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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套里面还带着他的温度，很暖和。 “天这么冷，就别玩雪，听话。”宴知淮的声音低柔，像哄小孩。 方缇仰头，对上男人关切的双眸，不禁勾了勾嘴角，“好。” 他揉了揉她的头顶，试探地问：“没事吧？” “嗯，我其实心里挺高兴的，这件事，终于可以放下了。” 说完，她的余光就瞥见方幸从里面出来。 方幸穿了一身长长的黑色羽绒服，脸上还带着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纵使如此，方缇还是能看出她瘦了不少，一双眼睛瞧着都比以前大了许多。 察觉到方缇注视的目光，方幸往她这边看过来一眼，冲她点了点头，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就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方缇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隐隐觉得，这也许是自己最后一次见方幸了。 她们两个人的命运，从二十年前就纠葛在一起，阴差阳错，有起有伏，这一年来更是恩怨不断，打过骂过，恨过怨过，成了现在这样在路上遇见了还能点点头，倒也是意料之外。 听见法院门口传来外公的声音，方缇收回目光，转头，望着段沐言搀扶着段霆朝自己走来。 “外公。”方缇上前几步相迎。 段霆目光和蔼地看着她，“缇缇，外公要回海城了，记住你之前承诺过的，到时候要带宝宝们去海城看外公哦。” 方缇点头，郑重道：“好，我会记住的。” 段沐言插嘴：“表妹，那表哥在海城等你哦，我会很想你的！” 方缇嘴角一勾，“好。” “那你这段时间就在景都好好养胎。”段霆顿了顿，突然转向一旁的宴知淮，没好气地警告：“臭小子，给我照顾好缇缇！她可是我的宝贝疙瘩，她要是有个什么差池，我绝对饶不了你！” 对此，宴知淮眼神都没变一下，“缇缇是我的妻子，不用你提醒，我都会照顾好她。” “你——” 方缇眼见段霆就要被宴知淮的态度气得血压狂飙，忙道：“外公，您是几点的飞机？现在去机场还来得及吗？” “一点半的飞机，来得及，就是可能有点赶。” 段霆拍了拍方缇的肩膀，“那缇缇，外公走了啊。” 方缇点头，“回头我们可以视频联系。” “好好好，外公到了就给你打视频。”段霆乐呵呵的，不过等瞥见一旁碍眼的宴知淮，又冲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以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 要不是因为外孙女是真的喜欢这臭小子，他真想当一回拆鸳鸯的那根棍棒！ 等段霆和段沐言上车离开以后，宴知淮朝方缇伸手，“缇缇，我们也回家吧。” 方缇看了一眼男人宽大的手掌，嘴角一勾，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掌心。 他手掌一拢，将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 在飞机的座位上坐好以后，段霆从怀里取出一张照片。 凝视着照片上笑容甜美的女孩，他热泪盈眶，“颜颜，害死你的凶手得到惩罚了，爸爸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爸爸以前没能保护好你，让你年纪轻轻就离开了这个世界，还一直找不到杀害你的凶手，让你连走都走得不安心。爸爸还以为自己到死都要抱着遗憾离开的……幸好，幸好老天见我可怜，没舍得让我死不瞑目。” 泪水模糊了视线，段霆摘下眼镜，用手擦了擦泪水。 正准备将眼镜重新戴上，段沐言突然一脸凝重地跑了过来。 他平时嘻嘻哈哈的一个人，极少出现这种表情。 现在这样，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段霆将眼镜戴好，长吐出一口气，“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段沐言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道：“爷爷，我妈说，二姑姑她又出事了……” 段霆脸色一变。 …… 方幸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眼中一片茫然。 方振被判了死缓，还有没有出来的一天都还不一定。 容芸是有主观意识的故意杀人，到时候判决只会比方振更重，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未知数。 方幸脚步一顿，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半年方家大小姐的生活，就好像是一场梦，虚幻得不真实。 现在梦醒了，一切也都消失了。 方家大小姐的身份没有了，家没有了，现在连唯一的亲人也没有了。 在这座繁华的大城市，她一无所有，甚至连一处容身之所都没有。 接下来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她都不知道。 一直以来强撑着的精神，仿佛在这一瞬突然全都消散了，她再也控制不住，蹲下来掩面痛哭了起来。 “招弟……”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自头顶传来。 方幸抬起头，红着眼睛望上去。 等看清来人的面庞时，她脸色微变，一下子站起来，有些狼狈地擦拭掉脸上的泪水，“你怎么在这里？” 面容憨厚的年轻男子对着她，有些手足无措，“我……我听说你家里出事了，就……就来找你了。” “找我做什么？为了看我笑话吗？”方幸瞪着他，宛如一只带着尖刺的刺猬，“你为我放弃上大学，我却言而不信，在结婚前夕抛弃了你，跟着自己的亲生父母跑了，你应该恨透了我吧？现在看到我落得这么惨的下场，你心里高兴坏了吧！” “没没没……我不高兴！我……我也不恨你！”男人连连摆手，着急得脸都红了，“招弟，你知道的，我……我只想你好好的……” 方幸一噎。 她从小就跟他认识，对他这个人再了解不过，他这样一个憨厚到有些笨拙的人，是不会说谎的。 她突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懒得再跟他浪费口舌，扭头就走。 男人傻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等回过神，又小心翼翼地追上来。 “招弟，你要去哪儿？” “用不着你管！” “招弟，你……你现在还好吗？” “不好，我一点也不好！” “那你要不跟我回乡下吧？我……我赚了一些钱，在村里建了新房子，两层的！你回去以后不用跟你讨厌的养父母一起住，我……我可以把房子让给你住。”男人支支吾吾的，满脸通红。 方幸停下来，回头盯着他，“房子让给我住是什么意思？怎么，你要把房子送给我？” 男人愣了愣，“如果你想要的话，也可以啊！” “你是不是傻？”方幸没忍住冲他大骂，“辛辛苦苦赚的钱盖的房子就这么送给我？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之前被我骗过那么多次，你爸妈都知道要跑来跟我算账，你就不能长点记性吗？” 男人垂下脑袋，“只要你开心，我没问题的……” 看着眼前这个一根筋的男人，方幸眼睛莫名有些酸胀，沉默半晌，只轻轻道：“你回去吧，我宁可在景都饿死冻死，都不会再回到那个地方去。” 那个地方对她而言，没有一丁点值得她留恋的记忆。 从她懂事开始，面对的就是养父母的非打即骂。 在别的小孩子天真烂漫的年纪里，她就要开始学着干家务了，洗衣服、挑水、做饭、剁猪草、割稻子，没完没了的活儿让她小小年纪就双手粗糙，皮肤也被晒得黢黑黢黑的。 其他小孩玩的那些游戏，她从未有机会参与过，平时她只要稍微地看别的小姑娘跳绳久一点，不到几分钟，养母就会跑过来狠狠掐她的胳膊，破口大骂她是个赔钱的懒货。 也正是因为在乡下那二十年过得太过悲惨，她之前才会对方缇怀了那么大的敌意。 见她态度这么坚决，男人只犹豫了一下，就下定了决心：“既然你不回去，那我也不回去了！” 方幸皱眉，“你不回去，留在景都能做什么？” “我……我可以去打工啊！我有在厂里打工的经验，还能吃苦耐劳，厂里的老板一定会要我的！我想多赚点钱，给你买漂亮衣服，买鞋子，买护肤品，买好吃的，还有好多好多！”男人越说眼睛越亮，仿佛看到自己所说的一切已经实现了。 他的眼睛晶晶发亮，方幸嘴唇微微翕动，最终只轻骂了一声：“傻子。” 说完，继续向前走去。 男人跟上去，又问：“招弟，你要去哪里？” “回家。” “你家在哪里？离这里远吗？” “……不远。” “哦哦。那招弟，我想在你家隔壁租一间房子，可以吗？” “随便你。” “招弟，你冷不冷？我的围巾你戴上吧……” 随着两人越走越远，声音也渐渐变小，最终消弭在冬日的寒风里。
第159章 难得的任性 海城，段家。 段霆伫立在床旁，垂眼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脸色一片凝重。 “对不起老爷，今天早上二小姐也不知道怎么的，又突然发了病。她趁着我们不注意偷跑出去，在大街上拽住一个小女孩就喊女儿，还硬要把人拽回家……那小女孩被吓得嚎啕大哭，女孩的母亲听到哭声赶过来，对二小姐又是拉拽又是踢打的，二小姐还是怎么也不肯松手，最后闹到进了警局，我们才得知了此事。” 一旁的刘妈向他讲述事情的经过，一脸愧疚，“都怪我没看住二小姐，才让她跑出去受了伤！” 段瑜白皙如玉的脸上、手腕上，此时多了好几处瘀青，显然是被那小女孩的母亲打出来的。 段霆看着女儿青肿的脸，心疼不已。 她的这个病，已经持续了二十年，时好时坏，反反复复。 好的时候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能说能笑，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一个知书达理、温婉秀雅的千金小姐。可坏的时候那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和街上的疯婆子没什么区别，谁也不认得，谁要是想要靠近还会被她攻击，疯得彻底。 本来十五年前，在医生的耐心治疗下，她的病情已经在渐渐好转，发病的频率也越来越低了。 偏偏那年秋天，她突然跑去国外旅游，在一次下水救人的时候，昏迷了过去。等再次醒来，病情就又变严重了，也不知道在水里发生了什么！ 每每看到这样的女儿，段霆就忍不住的恨，对那个把他一个好好的女儿生生毁掉的男人，恨之入骨！ 段霆坐下来，托起段瑜的手腕，轻轻摸索着上面的伤痕，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这一生，享尽荣华，何其风光？ 可自己的福气，却半点没有惠及到自己的女儿。 他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一个死，一个疯，竟没有一个落得好下场的！ 他自问平生没有做过任何亏心的事，为什么得到了这样的报应呢？ “瑜儿，害死你姐姐的凶手已经得到了惩罚，你也快点清醒过来吧。缇缇说了，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就带他们过来海城看我们，你也不想到时候，让她看到的是你这么狼狈的模样，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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