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真的觉得她很可怜……” 梗到喉咙口的话语再也吞咽不下去。 陈缘知张了张口,那些话就这样迫不及待地冲了出来: “——她可怜,洛霓就不可怜吗?” 梁商英和赵晓金动作一顿,全都看了过来,眼神中都带着错愕和惊讶。 梁商英显然很震惊。一向不怎么发言的陈缘知,一开口就是语气这么重的话,把她有点弄懵了:“我不是那个意思,缘知……” 陈缘知笑了笑,是很温和的笑容:“洛霓比她可怜多了。” “至少季冰伊的朋友到最后都站在她那一边,而你们却在背后,给本就是受害者的洛霓捅刀子。” 赵晓金脸色变差:“谁给她捅刀了啊?” 梁商英的表情变得崩裂了,声音也不由得提高:“对啊,陈缘知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话啊——” 陈缘知语气很轻,盯着她们二人:“那就一个个说吧。” “赵晓金。面对洛霓的时候,你的自卑已经快要溢出来了,你恐怕一直没发现吧。” “洛霓把你当朋友,在你因为比赛的事跑上讲台发泄,哭得那么丢脸的时候,是洛霓拿着纸巾上去安慰你。” “在梁商英提议宿舍五一出游的时候,是洛霓担心你可能会因为开销费用为难,特意把地点定在了自己家里,最后吃饭钱饮料钱,甚至本来可能要花的看电影的钱,全部都自己出了。” “可是你做了什么?” “你对洛霓说她活该,如果她不在日记本里写别人坏话,季冰伊也不会来找她麻烦,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说她自己没有把日记本藏好还随随便便地放在桌肚里,被人偷了还能怪谁!” “我不知道你是在一个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说出这种话的。但你后面给洛霓写了那么长的一封信,那些话总不可能是冲动上头写的了吧?可你又说了什么?你洋洋洒洒八百字,里面有一半都在控诉洛霓那次让你赔偿你摔坏的杯子。你说你只是不小心的而已,洛霓又这么有钱,她就不该让你赔。” “洛霓家境好就该包容你吗?她父母的钱难道不是她父母辛辛苦苦挣来的吗?因为对方是富豪,你是穷光蛋,你就可以不赔钱?这就是你的正义吗赵晓金?” “如果你走在街上忽然被人拿刀捅了,我很好奇你会不会对警察说,‘不是他的错,都怪我今天出门没打车’,毕竟你就是这样说洛霓的啊?” “……赵晓金,你自诩正义,自诩大公无私,不过是在拿着受害者有罪论当令牌使;你自诩自尊自爱,可在我看来,你比地上的泥巴还要轻贱自己。”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一条自卑又扭曲的可怜虫。” 赵晓金抓着床铺上的被褥,手背青筋暴起,她的嘴唇都在颤抖,她气得红了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陈缘知的目光从赵晓金处离开,缓缓落在梁商英身上:“至于你,梁商英。” “你比赵晓金还要恶心。” 陈缘知墨眸沉沉,微微启唇:“洛霓在写日记的事,只有三个人知道。我没说,就只有可能是你们两个中的一个人说出去的。” 梁商英:“那你凭什么认为是我?我在教室的时候可从来没跟A203的人说过话!” 陈缘知笑了:“一定要说过话吗?” “梁商英,你有黄梓荫的微信吧。” 梁商英的脸色霎时间白了。 陈缘知看着她:“我之所以肯定是你,就是因为你不仅有黄梓荫的微信,还带了手机来学校。” 听了刚刚的对话,陈缘知才肯定了梁商英是泄密者。 因为赵晓金说她没有黄梓荫的微信。而且陈缘知观察过,赵晓金平时从不玩手机,她根本没有带手机来学校。 只能是梁商英。 “你一定没有参与她们的策划,但,如果说她们的策划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那你就是在火药桶还未成型的时候,递给了她们打火机的人。” “洛霓对你那么好,你军训的时候低血糖,是她及时发现扶你去休息。如果说赵晓金是因为自卑,因为二人间悬殊的落差而产生了畸形的仇怨憎恶——那你是因为什么?你的家境明明也不差,我怎么也想不通,你为什么会这样对洛霓。我尤其想不通的一点是,你为什么要告诉黄梓荫,洛霓在写日记这件事。” “我想了很久,直到我的一个朋友提醒了我,我才隐约摸到一点思路,逐渐想明白了。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家境和出身都差不多,你才会嫉妒她。因为差太多的人,只会仰慕,不会嫉妒。” “你一直在嫉妒洛霓。” “和黄梓荫的嫉妒不同,你的嫉妒不极端,可是绵绵不绝。我猜你每次考试成绩都比洛霓差一些时,你一定很沮丧吧?朗诵比赛时,大家都夸赞洛霓的装扮,因为她长得好看,我猜你那时就觉得不高兴了吧?在洛霓家玩的时候,赵晓金说洛霓不努力也可以过得很好,你马上接了一句‘啊那我也是’——你从那时起,就已经在无意识地和洛霓较劲了吧。” “你对黄梓荫说出洛霓有写日记的习惯时,你在想什么呢?” “你那么聪明,肯定看得出黄梓荫问这样的问题没有好心。你那时大概是在想:把这件事说出来吧。你也不知道她们准备做什么,但你也不在意她们即将要做的事。” “不管她们会如何做,只要最终洛霓倒霉,你就满足了。” “你口口声声说季冰伊很可怜,说希望她自信一点,不过是在用你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怜悯远不如你的人罢了。如果季冰伊比你好看,比你成绩好,比你家境优渥,你根本不会可怜她。你只会在心里祈祷她一辈子是个可怜的重度抑郁症患者,然后一辈子翻不了身。” 陈缘知垂下眼眸,目光定格在洛霓叠得整整齐齐的床铺上。 洛霓那么聪明,她早就猜到了吧。 她语气变轻:“你这种人,不过是见不得别人好罢了。你根本不配做她的朋友。” “可是梁商英,我还记得,当初在自我介绍时,你说过你特别喜欢曼德拉的一段名言。” 记忆飞回到那个遥远的九月,仿佛有桂花的香气萦绕在脑海中。 陈缘知抬起眼,静静地看着远处的梁商英。 “如果天空总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的,那就蜷伏于墙角。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的人们。” “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 陈缘知看着这两个人:“我之所以把话说得这么难听,是因为我已经看出来了。你们根本没有把洛霓当朋友。” 刚刚梁商英笑着说要加季冰伊微信时,也许是因为太牵挂洛霓,陈缘知的内心竟然感受到了一丝钝痛感。 她掂量着那份痛感,想着如果是洛霓在这里听到这句话,她该有多难过。 “和立场,和必须站在我这边,和个人选择的自由,和朋友之间应有的界限都无关。” “如果是我,我在做任何事之前,都会考虑清楚,我的朋友会不会因此而伤心。因为如果我将一个人看作是我的朋友,那么无论如何,我都不想看到她难过。” …… 晌午,日光热烈如火。 许临濯在房间里看书。他午休前习惯看一会书再睡,此时翻完最后一页,他合上了书本,站起身走到窗边,准备将窗帘拉起来睡午觉。 突然间,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许临濯拉窗帘的手一顿。他转过头去,快速走到了床边。 这段铃声是他专门设置的。 他只要听到这首歌,不需要打开屏幕,他就能马上知道,来电者是清之。 许临濯接起电话的瞬间还觉得奇怪。陈缘知从不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他——事实上,她连给他打电话的时候都很少。 大多数时间,他们都通过短信联系彼此。 许临濯按了接通键,开口的声音清沉若水: “——怎么了?” 贴着耳朵的话筒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就是没有说话的声音。 不会是误触了吧。许临濯试探着喊道:“缘知?你在吗?” 话筒那头隔了很长很久的沉默之后,才传来许临濯熟悉的声音。 “……嗯。” 许临濯整理床铺的动作一顿。 他缓缓站直了身体,青色长眉蹙了起来。 陈缘知的声音不对劲。 许临濯满心忧虑不安,他不知道陈缘知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她打给他的电话会不会随时挂断。 他只能小心地轻声喊她:“缘知,你——” “——许临濯。” 许临濯的心脏仿佛被人猛地砸了一锤,余韵久久地回荡在那颗跳动不已的奇怪器官上,上面的神经因为某种疼痛而扭曲成一团。 ……这次听清楚了。 陈缘知又喊了一次,声音里带着清晰分明的哽咽:“许临濯。” 许临濯难以克制地带上了一丝焦急:“清之,你现在在哪?发生了什么,你慢慢说……” 陈缘知声音低哑:“……我没事。” “许临濯,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许临濯的语气变得轻柔了:“只是听声音就可以了吗?” “嗯。” 许临濯:“好。你叫我吧。” 陈缘知开口道:“许临濯。” “嗯,我在。” “许临濯。” “我在。” “许临濯……许临濯……许临濯……” “嗯,嗯。我在。” 陈缘知眼眶一热,一滴泪就那样顺着眼角滑落了下来,猛然砸在了她的手背上。 “……许临濯。” 电话那头的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 “清之,我在。”
第74章 初夏 陈缘知一番坦言戳破真相之后, 宿舍里的气氛一落千丈,沉闷了好一段时间。每晚回到宿舍里,大家都不提起话题, 安静地洗漱上床休息。 这样的情况持续到一周后洛霓正式离开班级。似乎是压力源远去,赵晓金和梁商英逐渐恢复了平日的交谈笑闹, 只是她们都默契地忽略着陈缘知。 洛霓不在了以后, 陈缘知便越发形影单只,在宿舍里也常常默不作声。 六月的初夏, 就在这样的沉默和越来越嘈杂烦扰的蝉鸣声中,慢慢地到来了。 换届大会顺利进行。作为唯一的候选人, 陈缘知顺理成章地成为了mbti社新一届的社长。 之前她并不关心mbti社的事情,她加入这个社团, 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兴趣。 但那时,汤宇找到她的时候,陈缘知发现自己的内心在不知何时, 早已悄然发生了改变。虽然她并不热衷于社团活动, 也无意振兴凋零的mbti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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