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劲去找你了?”庄朵朵猜中了一半。 方一楠只能先点点头,又摇摇头,含含糊糊地告诉她:“不止如此。” 让庄朵朵更奇怪的是,徐椿娥也出奇地安静。 见徐椿娥没有找自己,她憋不住了,给爸爸打了个电话报平安,爸爸却告诉她:“你妈今天一早就搭早班车回来了,翻过来覆过去的,也不睡觉、不说话,光瞪着个眼睛看天。你娘俩吵架了?” “让我妈接电话。”庄朵朵没好声没好气。 徐椿娥却格外地小心翼翼,一改昨天雷厉风行的独裁作风,每一句话都像探戈舞者的舞步,一步三叹,欲拒还迎。 “妈,什么情况?你们这是怎么了?”庄朵朵还在赌气,但忍不住问出了最想问的那句话,“您怎么自己回来了,郭劲没送你?” “没没没。”徐椿娥连声应着,颇为心虚地说,“他忙。” “妈,到底有什么在瞒着我,您怎么突然这么懂事啦……” “这孩子,瞧你说的,妈五十多的人了,还能不懂事吗?”徐椿娥慌慌张张挂断了电话,只是在挂断前,一句叹息传到了庄朵朵耳朵里——“哎,我真是拿不准现代的年轻人了,郭劲他怎么就敢……” 4. 在回去的路上,方一楠终于率先承认了,“是,没错,郭劲找我了。昨天晚上凌晨两点多,电话打到了我这里。他以为你在我这。” 庄朵朵心灰意冷地看向窗外,来来往往的车辆和夕阳都在她眼里定格成电影画面,她想,郭劲的这种关心和着急也许很快就会消逝。 “我,哎,教练,我遇到了点麻烦。生病了,也许这辈子都不会有小孩了。我和郭劲……我想可能快分开了。”她凄楚地笑笑,“抱歉呀,这么晚让你也受打扰了。” 方一楠着急地解释:“这算什么?万一他刚好也不喜欢小孩子呢?你们没有谈过这个问题吗?” “就像我妈说的那样,我现在年轻、好看,他肯定会哄着我说‘不喜欢、生不生无所谓’,但万一我老了呢?万一他反悔了呢?”庄朵朵偷偷地抹了把眼泪,倔强地说,“那还不如提前就讲清楚,各走各的路好了。” 方一楠却笑了,“郭劲还真是懂你。” “什么意思?” “他说你一定会这样说的,你一定会哭着说是哄人的。”方一楠温柔地看着庄朵朵,告诉她,到站了。 “到站了?”庄朵朵回过神来,定睛看向前方——是她一个人来过无数次的那家生殖医院。 她的脸一瞬间涨得通红,血都快涌到了鼻子尖,“拜托,教练,千万不要告诉我你也认识什么什么神医,能解决我的问题。我已经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我觉得自己很好,我也完全能接受没有小孩的事,我不想再像块破抹布一样被人检查来、检查去了……” 方一楠安静地听她说完,请她看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 庄朵朵接过方一楠的手机,放大上面的图片,下意识地念着: “术前诊断:节育;手术名称:结扎术……” “教练,你养猫了?”庄朵朵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看到患者姓名是郭劲。 她咬着嘴唇,手指在颤抖。 “为什么做这个……”庄朵朵喃喃地问。 方一楠降下车窗,向外喊道:“你自己过来说吧!我嘴笨。” “因为我一想到过去的那一年,你一个人无数次往返这家医院、一个人抽血、一个人检查,就觉得太不公平了。我也想自己走进医院,自己排队,自己经历一波又一波的检查。我想知道你的感觉。你的全部我都想知道。”庄朵朵再抬起头时,郭劲出现在车窗外,对她做了个鬼脸,“平时都没空查体,幸好这个手术要做CT,查出脂肪肝来了……” 庄朵朵激动地推开车门,扑下车去。 她拽着郭劲的胳膊,又忐忑地看着他的脸,心疼地埋怨:“你怎么自己走出来了……这么大的手术,你不需要住院观察吗?不需要坐轮椅吗?不需要请护工吗?你怎么……” 郭劲打断了她,他温柔而耐心地看着她的眼睛,像过去无数次安抚她焦躁的小情绪那样,半开玩笑地说:“大手术?二十分钟就结束了,比你做双眼皮手术还简单。” “谁说我的双眼皮是做的?我、我我天生的!”庄朵朵辩解着,忍不住笑着流下了眼泪,“你这个决定太大了。你怎么也不和人商量一下……” 郭劲朝车里扬扬下巴,“怎么没商量,一大早我就去你们教练家里去商量了。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向你证明真心,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教练也支持我,教练讲‘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两个人之间最重要的是感情,而不是什么生小孩、养小孩。和我想的一样。” 方一楠赶紧举起双手,“不是我说的——是王槑给他讲的。我总觉得不放心,这高低也是个手术……怎么样,我们一起接病号回家吧?”
第58章 神秘人 1. 临近下班时,小桑敲响了邬童办公室的门。 邬童嘱咐过她,时间紧、任务重,除了紧急情况,一律不许打扰自己。 小桑抱歉地笑笑,说有位女士等了整整一个下午了。“您休假期间、住院期间她都来过。她说今天一定要见到您,她要出国了。” 邬童皱了皱眉,把手上的工作放下,向会客区走了过去。 那位不速之客带来了许多盆栽,高的、矮的、泛黄的、嫩绿的……瓦红色的小圆花盆和律所里棱是棱、角是角的装饰格格不入。 盆栽之中,坐着一个局促的身影。她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两只手交叠在一起,下意识地揉搓着。 “邬律师……”看到邬童的一瞬间,她站了起来。 邬童停在三步远的地方,不知是该去拥抱她,还是该躲回办公室。 “我要带我女儿走了。”她大方地朝着邬童伸出手,指了指挂在胸前的星形玻璃瓶,那里静静地躺着一抹灰白色,“我们娘儿俩来和您告个别。” 2. 律所里每个人都知道,邬律师的办公桌上有一张非常重要的旧报纸。 上面的新闻被主任屡次拿出来教育新入行的年轻律师:去邬律办公桌上看看!有的案子能接,有的案子接了,就是多次一举! 那条新闻被邬童用荧光笔反复标注过, 邬童手忙脚乱地收着这张报纸,跟在她身后的那位女士阻止了她。 “当时我女儿小雨刚走,我的心情也很差。记者来采访时,有些事我就没有说出来。”她缓缓坐下,摘掉了口罩,露出一张被大火灼伤过的脸颊。皮肤像粗糙的山丘一样有起有伏,笑容却如溪水般温柔,“这些年也带给你不少困扰吧。” 邬童也不隐瞒自己的歉疚,“我总是在反思,如果没有当年那场官司,小雨会不会……” 那位母亲垂下头,眼里饱含着爱意。照片把她和女儿定格在了女儿两岁那年,那时的她风华正茂,女儿也是懵懂可爱,一张苹果脸上写满天真。 “孩子回到我身边的时候,已经患上很严重的抑郁症了。”她终于说了出来,“很难想象吧,一个八岁的孩子,竟然有抑郁症。之前她父亲提过,说这个孩子越来越懒,除了发脾气和爱哭之外,饭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官司赢了之后,我带小雨回家,才发现她不止如此。发病的时候,小雨躺在床上像个木头人一样一动都不敢动。她总是问我,‘妈妈,我是不是很讨厌?是不是所有人都不喜欢我?’” “怎么会这样?”邬童瞪大了眼睛,在她印象里,那个叫小雨的女孩异常地活跃,特别爱笑,哪怕是爸爸妈妈即将对簿公堂,小雨还能在庄严的法庭外拍着手唱歌。 “我记得小雨在学校里也很活泼,好像有很多朋友。是不是?每次陪你去接她,她身边总是围着好多人,她和谁关系都不错。”邬童继续求证。 小雨的母亲点点头,“是,那是在人前。在人后,严重的抑郁让她浑身疼痛,她总说觉得胸腔和背上夹了块湿漉漉的木头板子,喘不开气也甩不开。一开始,我把什么病都想到了,血液病、遗传病、肿瘤……去医院查了个遍,却什么事也没有。最后才考虑到精神科。” “……对不起,我当时没有考虑到小雨会这样。现在想来,也许当时可以换一个更温和的长期方案,既能让你得到抚养权,又能保证小雨不受刺激。” “并不是这样的。”坐在邬童对面的小雨母亲笑了,她握住邬童的手,“我其实一直很感谢你——小雨的爸爸只觉得是孩子不懂事,要么对她发脾气、要么连搭理也不搭理她。我真的想不通,他不喜欢孩子,为什么还要霸占着孩子?为了不让我找到孩子,他给小雨改了名字、换了城市……孩子本来就得病了,在那样不稳定的环境里只能越来越痛苦。我很感激你帮我把小雨带了回来,至少在她决定离开这个世界的前几年,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有机会去了解她、挽留她!” 3. 小雨的母亲告辞了,她把那些相依为命的铃兰留了下来。 “是小雨种的。我没想到,小雨走了,它们还能陪我到现在。”她紧紧地拥抱了邬童,“小雨之前一直很想去丹麦,她说想去看看童话之国。现在我终于攒够了钱,也过了语言关,我要带她去了!” 她走时,还要走了那张报纸。她说不希望邬童陷入自责中,“小雨的去世和你没关系。我们母女都很感激你能出手相助,否则,我们母女能不能相认都很难说。毕竟她两岁就被父亲带走藏起来了。” 她走后,邬童坐在那铃兰丛中,反复回想着这句话。她捂着太阳穴,总觉得似乎有什么消息是被自己忽略了的。 静悄悄走过来的小桑一边抱怨着,一边给那些铃兰浇水,她无意间的一句吐槽让邬童精神一振——“又是这种情况……邬律,你说这些男的怎么想的?明明没多么稀罕孩子,非得把孩子弄走,让亲生母子相见不相认。心也太狠了。” 邬童怔怔地看向她,下意识地重复:“是啊,为什么要让母子不相认呢……母子不相认……小桑,麻烦你帮我把晚上的几个视频会推迟,我现在要去一趟医院。” “是哪里不舒服吗?”小桑错愕地望向她,邬童已经抓起包匆匆跑出门外。 4. 她的包里放着一份纸质文件,沈雪失踪前三小时的通话详单。 这是失踪案刚发生时,她找公安系统的朋友要出来的。她尝试过和那些号码联系,只是拨打过去要么是物业、要么是幼儿园、要么是无人接听。唯一一个外地号码曾打回来过,但当邬童询问是否认识沈雪时,对方说了句不认识就挂断了。 “沈雪是9点48坐上出租车走的,而这个号码是9点30打来的。”邬童捏着那张纸,给宿秀丽拨去了电话,她坚信那个号码的主人和沈雪的失踪有关联,“当时我怀疑过是沈雪的亲属、好友,但是对方说不认识沈雪,我也就没继续深挖。今天小桑突然说道,‘亲生母子不相认’,我想,对方会不会压根不知道‘沈雪’这个名字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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