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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升初扭头看了一眼那单子。 孙长锦。 想来这人就是刚才电话里的人了，也是孙宗祥的儿子。 签完字，孙宗祥被推进急救室，云升初见状长松一口气放下心来。 “你们就是送我爸来的人？” 气还没喘匀，身旁人便急急问着。 孙长锦看着很着急，也很关心，分毫没有刚才电话刚接通时那么决绝。 “对，您父亲在我们店里吃饭，突然咳嗽起来吐血晕倒，请问您父亲之前是不是有什么病症？” 云升初认真问着，眼睁睁看着眼前男人额头拧成川字。 “我不知道。” 片刻后，男人闷闷道。 “他什么事情都不跟我说，我不知道他之前有没有什么病症，但在我印象里，他一直很健康，怎么会突然就……” 说着，孙长锦突然抬头对着众人深鞠一躬真诚道：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很谢谢你们能把我爸送过来，真的很谢谢你们。” 对方的态度吓了云升初一跳。 眼前人俨然一副正直青年的样子，那刚才电话里…… “抱歉，虽然这样问有些冒昧，但是您母亲呢？现在孙大爷进了急救室……” 后面的话云升初没说出来，但他相信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孙长锦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 “我母亲她去年去世了。” 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结果，云升初原本以为这家人只是闹了矛盾，提一嘴想让对方家人都过来看看情况。 没想到……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云升初急忙道歉，谁料对方摆摆手苦涩一笑： “没什么不能说的，刚才电话里……吓到你了吧，我最近跟我爸闹了些矛盾，就搬家了，没想到刚走两天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宋克强在旁边听了好一会，闻言抬头询问着： “你来的这么快，家是在这附近吗？你父亲近天每天中午这个时间都回到我店里吃一碗凉面。” 救护车开了一会后才给对方打的电话，在路上，救护车是有特权的，一路畅通无阻，可对方还是率先到了医院。 孙长锦闻言点点头。 “对，我家不在这边，但我新租的房子在这附近。” 手术室灯光亮着，几人也没什么聊的，就什么都说一点以来缓解这紧张的氛围。 “这么多天，谢谢你们对我爸的照顾了，他是个很倔强且别扭的人，很少会经常去一个店里这么长时间，你们一定是很好的人。” 青年脸色苍白微笑道着。 从后续的对话中，云升初了解到这对父子主要的矛盾是因为学业问题。 很传统的一个问题。 孙长锦十分喜欢音乐，是拉大提琴的，现在正要大学毕业，想坚持自己一直以来的音乐梦想，可孙宗祥却不同意。 他认为年轻人就应该勇于挑战自己，孙长锦应该继续学业去考研。 “当初高考志愿的时候他就很固执，一直要我填法律，可我不喜欢。” 孙长锦神情有些低落，对着他们将这些事全部说了出来，像是压抑了许久。 “后来，他趁我不注意改了我的志愿，他一直是这样，自以为是。” 孙长锦的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无奈： “但他毕竟是我的亲人，是我爸，我忍了，学了这么多年，只有我知道我自己有多么努力才能到现在都没放弃我的梦想。” “在我室友休息的时间我就去旁听音乐系的讲座，硬生生坚持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能在毕业的时候不落那么多，可是到了现在他竟然还想操控我的人生！” 云升初没说话，只上前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背。 “我也是这样的。” 云升初缓缓道，这话他谁都没跟谁说过，就连宋青鸾都没有，先前是觉得没有必要，太丢人了，但是现在碰到一个和他这么相似的一个人。 像是两个微弱的火苗碰了头，心中那搁置多年的念头一下便猛涨起来： “我家是医学世家，祖辈都是学医的，所以我也得学医。” 这话一出，不止孙长锦抬头看着他，宋克强父女二人也看了过来： “我很听话，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我父母也很高兴自己有一个这么聪明听话的儿子。” 云升初面无表情的说着，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生活，而是一个跟他毫无关系的人的故事。 “在别的孩子叛逆期的时候，我在家里背我爸安排给我的功课。” 忽的，宋青鸾发现对方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苦涩： “都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就是因为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我们要对病人负责。” “所以我爸打算从小培养我，我的童年只有一个又一个的人体模型。”
第200章 癌症 云升初笑着说，宋青鸾默着听。 她从来不知道在自己面前这么可靠乐观的人有着这样的童年。 光是听着就觉得压抑。 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他自己一个人是怎么撑过来的。 走廊一片寂静。 只有云升初的说话声。 娓娓道来且有力量。 “在这样的家庭成长，没人会注意到和关注你想要的是什么，我可以喜欢任何东西，但绝对不能超过喜欢医学，喜欢我们家世代传承的这个东西。” 说着，云升初似是觉得好笑，竟“嗤嗤”轻笑起来。 “一直到现在，我已经习惯了，也不知是因为责任还是因为真的喜欢上了，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管怎样，系铃人已经不在了，我只能带着铃铛继续走。” 说着，云升初长吁一口气。 像是在回味过往的一切，也像是释怀一般叹道： “挺好的，现在这样挺好的，我能用我的双手去帮助很多家庭，也许走这条路是对的。” 许是哪句话牵动了神经，也许是触景生情，孙长锦听着竟抽噎起来。 挺大的一个男人哭的像是个小孩子一样，将脸埋进手掌中弯腰哭着。 那单薄的肩膀不断抖动，但就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像是默剧，但却有万般力量。 云升初没说话，将那双大手重重搁在对方的肩膀上。 “没有什么事情过不去，我一直在想当初要是勇敢一点和家人好好聊一聊会是怎样的结果，但是现在太晚了。” “我太晚了，但你还有机会。” 宋青鸾听着浑身一震，整个人瞬间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孙长锦肩膀也不抖了，脸埋在手里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他在这沉默中缓缓点头。 空气中漂浮着的压抑与苦闷随着这一点头一瞬间消散。 云升初笑了： “一家人，没有什么是不好说的，等孙大爷出来了，你们应该好好聊一聊，他会理解的。” 孙长锦没说话，也许是怕说话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中国式家长总是这样，自以为是的将自己以为好的一股脑的堆给自己的孩子。 那是无言的爱，也是病态的爱。 丝毫不管孩子是不是真的喜欢。 但不管怎样初心都是好的。 云升初和孙长锦并排坐着，那双手就搁置在对方肩膀上源源不断的为对方输送力量。 片刻，手术室的门松动了，紧接着便霍然大开。 “谁是孙宗祥病人的家属？孙宗祥的家属在吗？” 医生拿着一个本子出门询问着。 云升初感到手下的身体一僵，紧接着少年便手足无措的搓搓脸直起身子匆匆上前： “我是家属，我是孙宗祥的儿子，医生，请问我爸现在怎么样了？” 这人连哭都是无声的，也正是因为压抑久了，刚才那无声的嘶吼过后他的嗓子有明显的沙哑。 直起身子后宋青鸾还敏锐的发现对方的眼睛也肿了。 联想到早上在面馆里满脸严肃的孙宗祥。 宋青鸾一瞬间感叹起来。 基因的力量还真是强大。 这父子两人虽然现在有矛盾，但是某些骨子里的习惯还是一样的，刻骨的，改不掉。 “你就是家属？” 医生闻言打量着眼前人，片刻后点点头示意着： “你跟我过来一下，你父亲的情况有些复杂，这里人多眼杂不好说话。” 说着，医生快走两步带着孙长锦走到了走廊尽头。 宋青鸾听不见两人说话，但是从动作和两人的神态上来看。 不容乐观。 “升初，你说，孙大爷会怎么样？” 宋青鸾实在是好奇，忍不住伸手去扒拉一旁的云升初。 不动还好，这一动，宋青鸾才发现对方的身体竟然有些颤抖。 幅度并不大，加上宽松的衣服肉眼根本看不出来，若不是触碰到对方，宋青鸾还不知道对方这么脆弱。 联想到刚才的故事，宋青鸾一下明白过来。 这是旧事重提带来的感伤还没缓和过来。 “啊？”云升初没呆滞太久，很快便反应过来换上一副笑容看着身旁的宋青鸾： “应该不会太好，我偏向是之前有什么隐疾，但是因为这人太倔强，所以一直没有和孙长锦说，而且这病应该是很久了。” 宋青鸾听的一愣。 许久了。 一个老人，没有老伴，只有一个儿子，生了病却还不告诉儿子。 这样的事情光是想想宋青鸾便觉得有些离谱。 但一想到孙宗祥那长脸，又觉得是正常的。 倔强了一辈子，哪里会一朝一夕就改变。 “癌症？！” 角落里，孙长锦瞪大了眼睛再一次重复着，试图让面前的医生改变诊断。 但…… “是的孙先生，您要做好准备，您父亲的胃癌已经到了晚期了，经诊断，应该有半年多的时间了，以现在的医疗条件，能尽量为您父亲争取更多的时间，但痊愈……” 医生说着，便在孙长锦近似绝望的目光中摇摇头。 “不是有很大的可能性，但要是病人积极配合治疗，也许会有些许的好转。”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孙长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呆滞的点点头后，便在医生的提醒下去大厅缴这次急救的费用去了。 宋青鸾眼看着原本还只是伤心的一个人说了一会话变得像是行尸走头一般在眼前晃过。 想上去搭话问问孙宗祥的情况却不敢。 “医生，这是什么情况？” 宋克强在一边已经抓到了医生急切当然问着。 人是在他的店里吃出事的，这么多天两人又相谈甚欢，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他都不应该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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