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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考完了，怎么比去年没考试的时候还忙啊？”陶敏芝给宋榆舟盛饭，嘴里念叨着：“这都回来一个多月了，整天就知道躲在屋里，除了吃饭，连个人影儿都瞧不着。” 宋榆舟接过碗，笑着打马虎眼：“我这不是还得复习嘛。”她夹起一块排骨喂进嘴里，没嚼两下，就朝陶敏芝竖起大拇指，“好好吃，我妈真是大厨。” 陶敏芝被夸得眉开眼笑，脸上的那一丝不悦也烟消云散，又往女儿碗里夹了几块排骨，“我一大早去市场买的鲜排骨，专门给你做的。” “谢谢妈。”宋榆舟伸长胳膊，夹了一块鱼肚子上的肉，放进陶敏芝碗里，笑眯眯地说：“你也吃。” “少贫，快吃你的。”陶敏芝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还不忘教训人。 “后天小年，回老丈人家还是我爸妈家？”宋启军抿了一口烧酒，龇牙咧嘴地看向陶敏芝。 “一把年纪了，还天天喝酒。”陶敏芝白了宋启军一眼，端起面前的酒杯，放在自己面前，板着脸问：“你说，回哪里？” “后天北方小年回老丈人家，大后天南方小年再回我家。”宋启军见陶敏芝点头，咧着嘴从陶敏芝手中拿回酒杯，讨好般的说：“冬天喝点小酒暖胃。” “那你只能喝一半。”陶敏芝语气透着无奈。 明天就是小年？那岂不是后天就出考研成绩了。 宋榆舟胡乱巴拉了两口饭，就溜回自己的房间。 她打开抽屉，拿出一本牛皮纸材质的活页本，封面是她用金色油漆笔写的“考研手册”四个大字，右下角还有一竖行黑色小字：曾昱专属。 这份生日礼物，她一早就计划好了。 考研本就是一个枯燥且乏味的过程。这一年多来，曾昱一起陪她走过从保研到考研这条路。虽然有幻想也有现实，这份人情，她总该还的。 不可能陪着曾昱一起考研，宋榆舟能想到最好的方式，就是送一本《考研手册》。 回家这段时间，她一直忙着写《考研手册》。从单科复习方法，每月注意要点，再到考研过程中常见心理问题及应对方法。 目前已经完成 70%，想赶在考研成绩公布之前完成。她怕成绩出来以后，忙着准备复试无暇顾及。更怕成绩太差，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没脸写什么分享经验。 又是熬了两个通宵，《考研手册》总算是完成。距离考研成绩公布，不到十分钟。 宋榆舟坐在电脑前看《风雨哈佛路》。她本来打算查分前先看一部励志的电影，调节心情。然而，一幕幕画面在她眼前闪过，她一点儿也没看进去。总觉得心神不宁，甚至比当年查高考成绩时还要紧张。 “叮”，手机收到了两条信息。 [曾昱：小年快乐！] [曾昱：怎么样？现在心情还好吗？] 像是被按下了启动按钮，宋榆舟双眼放光，立刻关闭电影，打开对话框给曾昱回了一条消息。 [ZYS：我不好（大哭.jpg）] [曾昱：方便接电话吗？] 宋榆舟没有回复，直接一个电话拨过去。 “小年快乐！宁州已经飘起了雪花，今儿真冷啊。”曾昱在电话那头先出声。 回家这段时间，宋榆舟和曾昱每天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大到时事政治，小到吃了什么，似乎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 “还在实验室吗？今天都小年了。”宋榆舟眉头一皱。 “还有一些收尾工作，明天才能放假。”曾昱轻声问道：“为什么不好？不敢查成绩吗？” “有点，脑子里不断想起上次查‘保研名单’的事，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宋榆舟捏了捏嗓子，努力平复心情，“曾昱，还剩三十秒了。” “别挂电话，我陪着你。” “好。”宋榆舟点开研招网，取出纸质准考证，仔细输入考生信息。点击“初试成绩查询”后，她立即闭上眼睛，还嫌不够，又拿手捂住眼睛。 电话那头，曾昱的声音适时响起：“别怕。” 宋榆舟睁开眼，一脸好奇地拿起手机，反复确认她拨通的是语音电话，不是视频。曾昱确实没有看到她的动作。 她把视线往上移，眯着眼睛看向电脑屏幕。将一只手盖在分数上，缓缓往后移，第一个数字是“3”，第二个数字是“4”，她才放下心来。 “查到了，总分 349 分。”宋榆还心有余悸，声音很小。 电话里传来一阵掌声。 “恭喜！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和宋榆舟比起来，曾昱的语气明显要激动得多：“去年宁州师范大学的分数线是 347 分，对吧？” “对。不过我感觉今年的题目好像简单一点。万一……” 曾昱打断她的话，宽慰道：“分数线还没出来，不要胡思乱想。好好过个年，再安心准备复试。” 宋榆舟总觉得不会那么顺利，暗暗担忧。挂完电话，她又去论坛看其他人晒分数，450 分以上的大神不在少数，她这个分数真不算高。 事实证明，宋榆舟的预感是对的。这一年，不少心理学专业名校退出统考，改为自主命题。宁州师范心理学专业的报名人数比往年增长 30%，分数线也提高到 351 分。 宋榆舟有三条路可走，一是调剂回本校，二是调剂到宁州双非院校，三是调剂到 B 区。 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第一条路。 调剂成功后，宋榆舟复习的时间只剩短短一个月。 或许是心理落差过大，调回本校后，宋榆舟的压力降低不少。每天保持着跟初试时一样的复习频率，在家对着镜子，对着摄像头练习。 复试时间刚好在曾昱生日的前三天。 宋榆舟本来打算住夏西桐宿舍，可年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上夏西桐，消息不回，电话不接。张丛楷也一并失联了。 搞不清楚这两人到底怎么了，宋榆舟隔着 400 公里的距离只能干着急。她提前订好了酒店，打算复试结束后，跟曾昱一起去找他们。 宋榆舟在复试前一天晚上才抵达宁州，赶到学校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快捷酒店就在她以前租的小区旁，离学校也就五分钟的路程。 她拿着房卡走进房间，四处看了看。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最基本的床、椅、桌子和一台老式电视，墙壁上的墙纸已经发黄，床单也有些陈旧。 她仅仅在屋子中间站了片刻，就听见门外有嘈杂的声音，还有汽车的喇叭声。 宋榆舟不由的叹息一声，自我安慰道：“凑合一晚吧，等明天考完再换地儿住。” 仔细检查了一遍房间的安全问题后，她收拾衣服去洗澡。出来时，发现手机上有新消息。 [曾昱：到酒店了吗？明天复试加油。] [曾昱：我明天上午在实验室，大概十二点结束，你要是面试结束的早，可以先在学校逛逛，我忙完了去找你。] 宋榆舟回了一个“好”，便放下手机。 酒店的隔音很不好，她这晚根本就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早上，宋榆舟起了个大早，化了个淡妆，穿上提前准备好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将头发绑成马尾。 迟疑片刻，她还是把《考研手册》放进了书包里，傲娇地嘟囔了一句：“等着吧，我中午给你送个惊喜。” 之前参加了好几场夏令营，宋榆舟的面试水平早已磨练得炉火纯青。复试中，她全程从容自信，认为自己能够应对考官提出的任何问题。 直到最后一轮，随机提问环节。 “听说你有精神病，你觉得自己适合学心理学吗？” 仿佛自己的秘密被揭开了一角。 宋榆舟脸色煞白，两只眼睛瞪得极大，她看了一眼那个发问的老师。发现并不认识这个人，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谢谢老师的提问，请问您指的是哪一方面？”宋榆舟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可最后一个字的颤音却出卖了她。 “我的意思是，你觉得你作为一个精神病患者，有资格读研吗？”老师说得更直白了。 每一个字都扎在了宋榆舟的心上。 宋榆舟双手握拳，指甲刺入了掌心传来一阵痛感，提醒着她，现在正在考试。既然横竖都是死，不如搏一搏。 她深吸一口气，朝老师低头鞠躬，脸上挂着歉意的微笑：“各位老师，我为刚刚的失态道歉。我也第一次听说自己有‘精神病’这件事，确实被震惊了，还望各位老师见谅。” “首先，我必须承认，我曾经患过贪食症。在考研报名之前，我去找宁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精神科主任咨询过，像我这种情况是可以参加研究生考试的。如有需要，我可以提供证明。 其次，暴食症并没有影响我的成绩。大学四年里，我获得 3 次校奖学金，专业课成绩排名稳居第三，英语六级成绩 550 分。 最后，我承认，我学习心理学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治愈自己。目前，我的暴食症在可控范围内，至今已有 6 个月未犯过，最长记录 11 个月未犯过。可见我的学习能力和自我调节能力还是有一定成效的。 正因为我经历过暴食，我更能够理解心理疾病患者的感受，也能给予他们帮助。所以，我认为我可以学习心理学，也有资格读研。而且我相信，这些经历会变成我的优势。也希望各位老师能够给我这个机会，谢谢。” 说完，宋榆舟又是鞠躬一礼。听到鼓掌声，她诧异的抬起头，是刚刚提问的老师。 “我也认为随意传播他人病情的人不道德，如果是假的，可以算得上诽谤。你的应变能力很好。” “谢谢老师。” 走出考场，宋榆舟并没有觉得轻松，她强迫自己冷静，思考接下来应该做什么。精神病的事，除了辅导员，她从未告诉过任何人。 想到这一点，她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出了辅导员的号码。下一秒，又把手机放进兜里。朝辅导员办公室走去。 宋榆舟推开门，办公室里只有两个人，辅导员正坐在位置上涂指甲油。 那股刺鼻的味道直冲宋榆舟的头皮，她眉头紧皱走到辅导员跟前，压低声音问：“你把我的病情告诉其他人了？” “怎么可能？”辅导员识涂指甲油的动作一顿。 辅导员几乎是脱口而出，让宋榆舟察觉不对。她没有挑明自己从哪里听来的，装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整个学校，除了你，我可没告诉任何人啊。” “不是我，我没有。”辅导员再次否认。 宋榆舟浅浅一笑，别有深意地说：“《辅导员考核细则》中，应该有禁止泄露学生隐私这一项吧？你要是觉得冤枉，要不我上报给校领导，给你证明清白？”她刻意提高了嗓门，引来了办公室内另外一个老师的目光。 辅导员马上起身，在宋榆舟耳边低语：“肯定是上次金怡然来我办公室，看到你的病情证明，是她自己自己偷看到的，我不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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