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林清远开始出差之后,李冉在独自一人照顾小林迟的时候,已经习惯自己确认每一个环节和细节,似乎只有过了自己的手,才能让她踏实一些。 春节对于林迟来说,跟平常的日子其实没多大差别,但如若是隔壁搬来了两个可以陪她玩的哥哥,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她开始喜欢春节了。 “妈妈,我想请哥哥们吃糖。” 李冉围着围裙出来,看见林迟站在小板凳上,踮着脚去够放在高处的零食罐,当场抓包零食小偷的犯罪现场。 林迟脸不红心不跳地冲着她笑,明明是自己嘴馋,还会找别人当挡箭牌了。 李冉忍着笑,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擦干了手上的水,将林迟从小板凳上抱下来,然后才从零食罐里抓了一把糖给她。 “今天,爸爸妈妈很忙。你去和哥哥们玩儿,别调皮。” 林迟原本只想偷偷拿两颗糖,这下手里握着一把糖,都数不清有多少颗,眼睛都亮了起来,连连点头:“都给迟迟吗?” “吃多了会长蛀牙,拿去跟哥哥们分。” “别关门了,一会儿叔叔阿姨就过来了。” 林迟抱着零食一本满足地向门外跑,李冉看着她的背影最终还是笑出了声,自己的女儿怎么都是最可爱的。 只听到门外林迟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于归哥哥,请你吃糖。” “宋执哥哥要的话,我可以分他一颗。” 李冉转身又进了厨房,彼时的林清远刚杀完鸡,坐在矮凳上,将抹了脖的鸡浸入刚烧开的水,准备一会儿拔毛,动作利落,不拖泥带水。 “一会儿人来了,你别又拿小孩子开玩笑。” 林清远抬了抬头,有些木讷地说:“啊?我什么时候开小孩玩笑了?” 李冉瞪了他一眼,自顾自地拿出晾晒的腊肉香肠冲洗: “娃娃亲之类的,你没见着前些天你打趣那些话,邱婷脸色都不太好吗?” “尤其是咱闺女拉着于归的手说要嫁给他的时候,邱婷脸上肉眼可见的有些恼。” 林清远愣了愣,回想了一下,哎地一声答应了下来,又埋头进了自己手中的活;提到于归,李冉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原以为,有了小宋执,于归日子也能好过些。” “你说,邱婷对于归态度差那么多呢?于归不也是她亲生的吗?” 李冉原本只是有些疑惑,谁料说出口的话,却隐隐带着些自己都没能察觉的愤怒,音量都不自觉提高了一些。 林清远手指放在嘴边,比划了一个“嘘”的手势,眼睛还一直瞅着门口,生怕宋涛一家进了门将这些话听了去。 “小点儿声。” 确定宋涛夫妻俩没那么快过来,林清远才叹了口气: “可能是于归跟他亲生父亲太像了吧,越长越像。” 李冉愣了一下,跟前夫生的孩子不就是得像前夫吗?这跟她不待见于归有什么关系?何况,人宋涛都把于归当亲儿子,她这个当妈妈的,怎么还这样? “孩子像爸爸,还有错了?那也是她自己选的老公啊。” 打从心底,李冉就是心疼于归的,对邱婷的态度难免有些先入为主地喜欢不起来。 “我听老宋说,邱婷前夫也是他们高中同学……” 或许是被父母保护溺爱得太过火,让一直活在“无菌世界”的邱婷对于爱情的憧憬,多多少少都带着些童话色彩——遇到一个英俊不羁的男人,从校服到婚纱。 人总会被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吸引,妄图通过在另一个人身上寻找到自己缺失的部分,让自己变得完整。 白富美、乖乖牌邱婷好像就如同故事里写的那样,爱上了一个放荡不羁、每日打架斗殴的坏小子于放。 爱情初始的样子有多美好,后来的现实就多令人心碎。 邱婷高中时的成绩一落千丈,原本可以稳上重点大学的她,以刚过二本线的成绩留在了嘉兰一所师范类院校。 在父母对于这段感情的强烈反对之下,将她关在家里,限制她的交友圈后,大学未毕业的她却未婚先孕有了于放的孩子——于归。 一面是父母的妥协,同意邱婷和于放结婚,但苦口婆心愁白了头发也要她打掉孩子,她还年轻,还有光明的未来,不能因为一个孩子毁了前程; 一面是没能考上大学,早早进入社会的于放,对她信誓旦旦的承诺:有了孩子就生下来,我会对你负责的,我也能努力打工养活你和孩子。 看似有担当,实则经不起推敲的承诺,让还在大学这座象牙塔里的邱婷冲昏了头脑,跟父母划清了界限,断了往来: “既然你们不认同我的选择,那就不用再管我了,就当没我这个不孝女。” 而一切都只是童话破碎,噩梦的开始。 于归出生那年,邱婷刚刚大学毕业,也诚如于放说的那样,他带着邱婷领了结婚证,邱婷也顺理成章地搬进了于放的出租屋。 最初那一年还是很幸福的,但没了长辈的照看,自己都还是个孩子的邱婷和于归两个年轻人,压根儿不知道照顾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有多么的令人崩溃。 锦衣玉食的邱婷,摸爬滚打的于归。 两个人的矛盾,在日复一日的平常生活中愈演愈烈,最后在于归一次无人看顾的高烧中彻底爆发。 埋怨、指责、争吵后面发展为邱婷无休止的哭泣,和于放的长期的不归家,只把钱打银行卡上让她能够生活。 长时间在家照顾于归,邱婷看着同龄人们求学求职,过得风生水起,而自己只能缩在狭小的出租屋内面对一个只会哭泣,需要她时时看顾的孩子,等着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家的丈夫,邱婷嫉妒、后悔了。 “幡然醒悟不算晚啊,离婚带着小于归回家呗。” 李冉插话,林清远摇了摇头看着她:“没家了,邱婷妈妈因为她的事儿,急火攻心后来病重去世了;她爸也因为这事儿被她伤透了心,身体也都垮了,好几年不肯见她。” “和宋涛结婚后,他爸和她关系才有所缓和。” “去年吧,邱婷她父亲过世了,在嘉兰也没什么值得留念的了,所以宋涛才打算带着他们都回林城来。” 李冉点点头,也是,嘉兰留给邱婷的也没什么好记忆了。 没了长辈的关照,邱婷自己找了份棋牌室前台收银的兼职,老板看她漂亮,孩子也老实,便同意她带着孩子工作。 加上邱婷好说歹说,也念过正经师范大学,甭管一本二本,至少是个文化人,老板便额外加了点儿钱让她给自己还在上初中的孩子补习。 总归就在邱婷凭自己的本事让生活变得好起来的时候,于放回来了,得知她在外面当收银员,还给初中生补习,一时暴跳如雷。 “丢不丢人?” “钱,我是少寄给你了是吗?” “带着孩子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工作,你怎么想的?” …… 于放那不值一提的虚荣和自尊心,和工作上的不如意让他对邱婷不依靠她生活,而感到莫名的惶恐,而这样的惶恐所变现出来的是震怒和暴力。 他开始疯狂的酗酒、赌博,将邱婷关在家里,殴打、辱骂、连带着年幼的于归也没能幸免于难。 直到于放因赌博欠钱,和人发生冲突,酒后打架斗殴致人死亡锒铛入狱之后,母子两个才逃出生天。 “反正后来宋涛就奔前走后帮她跟前夫离了婚,然后就是现在了。” 林清远将拔完毛的鸡放在案板上,拿着砍刀十分利落地将鸡剖开,取出内脏,又仔细将鸡分成小块,准备一会儿焯水煎炒。 “他前夫判几年啊,出来还会找宋涛他们麻烦吗?” 李冉听得入神,不自觉地担心起以后的事儿。 “死了,病死的,在牢里,具体什么病不清楚。” 听林清远这么一说,李冉暗暗松了口气,转念一想:“那这些跟小于归又没关系......” “邱婷她病了。” “或许是觉得,如果没有于归,不至于发展成后面那样吧。” “我听老宋提起过,于归很像他亲生父亲,越长大越像……” 话音刚落,于归左右手,一手牵着一个浑身都是泥的小朋友进了屋,英俊秀气的脸上,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阿姨,我没看住,俩人打架掉坑里了。” 是的,于归很好看,小小年纪,轮廓已经有了棱角,野生眉毛锋利,眼睛狭长深邃,倒是不像邱婷,或许就是像他的父亲吧。 林迟垂着脑袋撇着嘴,圆圆的眼睛里蓄满了眼泪,一脸不服气地瞪着宋执。 同样浑身都是泥的宋执,用脏手在脸上一抹:“这次我赢了,手下败将。” 李冉、林清远,和站在门边牵着两个混世魔王的于归互相看着,突然三人都笑出了声;许是听到了声音,宋涛和邱婷也从隔壁探出头来: “真是两个祖宗诶!” “小于,你去洗个澡换身衣服,这两个小混蛋你别管了。” 话是邱婷说的,于归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欣喜地应了一声,就跑进了屋。 李冉看着这乌泱泱一屋子的人,不管以前怎么样,以后总会越来越好的吧。
第9章 Chapter 5 蝉鸣鸟叫 2010 年 7 月盛夏,实验中学的旧校舍即将拆除,于归所在的毕业年级结束中考后,这栋墙体斑驳,长满爬山虎的建筑将不复存在。 于归坐在模拟考的考场上,面对题为“人生的意义”的命题作文时,握着笔的手指突然顿了一下,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尚且不说“意义”,单说“人生”这样空洞虚无缥缈的词就已经让他感到头大了。 于他而言,命题作文就是往固定的框架里,塞些枯燥的陈词滥调,他本可以不假思索地“制作”一篇高分作文,但这次在看到题目的瞬间,他便愣住了——人生是有意义的吗? 于归捏了捏眉心,似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便抬头望向室外。 窗户外的树木葱郁,已经是盛夏的深绿,躲藏在树木枝桠上的蝉,叫得声嘶力竭,比往日更甚。或许是担心蝉鸣鸟叫过于聒噪,影响考生集中注意力,没有空调的考场,只留有微不可察的窗户缝隙,供风涌入。 盛夏蝉鸣也从这一点裂缝,潜入扰人清净,弄得人心烦意乱。 于归觉得自己像只不会叫的蝉,或许没等被人发现,就已经死掉了——它们真好,至少这个夏天让人知道了他们存在过。 发了好一会儿愣,直到监考老师注意到他,敲了敲桌子,提醒道: “还有 45 分钟交卷,请同学们抓紧时间写作文,填涂答题卡。” 这是于归第一次拿到题目之后,不知从何下笔,虽然不明白人生究竟有什么意义,他还是将他“短小精悍”的 15 年人生,洋洋洒洒地写了千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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