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霍止的目光让她有种心虚,仿佛店主被顾客诘问为什么不拿出最好的货的心虚。 果然霍止问她:“浪费时间会怎么样?” “……” “如果不浪费时间呢?” “……” “舒老师,你想给东山做一栋‘保底’的建筑吗?东山应该有一颗普通的月亮吗?这也是你的开门之作,你真的希望它是‘保底方案’?” 她好像知道霍止要说什么了,定了定神,她如实回答:“不。” “时间不会被浪费,好东西值得等。”霍止目光看着她,“难度和材料问题你去解决,月亮就这样做。” 她和霍止的理念不同,在很多地方都针尖对麦芒,但不可否认,舒澄澄在霍止身上学到了只有霍止能教的东西。这是霍止教她的第一堂课,现在不把时间花在卓越的想法上,将来就要花更多时间对抗平庸,与其畏首畏尾,不如把野心昭告天下,要做就做真正卓越的东西。 霍止下班回家时,舒澄澄已经重新画好了草图,躺在酒窖的沙发里,对着新落地灯的光修修改改,看他进门找过来,她咬着笔杆说:“老师好。” 霍止把笔杆拿出她嘴里,“师生恋可不好。” 他应该是怕她又咬断铅笔,心这么细,真招人喜欢。舒澄澄把草图拍到他手上,“那我画得好不好?” 他接过图看,看得很认真,“当然。” 霍止看图时的赞赏表情无异于春药,舒澄澄噌地爬起来,高高站在沙发上,拿铅笔抬起他的下巴,“有多好?” 霍止扶住她的腰,抬头ᴶˢᴳ对她微笑,“至少比我好。” 她是个小设计师,正经房子还没盖过几个,但眼下,这个做了好多扎眼地标的知名建筑师说她比他好。 原来霍老师也会罔顾事实甜言蜜语,舒澄澄听得很受用,拿铅笔把他的扣子全解了,“那老师要送我几朵小红花。” 霍止送了她无数朵,舒澄澄躺在他腿上,蜡滴上皮肤,胸口,脖子,锁骨,肚子,背脊,大腿,脚踝,到处都是梅花一样凝固的红点,碰一下酸一下,他掐着项圈皮带,舒澄澄掐着身下的草稿纸,纸被打湿了,有汗也有泪。 霍止不喜欢看她哭,以为她是疼坏了,把她眼泪擦掉,“好了,不弄了。” 舒澄澄突然抓住他的手,五指插入指缝攥紧,把他拉低,生怕他听不见自己说话,直到他跟她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她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霍止。” “怎么?” 她说:“这八年,你有没有回过榕城?” 霍止静了一会,才说:“没有,怎么问起这个。” “我庆幸。” 她庆幸老刘跑回了榕城,庆幸她去老刘家捡到一片春联碎片,以及舒磬东和咏萄把她彻底打趴下,然后霍止把她找到、打捞起来,给她买十条新裙子。 舒澄澄一字一句告诉他:“我很高兴。” 酒窖里光线昏暗,舒澄澄身体诚实,心也诚实,这次她说得诚心诚意。 舒澄澄在东山客一直很高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霍止身上有大把八年前没有的东西待发掘,比如他会修理电路修理地板,会一点泰拳,有潜水证,会开机车,但平时他喜欢追求实际效率,如果有司机和外卖伺候,他就不会碰方向盘和除了咖啡机之外的厨房用具。 这人是有点少爷脾气,不过只要他给她也泡一杯咖啡,舒澄澄就觉得挺可爱。 闹心的是发过烧之后,她嗓子又哑了,一半是烧的,一半是被霍止折腾的,从榕城回来的头两天她都是哑巴,之后几天嗓子像破锣,和李箬衡打电话聊老刘的八卦时,她又点起烟,于是霍止拿走了她的打火机,搜走了散落在犄角旮旯里的烟。 霍止搜查抄家,舒澄澄挂了电话,趴在床上看,“霍老师,我读书少,你别骗我,你说我这几天变哑巴,是抽烟抽的?” 霍止走过来,抽出她被子里藏着的一条烟,用烟盒拍拍她的脸,“你要是不这么抽,也不会总变哑巴。” 原来她两次变哑巴,责任全在万宝路方,跟他霍老师一点关系都没有。 霍止没有说“戒烟”两个字,只说“最近少抽”,但实际行动则是连一个打火机也没留给她。 不抽也没关系,她有别的兴奋剂——霍止答应她养狗。 狗又吵又臭,霍止本来并不想要这种东西,但舒澄澄软磨硬泡,他只好答应了,但答应得很不情愿。舒澄澄以为他在糊弄她,但那天晚上她爬上床时,他的手机亮着,她瞟了一眼,发现他在手机上联系狗舍,想找条漂亮不臭的小杜宾。 陈傲之也嫌狗臭,不准她养狗,她小时候走在街上,总去骚扰别人的狗,现在她终于要有自己的狗了。 霍止洗完澡出来,看她在床上边玩手机边笑,“你笑什么?” 舒澄澄在选购狗衣服,挑着挑着,又给自己下了几单情趣内衣,是挺好笑。 病假最后一天是良辰吉日,舒澄澄的大学室友秦汶结婚。 江城大学是混宿制,室友都不是同年级专业,很多人毕业后就再也不联系了,舒澄澄跟室友关系都淡,也就只有乔衿算得上熟,秦汶在微信上给她发了好几次婚礼邀请函,舒澄澄看是群发的,更没打算去。 到这天早上,秦汶又发了一条,舒澄澄吃完了早饭,正边看书边犯烟瘾,快憋到极限了,这时看了手机,她终于想到能抽烟的地方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回复道:酒店地址再发一遍。 秦汶可以说是非常意外,舒澄澄很少参加这种有老同学的场合,她邀请归邀请,压根没指望舒澄澄来,发消息只是想暗示她包红包。 霍止今天在家办公,正在书房开视频会,舒澄澄走到他门口,用手势示意自己要走,他指了指她的脚,示意她穿上袜子,想去哪都自便。 舒澄澄却不走,她刚找到现金,还没找到装现金的红包,于是光脚猫腰溜进书房,跪在他腿旁边,在他抽屉里翻箱倒柜,找了个信封,把现金塞进去,包了个大红包,又鬼鬼祟祟地摸出笔,抓过霍止的手,在他手心里飞快地画了个爱心,趁霍止看手,她偏头在霍止的膝盖上咬了一口。 楼下就有信封,她非要进来拿,拿完还要顺便骚扰他,这一出声东击西,最后才是她想干的事情。 霍止没低头,眼睛看着屏幕,让工作室的下属继续说提案,手掐了掐她的脸,又拿手背拍拍,表示驱逐,她这才猫腰出门。 舒澄澄到了酒店礼堂,见到乔衿,两人先找到露台,狠抽了一阵烟。 乔衿是刚下夜班,人困马乏,舒澄澄纯属是憋坏了,两人一言不发抽了半天,乔衿才仔细打量她,“李箬衡说你在生病。” “是啊。” “那怎么还胖了。” 舒澄澄嘚瑟地笑,“幸福肥。” 乔衿又点了根烟,“哦,你谈恋爱了。不是不谈吗?” 舒澄澄笑得很欠打,“一般不谈,不跟一般人谈,谈起来不一般。” 乔衿对李箬衡心狠,对舒澄澄却没有底线,见她想显摆,善良地配合她:“有哪里特别?” 舒澄澄确实是想炫耀,掏出手机相册,翻出自己背上那张画给她看,“特别变态。” 乔衿嫌她辣眼睛,把屏幕关上,“这是肌肉挫伤。下次谈个正常的。” 舒澄澄还没炫耀够,依依不舍,又打开图,先放大月亮,再放大 27 号,“这是我画的,这是我住的,我打算养条狗,杜宾。对了,房子里还有个地下酒窖,昨天晚上他把我绑……” 以前舒澄澄和乔衿没少分享颜色小说 txt 和小电影番号,舒澄澄甚至知道李箬衡喜欢用传教士体位,谁知乔衿离婚后越来越纯情,这时听了黄腔竟然有点脸红,别开脸,咳嗽一声掩饰尴尬。 舒澄澄察觉乔衿不对劲,掰着她的脸考察,结果衬衣领翻开,她看见乔衿雪白的锁骨上挂着几道牙印,看起来有几天了,红中泛着紫。 这一下舒澄澄倒有点不知所措,“啊你这……” 剩下的她没说。那年李箬衡刚跟乔矜结完婚买完房,家里就出了事,两人离了婚,所剩下的唯一联系就是每月他打钱给乔衿还房贷,前阵子乔衿把房贷也还完了,销了卡不要他的钱,李箬衡正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没人要了,乔衿现在又有了性生活,李箬衡要是知道,没准得崩溃。 舒澄澄正在担忧李箬衡的精神状态,乔衿垂下眼睫,磕掉烟灰,轻声说:“李箬衡喝多了。” 原来又是李箬衡。 舒澄澄想问怎么人人都要吃回头草,虽然回头草是挺香。但乔衿显然很不高兴被前夫吃回头草,没心情抽烟了,把半盒烟甩给舒澄澄,转身走了。 舒澄澄在婚宴上收获了半盒烟,留下红包就离开,打算找地方清清静静地吃个饭,走到商场门外,她又想起来,现在情况不同以往:她在谈恋爱啊。 霍止还没开完会,她发消息问了霍止想吃什么,然后去餐厅打包。 坏开端就是这顿饭。
第53章 另一个故事(2) 坏开端就是这顿饭。 餐厅出餐慢,舒澄澄点完菜,先去商场隔壁的艺术中心逛了一圈,展馆在营业,但大门紧闭,原来是内部展,但她以前做装修包工头的时候常替客户选工艺品,经理跟她熟,放了她进去,让她随便看。 舒澄澄不去婚礼,是不想碰到熟人惹麻烦,结果从婚礼出来,还是碰到了老相识。 谭尊搂着新女友的腰,停在她旁边,“师妹,你怎么混进来的?不要李箬衡了?又傍上谁了?” 老刘过几天就回来,舒澄澄心情正好,反正又不能杀了谭尊,也就懒得搭理他,满嘴跑火车:“傍上贝聿铭了。” 好巧不巧,这时候展馆经理想着她去别的馆不方便,给她送来一张工作卡,而且是施工工作卡。谭尊哈哈大笑,“你真敢编,傍贝聿铭,还傍霍止呢,你要是说傍上了东仕老总,师兄可能就真信了。” 新女友也掩唇笑,小美女雪肤黑发,实在好看。 可能是“东仕老总”四个字吸引了有关人等注意,有个高个子女生从 VR 体验区隔板后探出头,看见舒澄澄,蹦过来拉住她的胳膊,“舒老师?你来了怎么不跟我说?跟我一起看嘛。”又对谭尊说:“舒老师傍没傍厉而川,那是她和厉而川的事,不过你说话真有意思,霍止千挑万选的东山景观ᴶˢᴳ设计师,看个展还用傍人?” 此人正是厉而璟,还真是东仕老总的亲妹妹。谭尊像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厉而璟满身是嘴,他一时间像遭了一闷棍,脸黑得像湖南臭豆腐。 舒澄澄的劣根性根深蒂固,这辈子都难以逃脱狐假虎威的快乐,当下她对谭尊的脸流连忘返,拿出手机拍了一张谭尊的照片,给谭尊自己欣赏,又给小美女也看了一眼,“师兄好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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