道男人的身影被击飞过去。 “你……”庄文琦躬身跌在地地找人,终于在贵宾区找到这个满地狼藉血气弥漫的房间。 男人的闷哼、搏斗、拳头砸上骨头的声音从不远的弟媳也来了,带了匹马,你是不是该给他们添个彩头?” 今天开盘赌马,他的意思是让沈时晔下一把重注。沈时晔接过烟却不抽,蹙眉问,“我哪个弟弟?” 圈内人都知他和西泽最亲,庄公子从唇边夹走烟,疑惑他陌生的语气,“就是西泽啊,你怎么……” 话音未落,二楼上走下有说有笑的一行人。沈时晔抬眼望去,看见顾影和聂西泽一前一后站在看台台阶上,一个白长裙一个白西装,宛如婚礼现场,马上就要走上祭坛宣誓。
第57章 Chapter 57 聂西泽手里拿着个白色长条邮差包,显然也不是他的,而是遵从绅士礼仪替女伴拿包。 顾影打着把白缎底碎花的遮阳伞,在伞沿下一抬眼,细长的高跟鞋跟在楼梯台阶上绊了绊。 聂西泽回头,抬手扶住了她,“怎么了——” 顾影抿着唇,手中伞柄被海风吹得摇摇欲坠,下一秒,一只修长有力指骨分明的手越过聂西泽,在众目睽睽之下,托着她小臂,将她从楼梯上带下来,顺势接管了她手里的伞,“不习惯就不要学别人穿高跟鞋。” 顾影还是懵的,只知道顺着他蜜的蝴蝶,闻这腰臀比…我左转去小粉站了。有没有身材超辣金丝雀x豪门霸总的文看看?] [男的眼神,看狗都深情!] [hk街拍水平这么高??摆拍的吧!] [女的美过今年那堆港姐了,hk也不是没有美女嘛]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顾影看得尴尬,屏幕下滑,最新评论里面突然冒出了许多香港ip: [男方睇起好面熟,有冇人同我对个暗号?] [SS家太子爷?千亿少东?] [Bingo.] 这简直是指名道姓了,顾影心情复杂,“这都不删?” “为什么删?”沈时晔轻描淡写地抬头望一眼,“拍得很好。” 是很好,从滤镜到配文配乐都充满网感,是短视频传播学的成功案例。但深石公关部可正为此咬牙切齿焦头烂额呢……太子爷在下沉市场短视频平台靠卖脸出道,说出去笑死人。 视频又在屏幕上循环了一遍,顾影看得仔仔细细,记住海风的走向、光影的流转、他看她的眼神,港乐唱尽,他和她的背影隐入人流,最后一帧黑屏,落下的话答,“没有不习惯……” 她表情很麻木,心底却各种激烈地闪念——他怎么来了?明明今早他还说没空,对这种活动不感兴趣,让她和嘉宁两个细路妹自己玩。 聂西泽表现得尚且很沉静,走到他们中间,对沈时晔叫了声“哥”。顾影一左一右被他们夹在中间,一个帮她撑伞一个帮她拿包,六目相对,顾影先撑不住,移开眼睛远目,“哈哈,今天天气好好喔。” 沈时晔没理她,眼睛只看着聂西泽,“阿泽怎么突然回香港了?也不提前说。” “快过年了,正该阖家团圆,大哥难道晚了吗?” 他说出“阖家团圆”四个字时,一只手又自然而然地搭在了顾影肩上。 后面的一群人激上,吐出口血雾,“你敢让顾影看见你这样子吗?” “你还敢提她。”聂西泽捏了捏拳头,骨节之间发出可怕的弹响。他单膝蹲下,压制住庄文琦,第二拳紧随其后,砸进他的下颌骨。 一串沉着的脚步声停在身后,聂西泽不必回头看也知道是谁。庄文琦被打得耳边嗡鸣,剧烈的疼痛侵袭。视线一片血色中,他看清两个居高临下的男人,咳喘一声,“聂西泽,你在为你哥做打手?你知不知,这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前几天在西营盘,他强要她上床,你知不知她多可怜——” 话音被两声大腿骨折断的可怖声音,庄文琦惨叫起来,在地面剧烈扭动,但下身动弹不得,让他如一只卑贱的蛆。 沈时晔单脚踩在他膝下,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深沉而威严。 庄咏颐此时正在身后看着自己哥哥,她是被沈时晔特意带上来作见证的。沈时晔脚下用力捻了捻,转过脸问她,“庄小姐看见了什么?” 庄咏颐何曾见过他动真格的场面,连吞咽都不敢了,“我什么也没看见。” “不对。”沈时晔平静而冷酷地陈述,“你看见你二哥失足摔下二楼,折断了腿骨,恐怕以后只能是残废了。” 庄咏颐只好将他的话重复一遍,并保证,“他不会再出现在沈先生或是顾小姐面前了。” 庄文琦很快被人挪了出去,聂西泽仍半跪在地面,血腥味在空气中挥之不去。 “他刚刚说的西营盘,是什么事?” “阿泽,她现在是你大嫂。”沈时晔冷淡地警告他,“不要窥探我和她之间的事。” 聂西泽充耳不闻,摇摇晃晃从地面站起,执着地问,“你强迫她?你竟然强迫她?” “是又怎样?我让她证明她爱我,然后她确实证明了她爱我。”沈时晔轻微地笑了笑,“也许一开始算强迫,但是因为她爱我,所以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两厢情愿。” “她-爱-你。”聂西泽和他对立站着,一字一句,“你好像把这件事看得很理所应当。那你呢,你用什么还她这一句爱你?” “阿泽。” 触到沈时晔一瞬间蹙紧的神情,聂西泽蓦地懂了,哂笑一声,“你连一句爱她都无法说出口。” 沈时晔不为所动,反应得冷淡,“我知道你嫉妒,但是对我做再多臆测,也不能改变她不爱你的事实。” 他隐藏得太好,没人知道,有很深的钝痛正从心底蔓起。 聂西泽唇角浮起更深的笑意,“嫉妒?我有什么好嫉妒你的。反正她也不能永远爱你,也许只有一两年,甚至只有几个月,你总要去履行你的继承人责任,找个家世相当的女人结婚生子的。集团、家族,这些责任你不忍心压在嘉宁身上吧?所以你爱不了她,你只能卑鄙地汲取,等你享受够了,再一手推开她。顾影不会纠缠你,甚至可能祝福你,让你没有负担,也不觉得亏欠,可以心安理得去做你的好丈夫好爸爸。这么识趣懂事的女人,谁会不喜欢呢? “大哥,别告诉我你没想过这些?你脸色这么铁青,是不是因为我把你的念头说破了?既然已经说破了,我再说一点你没想到的,你猜我为什么回香港?有一天走在剑桥街上,我突然想通,你们迟早会分手,我要等着那一天。到那一天,只有我还陪在她身边。我会陪她到生命尽头,和她的名字一起写在教科书上。你和她只有今朝有酒今朝醉,我和她却还有一辈子。和一辈子比起来,你和她的一朝一夕又算什么? “你说她现在不自己,连被玻璃划伤手臂也不在乎,任由鲜血顺着紧绷的肌肉涌出。 顾影在二楼一个一个房间烈地交换着眼神,都是二代里的二代,什么场面没见过? ——这场面真没见过。 这两位可是比亲兄弟还要亲的,在这里疑似抢着为一个女人献殷勤的算什么? 还有什么阖家团圆……你们家的阖家团圆是这种两男一女的团圆? 虽然心里很激烈地这样想,但没人敢把这些腹诽写在脸上。经过沈时晔时,一个个客客气气地叫“沈先生”“沈董好”。 唯有一个人不识数。庄文琦自聂西泽和沈时晔双双出现在顾影身侧时便嫉恨得发了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三人,一句疯话没头没尾脱口而出,连庄咏颐都来不及拦住他,“你们两个算什么——我才是她爱的第一个男人!” 一刹间,连风似乎也静止了。赛马已经开始,雄壮的马蹄声不绝于耳,看台上却并无几个人在留心观赛,几十双耳朵都竖着听这边的动静。 沈时晔在外一地方传来,她急忙奔跑进去,看见聂西泽躺在地上,衬衣上全是血迹,被沈时晔单膝压制着胸膛。 顾影头脑一嗡,什么也顾不得,狠狠推开沈时晔,在聂西泽身边跪下,捏着他的手,看着他脸和身体上的淤青和血迹,眼神惶惑,“你有没有事?” 沈时晔并未对聂西泽下狠手,他在盛怒中也拿捏着分寸,疼痛完全在他承受范围之内,跟刚才庄文琦两下折断腿骨的待遇相比,已经称得上仁慈。但聂西泽反握住顾影的手,一开口却是气若游丝的样子,“我没事,大哥发火管教……是应该忍耐的。” 顾影用手背掩着苍白的半张脸,因为血迹,一阵一阵地头晕目眩,“那也不能这样子!” 眼前的事情混乱到匪夷所思的程度,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都想象不到这两个人能打架! ——不,不能叫打架。 是沈时晔对弟弟单方面的霸凌,欺压。 沈时晔站直身体,带血看着,沈时晔对父亲换了公式化微笑,关切问,“董事长今天不是该去曼哈顿总部?” “推迟了。”沈振膺扣着西服起身,“你大伯父今天在青徽园设宴,跟我走一趟。” 沈家最重人伦亲情,但大伯父沈振霖这几年深居简出,不怎么见人更别提他的妻族和沈时晔两年前在珠岛受刺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再亲热的一家人,如今也难免有些疏远了。这一切前因,让今天这份邀约显得不同寻常,但沈时晔对家族内务一向缺少好奇心,不动声色地上了父亲的商务车。 不是去公务应酬,沈时晔把双排扣外套脱了,沈振膺瞥见他喉结下方隐隐约约的痕迹,冷不丁问,“你最近那场恋爱谈得还好?” 沈时晔不意外沈振膺知道顾影,但他和沈振膺并非可以推心置腹谈论情感生活的父子关系,便把心中的焦灼隐藏得不见痕迹,“很好,她是个好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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