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心贝大着嗓门伸手去推何英,但何英纹丝不动。 “何英哥哥,你不要听我妈的!” 这时,匆匆跑上前来的路母拽住了路心贝的胳膊。 “路心贝,你还敢扭头就跑了你!” 因为何英身边还站着个陌生女人,怕叫人看了笑话,路母不得不拿出做母亲的威严来,对路心贝呵斥道: “一天到晚的,没了规矩!你爸爸可是发了话的,今天这事儿家里人必须参加!你要再吵着闹着不听话,你就滚出去,别回家了!” 许是鲜少被母亲用重话呵斥,明明刚刚还张牙舞爪的路心贝面对怒目圆瞪的母亲,眼底浮现出一丝象征委屈的泪意。 她很用力踢掉了脚上才刚穿好的鞋子,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客厅。 路母这才缓和态度向门口的两人解释:“刚才孩子想出门玩,闹了点小脾气,还望你们不要介意。”她的目光停留在宋荻野脸上,“这位小姐是?” “是我新招的生活助理小宋。“何英接话道,”我昨天没睡好,今天人疲得很,不怎么想开车,就叫了她一起来。对了,伯母你们这边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和小宋说就好。” “哦哦,那倒没有。用得到的东西师父已经归置得差不多了,就等你把这剩下的物件拿过来,归了位就行。” 路母没再多问什么,唤了保姆阿姨来接过何英带来的东西,就引了两人进屋。 “先坐坐吧,一会儿完全准备好了,你伯父会让阿姨过来叫我们上楼顶去。因为做法的地点选在了楼顶,这会儿他跟师父都在上面呢。” 在路母的引导下,两人也来到了客厅。沙发上的路心贝见他们来了,赌气似地从沙发中段坐到了最尾段,拿起遥控板对着电视摁个没完。 “贝贝,快叫人。”路母见她如此乖张,又指挥道,“何英哥哥和这位小宋姐姐是客人,你作为主人,要有主人的样子。” “何英哥哥,小宋姐姐。”路心贝虽然又气又委屈,但不敢再忤逆路母,只能噘着嘴把身子转了过来,也就是这时,她的目光对上了宋荻野的脸。 “是你!”她脱口而出。 宋荻野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路心贝的的确确是在说自己。 “怎么了?”她脑子里的弦瞬间紧绷了起来,与此同时,刚刚还仰坐在沙发尾段的路心贝毫不客气地指着宋荻野的鼻子站了起来。 “我记得你!你打过我!你还敢来我家!” 在场的人都因为她的话而愣住了。宋荻野就算不回头也能感觉到路母和何英投向她的目光,她甚至能猜到他们脸上困惑的表情。她在来之前想了那么多,却偏偏忽略了一个细节——路心贝!这让她不得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朋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呀?” 心怦怦直跳的宋荻野,连藏在皮鞋里的脚趾都抓紧了。 “姐姐以前都没见过你,怎么会打你呢?” 实际上宋荻野真的打过路心贝,那一年路心贝五岁。 那大概是她第一次参加高考前不久发生的事,是个周末,原本住在 H 市的路母和路心贝回到 F 城来陪当时的路莱度过高考最后冲刺阶段。宋荻野记得那个晚上,路莱说要把自己的笔记本资料和押题改错资料复印给她,于是她就跟着路莱一起去了路莱家。 虽然宋荻野一直知道路莱的家庭地址,甚至有一段时间她每天还会守在路莱家小区门口等路莱一起上学,但她确实没有踏进过路莱的家门,因为路莱的家规是不允许带同学回家,那个照顾路莱的保姆阿姨就是路父的眼线。 那天也是,宋荻野本来是要在楼下等路莱的,可是去的路上天突然下起了小雨,宋荻野的头发被雨淋得湿漉漉的,路莱就让她上楼拿条毛巾擦一擦。 “别怕,今天阿姨请假了,不在家。”路莱冲宋荻野露出狡黠的笑,“而且通常这个时间,我妈妈都带着妹妹在商场的儿童乐园玩呢,你就上去待一小会儿,不打紧的。” 结果等两人上了楼,一开门,才发现家里还有个路心贝。 原来是路母忽然接到了应酬完的路父电话,临时终止了儿童乐园行程,开车去接路父了。碰巧那时路心贝正是最熊孩子的年纪,没去成儿童乐园本来就心里不快,见了路莱,更像见了出气筒似得。 “你带人进家里来玩,我要跟爸爸讲,要爸爸揍你。” “我又没进门,哪里算进来玩?”宋荻野没好气地凶了回去。 在那之前她就已经很讨厌路心贝了,她知道,路家父母最爱路心贝,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小丫头在家一向没大没小,不把路莱当一回事。 哪曾想,被宋荻野的话梗了一下,吃了哑巴亏的路心贝又气又急,眼看着想息事宁人的路莱拿了东西就要出门,她偏跟上来抓住路莱的衣服。 “带我去儿童乐园。” “贝贝,今天不行,我有其他事。”路莱好脾气地蹲下来哄她,“等会儿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好吃的蛋糕怎么样?” “不行!”脾气没地儿撒的小丫头还是不依不饶,“你就得带我去!”她一边说,还一边发火似地伸出手往路莱的身上打去。 宋荻野忍不了,她直接踏进玄关,一巴掌将肆无忌惮的路心贝掀翻在地。 “路心贝,话我只说一次,你给我记好了。” 她发狠地指着路心贝,咬牙切齿道: “我不管你是不是小孩子,只要你再敢动手打你姐,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那是宋荻野的十八岁。 她的身上还充斥着一股原始的、未被驯化过的狠劲儿,她不许任何人欺负她的路莱。 没想到那一巴掌,路心贝能记这么久。 “你装什么装啊!”路心贝并不吃宋荻野装傻的一套,“你化成灰我都认识你!”屋内一片寂静,好在宋荻野的头脑反应还算灵活,连忙将在场其余人统统拉入战场。 “何总,太太,这……”她转过头去求助何英与路母,“我没有做什么让小妹妹不开心的事情吧?刚才我,也不是我非要拦着小妹妹不让她出去的呀,怎么小妹妹的脾气还撒在了我身上?” 这算是一步险棋,毕竟路心贝本来就是一个情绪化的孩子,刚才她因为没能如愿出门的事情正生着闷气,按她的性子,肯定会找别的借口发泄出来。 “贝贝,不准这么没礼貌!” 从路母的反应来看这个矛盾转移很奏效。 “人家小宋姐姐第一次来家里,你怎么就张口胡说呢!” “我才没有胡说!”路心贝气得跳脚,“她就是打过我,你不记得了吗?那件事我还跟你说过,她是姐姐带来打我的!” 这辈子就没挨过几次打的路心贝记不得事情具体发生在哪天,记不得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记不得那天父母到底干了什么,但愤怒让她独独深深记住的,是宋荻野的脸。 “说些什么有的没的,贝贝,你再这样妈妈真的要生气了!” 也幸亏她只记得宋荻野的脸。 早就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的路母听着路心贝没头没尾的讲述,只当她是用宋荻野撒气。毕竟这个屋里,能让她撒气的对象也只有这个宋荻野了。 “我不管!今天反正有她没我,有我没她!她要是留在家里,那我现在就出去!” 说了那么多却无济于事的路心贝又急又气,只能放下最后通牒。 宋荻野,何英,路母三人面面相觑。 “哎,”最后何英看了看一脸困惑的宋荻野,又看了看颐气指使的路心贝,为了不让路母为难,他只能对宋荻野说,“你去车上等我吧。” 宋荻野感觉自己这趟简直来ᴶˢᴳ了个寂寞。 本来是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得到些有用线索,结果法事没看成,自己还差点被路心贝给手撕了。她坐在何英的车里愁眉苦脸地抠手指甲,暗骂自己像个傻瓜。 与此同时,何英在楼顶陪着路家人参加了这场法事。 他对这些看不懂也不感兴趣,只是听之任之地跟着阴阳师父的指示上香、作揖、喝下了一小碗据说是供在庙里的圣水。 师父说,喝了这个,路千寻在天上也会保佑他们。 流程悉数完毕后,师父让路父把路千寻生前的东西都处理掉。 “若要让她没牵没挂的,就不能留她的东西啦。”穿着泥黄色大褂的师父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的小山羊胡,“我看东西也不多,处理起来应该不算麻烦。” 的确不多,除了些衣物、护肤品、办公用品,就只剩下一个小小牛皮纸箱,里面装着些书本、工牌、驾驶证等零碎的小东西,她存在了二十六年,最后留下的东西却只有那么一丁点儿,何英有些唏嘘。 他想了想,问路伯父要了那个小箱子。 “我把这些带回去做个纪念不影响吧?”何英对着阴阳师父颠了颠手里的东西,“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您请便吧,”师父摆摆手,“只要不留在她生前的家里,也都无妨。” 事实上何英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位师父像极了江湖骗子,他越这样想,就越搞不懂路伯父的动机。 考虑到宋荻野提出过的假想,下楼的时候,何英打算旁敲侧击地跟路伯父聊两句,可他还没跟上前面路伯父的脚步呢,就被撵上来的路心贝一把拽住了衣袖,拉到了一边。 “怎么了?” 面对路心贝,不想给自己添麻烦的何英心情很复杂。 “何英哥哥,就是我姐不想嫁给你,你再找对象也长点脑子啊,我跟你说,你带来的那个人肯定是不行!” 原来还是关于宋荻野的事情,小丫头一肚子气还没平复过来。 “别误会,她只是我的员工,”何英笑了笑,但他很快抓住了另一个重点,“你说什么你姐不想嫁给我?” “你就别掩饰啦,这件事我是知道的。”路心贝说话的口气像个小大人,她踮起脚尖,凑近何英的耳朵,“就是我姐姐出车祸那段时间的事,对吧?那天她和爸爸在房间里吵架,我听到了……” 路心贝回忆起来,那天是她第二次看到姐姐这样忤逆爸爸。 她姐姐一直是个脾气很好的人,有时候甚至连路心贝都奇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这么好脾气,是那种你打了她一巴掌,她还要问你手疼不疼的好脾气。所以这些年里她姐姐唯二生气的两次,她都记得很清楚。 第一次是姐姐复读那年的高考结束之后,非要改名。 第二次就是一个月前,姐姐出了一场车祸,回家以后突然情绪很激动地拉着爸爸进了书房。好奇的路心贝在楼下坐了半晌,实在忍不住,便蹑手蹑脚跟上楼去在门口偷听,是姐姐的声音—— “我不能跟他结婚!我真的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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