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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时候，和冼碧同龄的人多数都是小学毕业的，最高学历也就是初高中，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优秀的女儿，最后却叛逆地和当地最混的人在一起，令人觉得荒唐惋惜。 而张胜梅无法左右女儿的思想和行为，她纵然是一个有着强势又有点抠门劣习的农村妇女，可也是一个尊重和宠爱女儿的母亲。 唯一的女儿去世后，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张胜梅瞬间苍老了很多岁，但看着眼前这个在自己跟前长大的女娃，她又强撑了起来。 这个家还没有散，十岁的周窈还需要她。 她想，一个女儿都养过来了，再重新养一个女娃娃算不了什么。 张胜梅是个过惯了苦日子的村妇，说白了就是一个村老婆子，老虽老，但要是有人找她干架，她准能把你骂得找不着头，抡起锄头就能上。 她除了靠地里那十几亩地来养周窈，以及多年抠搜攒下来的钱之外，根本没有其他收入。 好在，那时候养一个女娃娃也花不了什么大钱。 有了冼碧这个失败案例的前车之鉴，她也开始改变了自己养孩子的教育观念。 虽然张胜梅钱不多，她从来都对自己和对别人很抠，但非常舍得花在周窈身上。 衣服鞋子短了换新的，书包旧了换新的，牙齿不整齐就带去矫正，文具没了就补得满满当当的，她的头发也总是绑得漂漂亮亮的，因为张胜梅总给她买各式各样的花朵、小草莓和小兔子发绳。 小周窈心疼外婆，总想要去帮忙干活，但她从不让她碰那些重农活，只让她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站到椅子上淘米煮饭，去菜园子里摘菜来洗，后来再大一点开始学会了炒菜。 张胜梅把她养得白白嫩嫩的，就像一个城里的小孩，早熟懂事的同时看着也有点天真娇憨。 与此同时，张胜梅对她也格外严厉。 那时候家里买不起电视，她每天只能规定看半个小时的课外书，看的是冼碧去世之前给她买的那几本早被翻烂了的故事书。 看完故事书就是坐在书桌前写作业，除了老师布置的作业之外，还有张胜梅到镇上书店给她买的各种题型作业和奥数本。 在村里小孩还在玩泥巴的年纪，周窈不是忙着做题，就是总是穿得干干净净地蹲在一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们玩，但她是要蹲得远一些的，她怕脏泥不小心甩到自己的衣服上。 她不能玩，衣服脏了的话张胜梅会生气，她也不能去马路边、去山上，不能靠近池塘和河边。 而其他小朋友总是玩得不亦乐乎，身上脏兮兮地回家，然后再被他们的爸妈一阵胖揍。 可听着小孩鬼哭狼嚎的哭声，以及他们妈妈暴怒的呵斥声传来，小周窈眼里流露出了一丝丝的羡慕。 很多时候张胜梅一整天都在地里干农活，她就自己安静地在家里看书写作业，饿了就吃张胜梅给她留的包子，偶尔写字累了就出门看一眼院子外几个正在跳橡皮筋的女孩子。 她很好奇，这两根绳子是怎么能跳上去的，每次盯着盯着，就在心里模拟了很多遍跳法，然后在家对着空气跳，想象前面有两条绳子，自己则轻盈地起跳。 终于有一天，跳橡皮筋的女孩子们缺了一个人，她们看见小周窈便喊她来充数。 再怎么早熟懂事，她也还只是一个小女孩，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会，便加入了她们。 模拟了那么多遍的跳法，她一上脚就熟练无比，小伙伴们露出了惊艳的目光，纷纷要跟她一个队伍。周窈一时得意忘形，玩得乐不思蜀，随后又和她们一起去地里摘了木瓜。 直到傍晚村里的人找过来，跟她说她外婆正发动全村的人着急寻找她。 那段时间邻村刚出了一个拐卖事件，一个小孩在家门口被人贩子拐走了，张胜梅以为她也被人贩子拐走了，慌得满村子乱找。 等周窈回到家时，只看见张胜梅铁青着的脸色。 她下田插秧回来就不见外孙女，平时都安静呆家里的乖外孙女，找遍了家里都不在，附近也找过了之后心里开始发慌发颤。 一顿寻找下来，张胜梅裤脚和身上的泥巴都已经干枯，干巴巴的紧粘在上面，布满皱纹的脸上也沾了好几处泥。 那是张胜梅第一次打她，木棍抽在身上很疼，更疼的是她砸在心口的话。 “周窈！你能耐了是吧？你作业写完了吗就出去玩！” “你有什么资本出去玩？啊？别人小孩出事有爸爸妈妈撑腰解决，你有事只能靠我这个老婆子老胳膊老腿去找。” “你要是死在外面，谁会给你收尸？” “我老婆子对你不好吗？听话一点不行吗？你为什么要这么不让人省心。” 大人气极了也会口不择言，何况是没有什么文化的张胜梅。 这次贪玩的经历给周窈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深刻印象。 她从那一刻就无比清醒地知道，她必须要做一个令人省心的小孩，她不能给大人惹麻烦和添麻烦。 她是个背后没有人护着的小孩。 ----
第12章 == 从那以后，周窈变得更加听话懂事。 小学毕业后她上了镇上的初中，这所初中都是镇上和村里上来读书的孩子，普遍的早熟。 学生打群架、说脏话、奇装异服和谈恋爱都是常态，是一群让老师头疼不已的问题学生。 在同班女生都去网吧、约男孩子吃烧烤喝啤酒的时候，周窈就是班里的一股清流。 她每次都是安安静静地上课下课，从不参与其他活动，每次考试，她几乎都能保持在年级第一的位置。 班主任汪青青对她非常好，一直把她当成重点苗子来培养。 可是周窈实在长得太招摇了，特别是上了初三之后她的脸渐渐地长开，吸引了很多的男生前赴后继。 收到情书、被拦住表白、被调戏的事情层出不断。 好在周窈这个学生心无杂念，甚至冷静懂事得让人心疼，汪青青也因此在她后边帮她解决了很多麻烦，尽量不让任何因素打扰到她学习。 距离中考那段时间，汪青青找来了张胜梅谈话。 “周窈外婆，是这样的，周窈的成绩上县重点高中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她是我教过的这么多学生里边最聪慧和最有潜质的，我是觉得她上北市的重点高中都没有问题。” “不知道周窈外婆您怎么想，我问过周窈了，她说读县里的高中或者邻市的高中就好，说不想离外婆太远。” “我是觉得如果周窈去北市一中读的话，那里的资源设备以及师资都是非常厉害的，我相信周窈去那里学习的话，以后考清北的几率非常大。” 清北大学的名声多大，就连张胜梅这样的村妇人都是听说过的。 从坐下来就一直沉默听汪青青讲话的张胜梅，这时坚定地开口道：“她去北市一中读，我替她决定了。” 汪青青知道周窈家里的情况，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但是去那里的话，学杂费可能会贵一点，而且没有住宿生，可能需要走读……” 张胜梅这次沉默的时间有点久，汪青青看了她一眼，犹疑道：“不过我有一个大学同学在那里任教，我可以托他帮忙打听一下学校里有没有什么学生补助政策，以及打听一下附近的租房情况。” “不用了，学杂费老婆子我出得起，至于关于住宿问题，她住她爸爸那里。”张胜梅平静地说道。 汪青青只知道周窈的妈妈车祸去世了之后，就一直和外婆生活着，没想到爸爸原来是在北市。 汪青青听闻很高兴：“跟爸爸住的话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等周窈周末回来，张胜梅就和她说了这个决定。 “外婆，我不想去那么远，我去了你怎么办？”周窈是不放心外婆一个人在家的，她也舍不得。 张胜梅语气有点冲：“什么我怎么办？我一个老婆子难道还不能自己照顾自己了？你不去难道是要一辈子老死在这？” “我一个没文化的都知道天高任鸟飞，你得给我飞出去了。” 周窈低头不语，她其实有去了解过每一所高中的情况，甚至还对比了一下学杂费。 “可是外婆，那个学校没有住宿生，我去了没地方住啊。” 她想选有内宿生、学杂费不贵、又离外婆近能经常回来看她的县高中，她觉得在哪里学习她都是可以很好适应的，也能保证丝毫不会影响到她的学习。 张胜梅安静地看了一会外孙女，直接和她宣布：“你去跟你爸爸住。” 周窈一愣，沉默了好一会，才呐呐地说：“他…不是结婚了吗？” “结婚了那也是你爸，也得养着你！我已经打电话跟他说好了，他家里那位也同意了。” “高中这三年你都住他那里，放寒暑假了再回来。”张胜梅直接帮她下决定，端着不容反驳的语气。 周窈五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称之为“爸爸”的男人，只知道她前几年前结了婚，有时会寄一些钱回来，却从没回来看过她。 听说他外出打工给一个富豪人家做了司机，那家的富豪离异女儿看上了他，他入赘和她重组家庭，和她还有她前夫生的儿子一家三口在北市生活。 周窈不想去，但她从小就不会违背过张胜梅的话，垂下眼眸妥协：“知道了，我去。” 中考分数出来，周窈毫无意外考了全校第一，全市排名二十。 在家和张胜梅度过了半个暑假，她就让周窈收拾行李提前出发前往北市。 而就是在这座城，她经历了所生不敢想的至暗时刻，一次次被拖入深渊噩梦，也遇到了那个惊艳了她年少时光的沈北燃。 他是她黑暗里的一束光。 光照亮了角落里的阴霾，却从来无人知晓。 周窈从回忆里抽身，带着外婆坐上了邻居家的小三轮，临近太阳落山才回到了家。 从小路进去，她们的家位于山坡上的一处高地，旁边还有一家姓杨的邻居，再往下走十几米才是很多户村民的聚集地。 房子虽然很老旧，但视野开阔，算独门独院，是周窈从小熟悉依赖的地方，也是她唯一的避风港。 周窈把行李放进房间，发现张胜梅早早就已经帮她换上新床单铺好了床，她一把倒在床上，肆意地享受放松的归属感时刻。 然后感受到来自左边口袋的振动声，她掏出手机，看着屏幕一愣。 沈北燃：【到家了？】 他前天问过她放假在不在密室兼职，陆远束打算去玩，让他顺便帮问一下，周窈于是就和他说了她今天回家的事。 周窈捞过旁边的公仔，一只手把它紧抱在怀里，一只手打字回他。 ZY：【到了。】 沈北燃：【吃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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