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鼻腔开始泛酸,“好的。” “然后,今天过后,我们还是不要再接触了。” “为什么?是因为我......” “不,是我,我的原因。”宋荻野打断路莱的话,“拜托,听我的话,好好高考,认真过你的日子,好吗?不要让我被困在愧疚里。” “一定要这样吗?” “对,”她沉声道,“除非你想看我活不下去。” 宋荻野从来不用“死”威胁任何一个人,那不是她的个性,路莱明白,她说活不下去,就是真的活不下去。胆怯和悲伤填满了路莱的脑袋,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那个办公室里宋荻野到底和杨光明做了什么交易,她只知道,她一个逃兵,是没有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再质问宋荻野: “为什么再跟我接触,你就会活不下去?” 作为提出祈愿树概念,弄丢校卡,搞砸事情最后又享受果实的人,除了乖乖听话,她不该再有多余的举动。 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保持着僵硬的微笑,目送宋荻野的背影渐行渐远。 涉世未深的路莱不会想到宋荻野能独自消化所有内容——拷照片,谈判,录音,在她生病在床的那几天,宋荻野仿佛多活了一个世纪。 事实就连宋荻野本人也没想过,在处理这件事情上,原本视性如洪水猛兽的自己能淡定如此。好笑,原来这种事也是熟能生巧,第一次发生时,ᴶˢᴳ她惊惧地跑回家,扑进宋雨丽的怀里,天真地哭诉: “妈妈,疼。” 当时哭成泪人的宋雨丽把她紧紧抱住,告诉她:“没关系的,这就像被小狗咬了一口而已。” 果然,第二次,第三次的时候,不停用妈妈的话安慰自己,她好受多了。 就连杨光明威胁她办公室见,她也能做到不慌不忙地上完了一整个下午的课,直到吃饭的时候,才借机回家拿到 U 盘,翻出宋雨丽前些日子为了避免她在考前因焦虑而造成失眠所备下的安眠药,搅进水里。 事情因她而起,她必须把握住唯一力挽狂澜的机会。 不能胆怯,那不过是被小狗多咬几口而已。 只是那样而已。 深吸一口气,踏上去往办公室的楼阶,几天前她就是在这里和哭泣的小棉花糖对视的——被她的愚蠢亲手送向禽兽的小棉花糖。 心脏传来钝痛,宋荻野不得不用手重重按压住胸口的位置。这时她忽然想起来,现在她正穿着那年冬天小棉花糖给她买的那件粉色小蕾丝。 啊,原来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 一格一格爬上去,推开那扇门,在杨光明勾起的嘴角下,她乖顺地躺上那张白松木的床。脱下来的衣服像是褪掉的皮,静静伏在地上,杨光明压上来时,宋荻野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初次在路莱面前逞能的那一天:人潮、山地车、楼梯口,原来她也曾经无比自大地嘲笑过路莱的美好与明亮。 那时真是愚不可及。 现在她想守护的,不正是这样的美好与明亮吗?晃动中,悬至半空的意识开始与那一日楼梯上欲言又止的小棉花糖隔空对话—— 路莱,我从小就知道这个社会的暗面。 世界那么大,总有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这没什么好说。还有,我们是女孩子,所以我们前方的路会格外难走一些。可这不代表我们就寸步难行。 因为黑夜里也有人篝火啊,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为你燃篝火。 你是温柔的,明亮的,干净的,前途无限的。 让我来做你的火炬吧。 六月初的第二次高考,宋荻野最终还是辜负了宋雨丽的厚望。 烧香拜佛也没给她求来金榜题名,人疲乏得很,没力气再折腾,她草草地罗列出了几个半斤八两的志愿打算交差。路莱的情况也并不好,分数出来那天,为了告知宋荻野自己会出国的事情,她坚持不懈打了很多个电话过来。 “挺好的,留学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应该高兴,”被迫接通电话后,宋荻野送上干涩的祝福,先礼后兵,“我要换号码了,以后这个电话不用再打了。” “那明天晚上,出来吃最后一顿散伙饭行不行?” 对面想说的果然不仅仅是高考后的去向,听筒传来重重地抽噎。 “求你了。” 还是没办法拒绝一个哭唧唧的小棉花糖。 罢了,吃饭而已,还好宋荻野表情管理水平一向可圈可点。 整顿饭吃下来她都很淡然,面对随时好像要掉眼泪的路莱,递去纸巾,豁达得简直像个看破世俗的仙人。就连骑着单车送路莱回去的最后一段路,再次强调让路莱以后必须要忘记过去的一切,忘记自己时,宋荻野讲话也丝毫不磕巴,平静地如同背诵台词。 不管是微酸的情愫也好,是没许完的愿望也好,是办公室里发生的一切都好,这些统统是路莱的未来里不该存在的污点,要断得干净,她才能飞得更远。 单车停在熟悉的小区门口,这一次,看路莱离去,宋荻野没有说再见。 但其实还是会再见一次的,毕竟还得返一次校。 短暂的祝贺大家彻底毕业后,因为接下来底层的课室会重新粉刷,老师拜托大家在离开之前把桌椅都搬到三楼的空房里去。 作为班长的路莱受令监管这项活动,免不了要为几个偷懒的人收拾残局。 空气干燥,热浪漂浮在青灰色的地砖上,土地就好像长方形的热蒸笼,没有风的时候,连蝉都在树上嘶吼。多搬运几趟下来,路莱很快汗流浃背。 还是不忍心小棉花糖一个人受累。 一言不发的宋荻野主动留下来加班。直至人潮散尽,恢复宁静的校园只留下她们单薄的身影。直到最后一趟,路莱在前面抬着椅子,宋荻野在后面抱着桌子,隔了半层楼梯的距离,率先上了三楼的路莱突然停下。 “荻野!” 翻涌在蝉鸣中的夏天是青春最后的变奏曲。 抛下手里的桌椅,身上的书包,她如同一缕骄傲的阳光一般从楼梯倾泻而下,来到转角处宋荻野的面前,狠狠推开了间隔在两人之间的碍事的桌子,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撞进宋荻野的眼睛里。 空气里有洗发水淡淡的鼠尾草味道,笨拙而青涩的触碰,她在进行这个动作的时候一定用了全身的力气。 所有求而不得,爱而不舍,关于夏天和勇敢的答案,都在无声的肢体动作中诠释无疑。 那个味道酸酸的。 🔒58.致胆小鬼天使 路莱: 如果是热恋的味道是甜,暗恋的味道是甜苦,失恋的味道是苦,那怎么形容我和你呢? 微酸吗?因为只要认真地回忆你,鼻腔就会泛起那种莫名其妙的酸涩感,好像含着一颗清凉过头的薄荷糖,眼泪在眼眶打转。 胆小鬼,告诉我你所有不恰当的勇气到底都来自于哪里? 会因为害怕被抛弃而不断假装乖顺,忍气吞声,不拒绝也不反抗的你,是怎么做到即使知道有去无回,也从容攥着一把小刀去审判那个人渣的罪行? 为什么你比我还要纯粹,热烈和疯狂? 我的大小姐。 你明明知道的,我从来就不需要你为我拼命。 你那么聪明,难道不懂吗?所有后退,都是想要还你一个更美好的未来,你怎可以傻到明知故犯,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我放弃你的人生? 十九岁那场大火燃起前,我就给过你答案了。 在你递给我电脑,挽着我的手带我去领取预定的翻糖蛋糕,出来时却看到一对年轻的男性情侣站在商店门口如若无人地接吻时,你尴尬地红着脸,又装作毫不在意地向我提问: “你觉得我们以后也可以一起生活吗?” 我记得那时候你的眼睛是亮的,声音是沙的。 “我是说,就很普通地住在一起那种?就好像你和你妈妈那样,可以每天一起吃饭,一起看电视,一起打扫屋子……” 就好像你偷偷来到我家里的那些时光。 你做一道咸到齁嗓子的西红柿炒蛋,我皱着眉头吃下去却告诉你味道好极了,让你也快尝尝,你满心欢喜地夹一大口送进嘴里吐得昏天黑地。 你想要的从来只是平淡的烟火气,好像并不关心到底要生活在现代社会还是孤独岛屿。 “我不是很喜欢翻糖的蛋糕。” 原谅当时的我只能用煞风景的话来打断你,转移话题。 “太甜了,有点不适应。” 你得知道我所说的甜到底是什么,不是蛋糕,是你所畅想的未来。 我太清楚我是个什么货色,我站在哪里。 我即使搭着梯子,绷直身体,拼劲全力都达不到你现在所站的高度,我的生长经历和我各方面资质水平让我不得不去承认我的未来一定会平平无奇。 更何况,我还是个女的。 我不认为我有给你稳定生活,为你挡住所有流言蜚语的能力,连我自己都站在泥沼里,活得很费力气。 路莱,这世间苦楚万般,不是件件都有答案。 十字开头的年龄我就是低欲望,性冷淡,浑身长刺且张牙舞爪的异类,青春于我而言就是一潭冰冷而消极的死水。 我不相信爱情小说,不指望有个带着光芒的少年来为我打跑那些作恶的人,然后将手伸向我,听我哭诉我的遭遇和痛苦,亲吻我的伤口告诉我: “没关系,世界再难,有我爱你。” 记得我说过我对男人没有兴趣吗? 废话,遇见那么多破事,怎么可能还有兴趣。 所以你的出现是一个怪异的转折点。 我见识过的爱情小说都不会这样写。 在你面前我才知道,原来我是那么纠结又蠢钝,反反复复,像在跳一支怪异舞蹈的红鼻子小丑,每每前进一小步,又心虚地后退一大步。 你能想象吗? 在那个因我妈妈折返而乱套的下午,我回到房间,你在被窝里睡着了,掀开被子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了你毫无防备的睡颜——浓密的睫羽,挺拔的山根,还有粉润的嘴唇,那一刻我第一次确定了一件事:完了,我彻底完蛋了。 我必须要立马滚去学习才能抑制住想要凑上来亲吻你的冲动。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太美好,而我从十六岁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仇视,或者恐惧美好。 比起失去,我更害怕得到。 可是,不得不承认,在见到你未婚夫的那一刻,我还是后悔了ᴶˢᴳ。 我不否认他的优秀,也不无视他为你付出的情感,但和他相处的种种让我深切地感受到,至少在珍惜你这方面,他就是不如我的。 原来我还是舍不得把你让给不懂得全心全意呵护你的人。 好可恶,怎么好像是一只反射弧超长的蠢动物,总是要在故事看到结局,才明白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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