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俩结婚之后,陈空就搬到了思予那儿。 两个小区步行大概需要十多分钟,乌云常过去蹭饭。 一路上,乌云长久地望了望思予的宠物店和她与陈空的家。 等到了家,热完菜吃了饭,按照原计划乌云应该从今晚就应该开始肝稿。 结果,坐在电脑前,他越画越不得劲,最后双目圆睁,睁到半夜。 乌云认命地抓起手机,给阿醉发了条消息。 他问:“睡了吗?” 干创作这行,作息就是很难规律。 即使阿醉今天没干活,在房间里躺着也仍然是习惯性熬夜。 所以,她第一时间看到了乌云的询问,言简意赅地回了句: “没。” 乌云的下一条消息也来得很快,他说: “那聊聊?” 阿醉出了房门,发现乌云就停在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那儿等她。 等见她来了,他对阿醉说: “可能你说得对。” 多数时候,乌云都是阳光充足到随时可能溢出的样子。 难得的,此刻有了几分脆弱。 阿醉看着他,觉得自己多少有些不道德。 因为这样的情况下,她竟然分了出部分念头在想: 阳光帅哥确实是很好。 但乌云这种白且清瘦的长相,就是脆弱系才更搭。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自己更不对劲了。 这和漫画里就只想弄哭的反派有什么区别嘛。 不过,如果从自己的创作偏好出发,那美人确实就是应该哭哭。 阿醉胡思乱想了一下,耳边继续传来乌云的声音。 他说:“你展开讲讲?” 柔和的灯光里,阿醉和乌云直接在楼梯上坐着。 深夜总是额外安静,所以阿醉想说的所有细微处,乌云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从陈空带你离开原本的那个家开始,你就格外依赖他。 虽然在生活上,可能是你去照顾他居多; 但是在精神上,他大概是有某些别的支撑,比如他喜欢的人,就是现在的妻子。 而支撑你的,应该就是他。” 虽然阿醉用了很多“可能”“大概”“应该”这类的词,让她的话像极了是某种未曾确定的揣测。 但乌云清晰地知道,她说得是对的。 于是,他什么也没评价,只是接着问: “还有呢?” “现在可能是你比较脆弱的时刻。 唯一的支撑和家人在不久前组成了新的家庭,但你大概率是不相信自己会拥有一个新的家庭的。 你是被困在原本的那个家里,唯一走不出来的人。” / 次日,阿醉在饭桌上见到乌云的时候,还是有点恍惚。 按照他俩现在的关系,昨晚自己的那一番剖析好像是有些交浅言深。 只能说,挺奇妙的。 因为从小生长环境的原因,阿醉确实是很会察言观色揣度人心。 但多数时候,她即使看出了什么,也绝不多说。 毕竟这年头,每个人都多少有些问题。 有时候,想深谈对方的问题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冒犯。 何况,她现在和乌云还不是特别特别熟呢。 但奇怪的事情也就在这儿。 她昨晚就是那样直截了当地开口了,把自己想说的话一股脑都对着乌云说完。 对,想说。 她本身就有这个欲望,也想了想要不要闭嘴忍着。 可是忍不住。 明明知道他俩还不是特别熟呢。 却莫名其妙有一种笃定,乌云不会因为她说了这些就觉得冒犯。 嗨呀,结果说完等自己回了房间。 往床上一躺,她就开始想: 我哪来的这种笃定呢? 是太相信自己,还是太相信乌云啊? 可是自己凭什么相信他呀,明明不熟。 阿醉翻来覆去没睡好,一睁眼,脑子里又想起昨晚乌云听完她的话的样子。 他没说什么,沉默了一阵子,然后站起了身。 她下意识拽了他一下,拉住了乌云的衣角。 乌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他说:“阿醉老师,晚安。” “早。” 乌云见阿醉下了楼,叫她过来吃饭。 两个人坐下用餐,阿醉观察了一下对面的人。 看起来好像还是和平常一下。 好像昨晚的对话,就是一颗沉入了水中的石子。 完全看不出什么痕迹。 阿醉正这样想,就听见乌云问: “昨晚那些话,我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乌女士说的?” 她没直接回答,说:“你猜。” 那应该就是乌女士。 乌云放下碗筷,继续和阿醉说话,像是小声抱怨: “乌女士怎么对着你,把我的底裤都扒了呀。” 他刚说完,自己又打补丁解释: “一种修辞手法。” “嗯,一种修辞,我明白。” 阿醉回复完,夸张地假装往乌云好好穿着裤子的下半身扫了一眼。 乌云缩回腿,就听见了阿醉的笑声。 她的心情轻快了许多。 果然,乌云就是不会觉得她是冒犯。 而且,现在反而更加坦诚地告诉她说: “我觉得你昨晚说得是对的,谢谢阿醉老师对我话疗。” “不用谢不用谢。” “要谢的要谢的。” “那你说怎么谢?” 乌云回答:“等我想想。” 他说着话,又伸开了缩回的腿。 刚好撞在了桌下阿醉的膝盖上。 他又赶紧收回腿,抬眼看了下阿醉。 他说:“等我好了再谢谢你。” “好呀。” 阿醉答应了,一抬头和乌云四目相对。 他耳朵红了,见阿醉看他,唰得站起来说: “我去盛粥。” 可是啊,可是,碗里还剩半碗呢。 乌云欲盖弥彰地舀了半勺粥,停在厨房里给乌女士发消息。 他问:“我的妈啊,你怎么什么事都跟阿醉说啊。 还说我啥了?” “没聊你。” 乌女士在忙,回复了几个字,言简意赅。 乌云找到新的话头,终于离开了厨房去找阿醉。 “真的是乌女士说的?” 他又问,这一次,阿醉说: “也不算是。” “我和乌女士干嘛要聊男人。 乌女士是跟我说自己的事情,她的儿子当然也是她经历的其中一个部分。” 乌云点头,点头间又觉得心里有个角落变得很沉。 “阿醉老师和乌女士好像。”他感慨了一句。 阿醉问:“哪里像?” 这次,他也说: “你猜。” / “你什么时候回来?” 乌云在爬山途中,收到了阿醉发来的消息。 “可能再过一阵子。” 他停下来,在一旁找了块石头坐下歇脚,低头打字。 “那我把钥匙放在思予那儿?” 阿醉这样说,乌云忙问: “你要出门?” 然后,又直接退出聊天界面,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对。” 他先是听到了肯定的回答,又听见阿醉叫他的名字。 “乌云老师,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攒钱吗?我要去留学。 我没有好好学过画画……” 因为家里不想花这笔钱,她是家里多余的那个女儿。 晚来的儿子,加上爸妈,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她幼时的记忆里,自己就像是一个随处可丢的包袱,辗转在不同的亲戚家。 好方便爸妈假装并未生过孩子,以躲避二胎的罚款。 这样的辗转真的好长,长到她从懵懵懂懂,到完全习得了该如何在别人的家里暂居。 要乖巧,要懂事,要勤快,要懂得看眼色…… 爸妈没能怀上儿子前,她不能回家;爸妈生下儿子后,她还是不能回家。 等她被叫回去的时候,弟弟已经一岁多了。 她难得被允许回去过了个年,然后,家里被要求补了罚款。 从那时起,她可以回家了。 但会被责怪,怎么没藏好,让家里少了一大笔钱。 她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这次等待的是自己,等自己长大,能去赚钱,能攒起钱。 高中毕业,她就没有再回过家。 画画是自学的。 大学时,她第一次分出时间,给了无法赚钱的事情,有了不为赚钱的爱好。 好像就是在摸索出了自己喜欢的事情之后,花了时间,有了进展,才完整了自己。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乌云的声音有些发紧,他原本就知道的,阿醉和乌女士是很像的。 乌女士生性温婉,怀着他时医生误判,看错了婴儿的性别。 自此,她被丈夫冷落。 他的艺术家父亲陈照责怪乌女士没能怀上可以继承他衣钵的儿子,用这样的借口,开始了漫长的出轨。 再后来,乌云出生,是个男孩,还遗传了一些陈照的天赋。 陈照又回归了家庭,扮演起完美的父亲,教他画画。 假象是脆弱的。 有一次,乌云听到了别人的背后议论,知晓了那些前尘往事。 他丢下了画笔,自认为是一种抗争。 陈照没理会他,直接带回了陈空 ——他出轨生下的私生子。 乌女士心软,对陈空没有迁怒,甚至对他不错。 但她的痛苦那样长久,她私下找了一次陈空,告诉他说: “我要离开了,如果可以,麻烦你和乌云互相帮助。” 陈照不愿意离异,觉得有损他的对外形象。 乌女士边觉得他矛盾神经,边争得了大半家产。 然后,游学、出国,找到了喜欢的学科深造,谈了许多场恋爱。 坚韧、勇敢……有一个丰盛的自我。 阿醉和乌女士,她俩身上有许多地方都是相似的。 所以,在发现这件事后,他才会忙不迭地整理了手头的工作,给阿醉留下钥匙,踏上了旅途。 因为他发现,自己好像是,有一点喜欢阿醉。 但以他当时的状况,就算最最好的情况下,阿醉愿意和他试试,他也只能是把对陈空的依赖转移到阿醉身上。 这不公平,没有人应该负担起这种沉重的依赖。 再说,阿醉大概率也不会接受他。 他自己都觉得,啊,有点配不上啊。 于是他独自旅行,去了很多地方,见了许多的人。 远离了陈空,远离了阿醉。 然后,在遥远的地方想起她。 真奇怪啊,没认识多久,却是想她最多。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28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