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想,还是袁良禾更可怜。 “良树哥。”她贴在袁良树的耳边,轻轻地唤着。 “嗯?”袁良树侧头,丁青蔓本就将头搁在他的肩上,他这一转身,右脸直接贴着丁青蔓的唇。 “是我自己要跟着良禾来的,你能不能别怪他。”她的发丝和话语间喷洒出的气息刺地袁良树耳朵痒痒的,他想用手去挠,可手垫在丁青蔓屁股下,根本挪不开。 “那如果大人问起呢,我怎么说?”袁良树尽量无视耳后和脸颊处的瘙痒,目视前方。 “你就说.......你就说,我和良禾在玩躲猫猫,好不好?” 袁良树毕竟瘦弱,丁青蔓又是个肉墩子,脸上腿上肉乎乎的。袁良树觉得有点累,想停下来歇歇,可天色越来越暗,雨也一直不停,要是这两个小家伙再受点伤,或是淋雨生了病,再想瞒就瞒不过了。 于是,他只能咬咬牙,将滑落到腰际的丁青蔓又往上掂了掂,朝着回家的方向走去。 “好。”他说。 那一年,丁青蔓八岁,袁良树十四岁。 番外二 五年级前的那个暑假,丁青蔓刚过完十一岁生日后没多久,丁国邦和吴丽梅拖着两个蛇皮袋,背着一个牛仔包,跟着同村的人搭上前往市里的汽车,消失在丁青蔓的眼前。 “蔓蔓,你乖乖在家听爷爷的话,等开学了,爸妈回来给你带新书包和漂亮的裙子。” 爸妈走了,丁青蔓很高兴,再也没有人成天管着她了,爷爷对她好,即便她闹翻了天,他也只会说她两句。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丁青蔓有点高兴不起来了。到了开学去报名的那天,爸妈没有回来,是爷爷领着她去学校交的暑假作业,领回来新学期课本。 爸妈临走前承诺的书包和裙子倒是被同村的婶子带了回来。书包是海蓝色的,就像夏日的天空一样蓝,上面还有一个长着金黄色长发的公主,装上新书后,鼓鼓囊囊的。 裙子是粉色的,自腰以下套有一层薄薄的纱,穿着它站在阳光底下,闪闪发光,丁青蔓觉得自己跟书包上的小公主一样漂亮好看。 丁青蔓很喜欢,睡觉时也要把它们放在枕头边,睡一会,就伸手摸一摸,看一看。 早上起床时,她心情有些低落,迷蒙中睁着眼睛,瞧见枕边的书包和裙子,开始止不住地掉起了金豆。 “蔓蔓,该起床了,再晚上学要迟到了。”丁青蔓不应答,像个泥鳅一样哧溜一下钻进被子里。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温暖而粗粝的大手伸进被窝,贴在她的额头,摸上她的小脸。 “怎么哭了?”脸颊上残留着水迹,眼角的泪还源源不断地往外淌,丁青蔓将头埋得更深。 爷爷掀开被角,凑近她查看。 “爷爷,我想爸爸和妈妈了。”她的语气嗡嗡的,鼻子被堵住,难以呼吸。 有一会儿,爷爷没说话。 “……等过年,过年的时候他们就回来了。”爷爷从床边的小凳上拿过小外套,给她披在身上。 “再一会就该起了,别让良禾和珊珊等太久。” 村里的小朋友都在镇中心上学,大家总邀着一块去,路上有个伴。丁青蔓不敢伤心太久,如果她一直在爷爷面前想念爸妈,爷爷也会伤心的。 爷爷对她很好,不像她同学的爷爷奶奶,只喜欢男孩不喜欢女孩。 —— 秋天的一个周末,丁青蔓坐在村口的榕树下支着脑袋,一脸的怅然若失,连跳皮筋都提不起兴趣,路过的老少见着她,也要逗弄她。 “青蔓,你又在等你爸妈啊?” 她嫌他们多嘴,她想说她都快记不起来爸妈长什么样了,但他们不懂她的难过,只会笑话她都长大了还像个奶娃娃一样成天念叨着爸妈。 过了秋收的季节,田里的水稻变成了一堆堆的草垛子,像动画片里金黄色的小城堡一样,七零八落地散落在田间。 丁青蔓找了个面对大山,背靠村的角落,将小小的自己深深陷进草垛里。 天空很蓝,天空中漂浮的云朵像是小卖店里的棉花糖,软软的,她看着天空咽了咽口水。她想,要是妈妈在就好了,她虽然爱唠叨,但总会给她买好吃的。 她又想,家里是不是没钱了,不然爸妈为什么要去外面挣钱。于是,她不再像以前一样总吵着爷爷要买糖吃。 她长大了。 “咳,咳......” “谁?”丁青蔓被咳嗽声惊得弹坐起。 “良树哥?”那人绕过草堆走到丁青蔓面前。 “你在这里做什么?”袁良树手背在身后,紧张的神色在看清丁青蔓后松缓了下来。 “我……我在这里睡觉。”丁青蔓慌不择言,胡乱扯了一句。 “睡觉?”袁良树疑惑,看了看四周:“在这里?” “是啊。”丁青蔓重重地点了下头。 “良树哥,你也生病了吗?”丁青蔓想起刚才听到的咳嗽声,歪着头问。 “怎么,你生病了?”袁良树走近,伸出细长的胳膊,手背贴上她的额头。 “不是这个病。”丁青蔓头一缩,靠回草垛上,双手支着枕在后脑勺。 “良树哥,我得了相思病。”丁青蔓半边脸陷在垛子里,小大人一样,幽幽道。 袁良树皱眉:“相思病?” “嗯,我想我爸妈了,特别特别想。”丁青蔓看着天空,天空是蔚蓝的,比她的书包还蓝,特别好看。 “我想我爸炖的排骨汤了,我的衣服扣子也掉了,要是我妈在,她肯定马上就能缝好。”丁青蔓收回视线,看着远处青色的大山:“良树哥,我好想他们啊。” 袁良树站在她身前,看她像只枯萎的花朵一样,脑袋打蔫,原本背在身后的手,盖在她的脑袋上,左右揉搓了几下,很快撤走。 丁青蔓感觉身旁一沉,她身子顺势一歪,往右滑靠了过去。袁良树伸手将她稳住,学着她刚才的模样,手枕在头下,身子倾靠在垛子上,看天。 “我会缝扣子。”袁良树说:“如果你以后扣子掉了,等我回来,我给你缝。” 丁青蔓原本哭丧的脸,噗嗤笑了。 她笑,袁良树也笑:“你笑什么?” 丁青蔓捂着嘴,眼睛弯成月牙:“哪有男孩子缝衣服的啊?” 袁良树正了正身子:“又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要分男生女生。” “那抽烟呢?要分吗?”丁青蔓睁着两颗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袁良树。袁良树表情一滞,转头。 丁青蔓指着他刚才站立的地方:“我刚才看见了。”秋收后的田里光秃秃的,只剩下一茬茬的稻秆,在不远处的稻秆中间,有一截小小的烟头,白黄相间,仔细看,还有一丝丝火星。 袁良树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干脆什么也不说。 “良树哥你放心,我不会跟袁叔袁婶告状的。”丁青蔓拍拍自己的小胸脯。 “嗯。” —— 冬天来的猝不及防,丁青蔓穿着爸妈从城里寄来的毛衣棉袄,圆滚滚的裹得像个皮球。 她先是跑去找林珊玩,林珊去走亲戚了,不在家。退而求其次,她只能去找良禾。其实她并不是不爱跟良禾玩,只是打心里有点害怕袁叔袁婶,所以不爱上他家找他。 幸运的是,家里只有何奶奶和良禾两个人。 “良禾,我们去打陀螺吧。”良禾在厨房帮何奶奶揉面,整得袖口和肚子上都是面粉,丁青蔓怕弄脏新衣服,站得远远的。 “今天外面太冷了,小心冻感冒。”何奶奶在灶间添柴火:“就在屋里玩,我给你们烤红薯吃,好不好。” 何奶奶不说还好,一说她还真觉得有些冷,抬手擦了擦往外冒的鼻水。 红薯在农村是家家户户都种的,五六月份播种,十月份就能收割。据爷爷说,以前日子苦的时候,红薯是当作主食吃的,现在生活好了,人吃不完还可以给猪吃。丁青蔓家没有种红薯,她爸妈不在,爷爷一个人忙不过来。 烤出来的红薯外皮呈褐色,里面金黄还冒着油,吃进嘴里,软糯香甜,烫得人心里暖暖的。丁青蔓一口气连吃了两个,想再去拿第三个时被良禾伸手拦住。 “剩下的留给我哥。” 丁青蔓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问:“良树哥去哪儿了?” 袁良树自从上高中后,就去了县城读书,周一到周五住校,周末才能回家来,今天是周六。 “家里水缸里的水快没了,他挑水去了。” “那你怎么不去?” “我哥他不让我去。” 两个人坐在灶膛前的小板凳上,边烤着火边玩着捡石子。袁良禾已经长得跟丁青蔓差不多高了,手也比她的大,但丁青蔓胜在技法娴熟,总是比袁良禾先一步。 屋外刮起了大风,木门上下有缝隙,寒风透过缝隙强势地往屋子里钻,坐在屋里能听到大风吹过树枝发出的沙沙声和呜咽声。 何奶奶坐在长条凳上包着饺子,不停地朝门口察看。 “良禾,你去门口看看你哥怎么还不回?” “我跟你一起去。”丁青蔓扔下手中石子,拍了拍手上的灰。 丁青蔓先一步走到门口,手刚碰到门上的横梁时,蓦地被一股外力往里一推,她没站稳,往后退了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哥。” 寒风趁势而入,屋内几人被吹得一哆嗦,丁青蔓稳住身子后,双手插进外套兜里,半眯着眼朝门口看。 袁良树把要来帮忙的袁良禾往旁边推了推,很速度地将两只水桶抬进屋内,关上门,将呼啸而过的风抵挡在外。 “你的手怎么了?”何奶奶上前,拾起他的右手,那里泛着一片红。 袁良树手一转,瞥了瞥:“没事,估计是刚才不小心擦着了。” 丁青蔓见状,抬腿开门就跑了出去。 “你慌里慌张地又是要干什么?”爷爷看着她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跑进房间,跟在她屁股后面问。 “爷爷,我们家的软膏放在哪里?” 爷爷不解:“什么软膏?” 丁青蔓扭过头,两只手比划着大小:“就是我上回摔了,你给我擦的那个软膏啊。” “你又摔了,摔哪儿了?”爷爷走上前,上下打量她。 “不是我,是良树哥。” “哦,药我放抽屉了。” 丁青蔓拿了药后又风风火火地跑走。 “早点回来,天冷别冻着。”爷爷不忘在身后嘱咐道。 —— “哪。” “这是什么?”袁良禾接过丁青蔓手中的药膏。 “给良树哥的药,他不是受伤了吗,人呢?” 丁青蔓跑回去的时候,袁良树已经不在了,连何奶奶也不知道去哪了。 “我哥打水去了。”袁良禾回答:“青蔓,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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