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谁顺从 茶香微涩，覆在结痂的往事上泄出一层苦楚。季绯低垂的目光落在澄亮的茶水上，转着戒指的动作停下，“我理解他的行为，但我不原谅。”会客室的窗户半开着通风流转，有风吹进，卷起深秋萧瑟的凉意。“那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要不要离开？”茶杯搁在桌面上发出轻轻的响声，随着郁老爷子平静认真的声音落下。季绯缓缓抬眼看向他，苍老的面容经过上次大病，轮廓瘦削许多，颧骨微凸，显出更深的几分老态，却更有威严风骨。她从中看出老人的认真，只要她点头，她便能离开这里，离开郁青然，离开所有悲痛的记忆。只是，身远离了，心上扎的碎屑却永远存在，折磨长久。季绯思绪纷飞，正欲开口，余光处的门口延长一道影子出来。她一顿，到嘴边的话咽回去，目光悠长惆淡的轻轻跟老人摇摇头。漂亮的眼睛会说话，她的眼睛清润明亮，线条描绘精致，无疑是最漂亮的，情绪从里面流出来，是漫天的风沙落下。郁老爷子沉沉叹出一口气，抬了抬手，“也罢，这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了，你出去吧，他估计在等你。”“好。”季绯又将他身前的茶杯倒满，起身抚平裙摆往外走，步子落开三步，她忽然停住，侧过身，轻淡的声音缠着宿命感，回答老人之前的话。“我和他的恩怨是难以停止，我们之中，只有一方死去才能结束。”郁老爷子只发出长长的叹息声。季绯走出会客室，门外已经没有那一抹影子。再回到换婚纱的贵宾试衣间，任岑已经离开，男人挺括慵懒的靠坐在宽大的沙发上，长腿交叠，骨感的长指一颗颗拨动腕间的梵文佛珠。见她回来，俊冷的眉眼微抬，放下长腿从沙发上起身，手指顺着她垂在身侧的手握住，指尖抚过冰凉的戒指，一同扣在掌心里，“聊完了？”季绯垂眼望着相扣的手，淡淡应声：“嗯。”“去吃午饭。”男人扣紧的手微晃，弧度极轻极小，旁人难以察觉，被紧扣的另一只手的季绯敏锐的感知到。很亲昵的小动作，是很愉悦的情绪。季绯心平如水，敛着眉眼跟着他往外走。婚纱店在方正的车窗外后退，风卷起路边树叶，青黄萧瑟漫秋风。深秋多雨，午间落下雨幕，天色昏暗难以透出光亮。季绯从律所回来时，裹着一身雨水的濡湿气息，月亮湾别墅明亮的光线撕开沉沉天色一道口子。保姆很快端着冒着热气的姜茶上前，“夫人，快喝了驱驱寒。”猛然听见这个称呼，季绯愣了一下，回神时，手里已经端着小碗，嘴里充满辛辣的甜味。热乎乎的温度从胃里扩散到四肢百骸。男人还没有回来，让她回月亮湾的消息倒是发的早。季绯上楼进到给自己准备的卧室里洗澡，热气熏蒸，最后一点雨水的凉意消散。等从浴室出来，坐在床沿的男人抬眼看过来，目光落在她微湿的发上，朝她招手，“过来，给你吹头发。”季绯在他抬手的时候注意到放在床上的吹风机，她的头发很长，每次都要吹半个小时，现在有免费的劳动力，就直接应着。热风吹拂在耳边颈边，氛围静谧平和。乌黑发丝如上好的绸缎，柔软光滑的在指腹间掠过摩挲，后颈白皙细腻的肌肤在乌黑间若隐若现，郁青然深邃的眸光一下落在发丝上，一下又分开余光落在肌肤上。清淡好闻的栀子花香味飘散在空气中，是发丝上沾着的洗发水的味道。郁青然有些沉迷在香味里，或者说沉迷在此刻温暖静谧的关系里。他一认清自己的心就下定，除非到死亡终点，永远也不会放手了。吹风机的声音停下，发丝干燥柔软，季绯刚想起身，身后压下沉沉的重量，“小绯，我爱你。”脖颈和脸颊有热气喷洒，男人低沉暗哑的嗓音响在耳边，“你是我唯一想留在身边的人，不止现在。”直白倾泄的情感灼热滚烫，季绯眼睫轻颤，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越来越紧，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还在继续。“以前我父母很相爱，却抵不过生死，我看着我父亲伤心过度迷惑自己，我不喜欢那种不受控的痛苦，所以一直不敢踏出那一步，冷落你是我的错，但以后我会好好爱你。”外面的雨已经停下，深秋雨冰凉，房间也在无声无息中缓缓覆上一层凉意。季绯抬手覆在男人青筋凸起的手臂上，轻淡回应，“那就一直这样下去。”她眼底掠过一抹挣扎，侧脸微倾，唇瓣覆在男人冰凉的脸颊上，“回去洗澡吧，我有些累了，想休息。”郁青然一时没从脸上的温软触感回神，漆黑瞳孔里倒映着她的脸，眸光有着诧异，随后一层清润的笑攀上眉眼。他低脸凑上去吻吻她的唇，低沉的嗓音透着愉悦，“你好好休息。”她的主动是成功的讯息，男人这次走的很顺从。门关上的一瞬间，季绯脸上的神色冷淡下来，指尖摸着唇，眼尾似也勾着深秋雨水的凉意。夜色浓重，漆黑的房间里，床上响起细微弹压的声音。季绯掀开被子，下床套了一件外套，双眼已经适应黑暗，她很快走到门边，动作放轻的拧开把手出门。走廊一片黑暗，只有楼梯口亮着一盏小灯警示。她摸着墙壁一步步往前走，最终停在男人的房门前。周围寂静一片，她屏住呼吸侧耳倾听房内的动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她从门缝里观察是否有光线露出，一番确认后季绯小心谨慎的拧着把手，轻轻转动，耳边除了紧张的心跳声，再无其他。房内也是一片漆黑，床上隆起一个弧度，她没关门，站在门边好一会儿，确定床上的人没有动静后关上门，轻手轻脚的靠近里侧的床头柜。
第122章 婚礼 越近，她的心跳越发不可收拾的狂跳。季绯小口呼吸，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目光时刻注意着床上的动静。她蹲在旁边，身高与床沿齐平，手触到柜子上面的把手一点点往外拉。床上的人忽然一个翻身，窸窣的动静在紧张寂静的环境里格外惊心动魄。季绯手一抖，连忙趴在地板上，屏住呼吸摁住心口，脑海里思绪飞转思考着对策。良久，床上没有再发出动静。季绯又趴了一会儿，才稍稍直起身，往床上看了一眼，发现男人背对着这边，心下微松，缓缓吐出一口气。动作小心警惕又快速的拉开柜子，她拿出里面的文件再关上，慢慢的退出房间。彻底关上门的时候，季绯一颗心落在实地，将那份文件放在光下确认一番，而后放进自己的包里。*一周的时间很快，圈子里对于郁青然订婚的质疑，在某些世家收到请柬时彻底消失。佛子坠入凡尘，人人都想看看究竟是谁成为他的枕边人。订婚宴包下一整层的宴会厅，布置得富丽堂皇，奢华精致。厅内人来人往，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寒暄客套的交谈声中都隐隐是对今日宴会的好奇。厅内的休息室两间打通，面积扩大宽敞，法国进口的长毛地毯铺在地上，柔软奶白的沙发置在一旁，一身深色高定手工西装的男人靠坐在沙发上，黑与白形成极致反差。头发往后梳，露出俊冷的眉眼五官，深邃眸子注视着坐在明亮半身镜前的季绯身上。她完美的身段曲线撑起水红色水滴领刺绣盘扣旗袍，乌黑的发挽在脑后，妆容精致，脸孔绝艳，气质却又清冷，两者糅合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妆造师最后帮她整理了一下垂在脸侧的发丝，神情满意惊艳，毫不吝啬的夸赞：“季小姐，你真的是我化过最美的人，这张脸要是进娱乐圈，可得迷死很多人啊。”季绯从镜子里对上她的目光，红唇勾起浅淡客气的笑，“谢谢，今天麻烦你了。”“不麻烦。”妆造师笑得眉眼弯弯，她可是收到了一个大红包，这种麻烦可以多来一些。“你出去吧。”身后的男人起身来到她们身后，低垂着的眼难以探究他的情绪。季绯透过镜子看向他，半身镜不够高，她只能看见男人垂在身侧的手，腕间的梵文佛珠在头顶明亮的灯光下泛着漆亮的冷光。妆造师离开，男人缓步靠近。温热大掌扶在她的肩头，身后的人低头，明亮的镜子里，俊冷英挺的男人贴在她脸边，“你今天很漂亮。”冷淡的檀木香充斥鼻腔，低沉嗓音微哑。他漆黑眼底泅着一团墨色，墨色下藏着炽烈的悸动，只是说话时眼睫微微垂下，遮住那让人心颤的眸光，季绯便没看见。她只觉肩头上的力道有些重，微微侧脸，看见男人抿直的唇线，侧脸线条微微绷着。她眼尾微挑，红唇微启，“你在紧张？”郁青然身体微僵，垂着的视线落在自己手指上，“没有。”分明嘴硬。季绯瞥见男人罕见的耳尖微红。她往前凑了下。唇边贴上一抹柔软，香甜的口红气息残留在唇角。郁青然倏的抬眼，黑眸紧紧攥住她的视线，季绯与他对视，清润水亮的眼眸漾出温色，“别紧张，当普通的宴会就行。”季绯在安抚他。意识到这点，男人内心深处的野兽潮浪翻涌，他伸出手扣住季绯的后颈往自己的方向压，准确无误的吻住红唇。唇间舔磨吸吮，季绯的脊椎骨窜上一阵酥麻，她放在腿上的手抬起又放下，最后捏成拳置在腿上未动。缱绻温情的氛围在房间里卷起，明亮镜子前的两人如交颈鸳鸯，汲取双方的甜美。直到厅内音响里传出中气十足的苍老语调，郁青然才松开怀里的人，指腹贴在她的唇上抹一下，抬手拿起桌面上的口红，声音低欲，“我帮你补口红。”季绯眸色水光潋滟，吻的不重，唇瓣只是口红被吃的深一块浅一块。面前男人俊冷英挺的五官放大，鸦黑的长睫垂着，神色认真虔诚。一副深爱至极的模样。季绯心尖微颤，垂眸不再看他的神情。“现在请我们的预备新人上台。”休息室的门在音响上最后一个字音消失时推开，一对璧人出现在众人眼前。男人身高腿长，一袭黑色高定西装更显身姿矜贵卓绝，手臂里挽着女人细白的藕臂，水红色的刺绣旗袍渲满订婚的氛围，清冷绝艳。季绯清淡浅笑的目光掠过一位位宾客，扬着笑容算是打招呼。目光一移，她看见站在桌边一脸冷意阴沉的周知，捏着酒杯的手很用力，腕上的筋骨都显露出来。季绯压下眸中冷意，勾唇一笑。这才到哪儿就难受了，等着你的，可不止这点。她挽着男人的手往郁爷爷身边走，忽然，老人身后的大屏幕亮起，周围一声声惊呼响起。屏幕上播放着两人从大学开始的点点滴滴，照片视频一点点播放，除却前面的一些照片视频季绯知道，后面出现许多偷拍她的照片。有她认真工作的，有她发呆出神的，有她睡着的……看空间视角，似乎都出自身旁的男人之手。众人谁都想不到郁氏清冷寡情的掌权人会有如此一面，一时之间神色震惊讶然玩味来回交织，十分逗趣。而后，大屏幕一黑，音响里传出一道声嘶力竭的质问女声。“你算什么！青然哥爱的还是是我——”在场熟悉音色的人在下一秒立刻看向呆愣住的周知，唯有郁青然猛然低脸看她，眸色颤动，似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破碎掉。季绯面无表情扫过怔愣的众人，最后讥诮冰冷的对上周知惊愕的视线，唯独，没分给身旁人一毫目光。大屏幕上又重新亮起，一张张转账记录，一幕幕监控画面播放在所有宾客面前。场内一时寂静，所有人都惊的回不过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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