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薇奇蹙眉,忽然觉得没意思,冷笑:“把烟灭了吧。没看见易思龄老公都不抽烟?”
此后,车内一路无声。
——
死女人终于走了,易思龄不爽地咬了下唇,好在有花安慰她,可一想到花,她更不爽,斜眼看身旁的男人,“你果然很闲。”
谢浔之明镜一般地接话:“是不想我去?”
易思龄被他的直白一噎,否认:“别冤枉我,我才没有不想你去。”
谢浔之没说话,只是伸出手,示意接她手里的花。这花很重,一直抱着会累。
易思龄温吞地把花递过去,听见他清清落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就是想我去。”
她抿唇,不懂他今天为何要处处跟她唱反调,干脆瞪他一眼,“你爱去不去。我又不干涉。”
说完,她抬步就往前走。
谢浔之迈步跟上去,走在她身边。
在路边等着的一台宾利suv也缓缓发动,跟在两人身后。
“我对party不太感兴趣,并不是非要去。只是我想知道这party上到底有什么,让你很介意我去。”
易思龄知道他很敏锐很聪明,但没想到夸张到这个程度,蛛丝马迹的细节能被他拼成全图。
走了两步,她突然停下,转过身对着他,声音很小:“有帅哥。”
她决定坦诚,一点点。
谢浔之:“帅哥?”
“这其实是她们给我办的单身party,会邀请一些帅哥来玩。陈薇奇就想你和我闹不愉快,才故意要你去。”易思龄努努嘴,“不过也就看看而已,喝几杯酒,毕竟都是朋友。”
“而且,单身party是结婚前的正常流程!”她强调。
谢浔之点头,“知道了。那我明晚很忙,去不了。”
易思龄怔住,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情绪一时很混乱,又高兴又不高兴似的。高兴肯定是因为他的大度,但不高兴是为什么?总不能也是因为他的大度。
“……你不介意?”
“你不是说不做什么。只是看看。”
不高兴的情绪占了上风,她倔犟:“那我不止看看呢?”
谢浔之笑了笑,淡淡说:“那明晚我们都不去。”
易思龄颇为骄傲地哼了声,那一点不高兴莫名其妙没有了,喝了酒的脸蛋很红润,她上前一步,黑色的绸缎鞋尖抵着他的皮鞋,仰着下巴去看他:“你放心吧,谢浔之,我既然答应了和你结婚,就不会砸场子。”
为了那些帅哥放弃答应她苛刻协议的谢浔之,她傻。
“你可是我的未婚夫,孰轻孰重我心里清楚。”易思龄决定再哄哄他,把他哄好了,肯定就不会去了。
谢浔之承认心中那一点不愉快都消散了,她很会哄人,也不知道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他深深看她一眼,平静说:“不是老公?”
易思龄睫毛一颤:“……”
沉默几秒后,她猛地后退,“果然,就是你早上送了花,还写了那张土掉牙的卡!”
谢浔之不自然地垂下眸,“抱歉,那张贺卡不是我写的。是梅叔擅作主张。”
易思龄一脸“你以为我会信?”的表情。
不可能,贺卡就是谢浔之写的,谢浔之就是不正经的老男人。她早就在心底盖棺定论。
谢浔之百口莫辩,只好把自己亲手写的这张卡片抽出来,“这张是我写的。笔迹都不一样,你自己对比。”
刚刚桌上人多,易思龄都没来得及看,其实是怕又有什么土味情话,被人看到臊的慌,所以她打算回去了看。
现在谢浔之把卡拿到了她眼前。
“别又是什么奇怪的。”她一面嘲讽一面打开,入目是一排遒劲有力的钢笔字,堪称赏心悦目——
【不论何时,得偿所愿——谢浔之】
言简意赅的祝福,言简意赅的落款,但叠在一起,就有奇妙的化学反应。这才是他的风格,这才是他。
易思龄捏着这张卡,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心跳的很快,忽然说了一句不要脸,转身小步往前冲。
谢浔之无奈地望向她的背影。
夜色下的中环,霓虹纷飞,高楼大厦都辉煌,车马多,人也多,声音也多,一切都如此煌煌。她身上那件黑色大摆裙时而染红,时而染金,风越过香江而来,拂过她那一头缎子般光亮而柔软的长发。
她连背影都自带星光,和这个靡丽的世界如此相衬。
谢浔之眼眸一暗,忽然大步流星走过去,扣住她的手腕,“带你去个地方。”
易思龄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一抹暖意缠住,溶溶的,像阳光晒过后干燥的被褥。
他人很淡很沉,但体温很高。
“去哪?”她惊讶。
“去了就知道了。不远,坐车还是走路?”
“……走路吧,醒醒酒。”
“好。”
晚九点的港岛正是热闹的时候。
街道车水马龙,红色巴士飞驰而过,路灯下围着三两抽烟的男孩女孩,维港吹来的风从烟雾中穿过,霎时,没形状地散开,琳琅满目的商铺全部变成金色的小格子,一间一间挤着挨着,还有路人们投来的目光……
易思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走路,她是坐在宾利后座的公主,隔着黑色的车窗,看一看人间烟火,脚底永远不沾尘土。
但她就这样被谢浔之牵着,不知道要走去哪里,要走多久。
几分钟后,两人到了附近最大的商场。一楼是各大奢侈品牌的汇聚地,几乎所有叫的出名字的品牌这里都有。
他们正站在几家珠宝店前。
易思龄先站着缓了几口气,“都这么晚了,你要买东西?”
谢浔之:“给我们买。”
易思龄不解:“买什么?”
“我们的对戒还没有买。”
易思龄愣了愣,“怎么突然想到这事。”
谢浔之:“刚刚吃饭的时候,你一直看那位陈小姐的手。”
易思龄哑然,她想说她并没有看陈薇奇的戒指,她是在拿眼神警告这女人别搞事,奈何陈薇奇一直故意拿手挡脸。
说也说不清了,反正对戒这东西总要有,她只是觉得很突然,但眼前男人的表情很认真,没有心血来潮的意思,她只好随意指了一个牌子。
离她最近的是Harry Winston。
她向来对摆在专柜里,谁都能买到的大众款首饰没兴趣,她只戴高定。她珠宝柜里最便宜的戒指也要六十多万。若是定制对戒,至少得等六个月。可四天后就是提亲,对戒不能缺,就只能买现成的。
“先看这个牌子吧,不着急今晚买好。也要看你喜欢哪种,当然,我的喜欢更重要。”易思龄强调最后一句。
“你的喜欢就是我的喜欢。”谢浔之笑了下,“不过,今晚就买好。”
他语气中隐隐有不容置喙的意味。
易思龄盯着他。
谢浔之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但他是极其善于伪装,克制,压抑的人,一般人根本不可能从他的面部表情里探出一丝一毫他的喜好和心情。
他轻描淡写地挪开目光,说:“买好了你明天就能戴。”
易思龄一时语塞,几秒后,她领悟到了他的潜台词,上前抓住他的衣袖,唇边几分娇笑,毫不避讳地戳穿他:“今晚买好,明天我就能戴戒指去参加party是吗?你吃那些帅哥的飞醋就跟我说,何必拐这么大个弯呢,全世界都知道我们订婚了,戴不戴戒指都一样呐!”
她过分甜腻的声音中带着几丝得意。
谢浔之其实受不了她偶而下意识的发嗲,手掌盖在她的手指,温和地拍了拍,语气很沉肃:“不是吃醋,易思龄小姐。”
“是我对你不放心。”
过分漂亮,肆无忌惮,不听话,爱撒娇,又爱出风头。
无论从什么角度而言,他都不太放心这个比他小六岁的未婚妻。
倘若她手指上戴着他们的对戒,或多或少都能提醒她——
别玩过火。
第22章 蟾宫折桂
几乎是预料之中的,这个让他不放心的未婚妻生气了,转身就冲进了珠宝店。
谢浔之没必要和她抬杠,她想听他说吃醋,他说吃醋就完了,既能讨她高兴,让她舒服,也能让她高高兴兴地把戒指戴上。
就如同刚刚在饭局上,她把他当做秀恩爱的工具人,此时,是一个提供情绪价值的工具人。
就当是哄她,他也可以说是,但不知为何,他不太想。
已经顺着她了,不能事事都顺着她。
暂且不去思考这些,谢浔之抬步跟着易思龄走进去。
两人进店后立刻有sales迎上来,这sales认出是易思龄,有些惊讶,但立刻喜笑颜开,像是见到了财神爷,和刚刚标准的笑容完全不一样,“易小姐,晚上好!”
易思龄不太高兴,还是礼貌打招呼。谢浔之以为她会把情绪迁怒到无辜店员身上,撒火嘛。但她没有。
她本人其实和那些狗仔娱记口中的形象不太一样。
大晚上,店里没有客人,其他几个店员,以及店长闻讯后都过来打招呼,一迭声亲热的易小姐。
谢浔之偏头问她:“都认识你?”
易思龄看都不想看他,高傲地仰起下巴:“在港岛,连我都不认识的sales等于白混。我走到哪都是vvvip,你今晚沾我的光。”
周围几个店员都纷纷点头,脸上的表情比珍珠还真。这话半点没有夸张,若是全港奢侈品门店sales票选最受欢迎的顾客,易思龄绝对稳夺魁首,当年她一天在置地广场消费两千八百万的记录至今还没人破过。
买的多,不看价格,名堂少,喜欢听人哄她,又好哄得很,哪个sales不喜欢?谁的顾客名单上有她,一年稳拿销冠。
谢浔之笑了笑,想象一下她购物起来能有多吓人。
宴晚秋给两家做媒时,没少把对方夸得天花乱坠,但报喜不报忧就显得不厚道,遂捡了彼此一些无足轻重的缺点走个过场。谢浔之不知道宴姨说了他什么缺点,但有关易思龄的,他当时经过客厅,依稀听了一个大概。
晏晚秋:“就是那丫头花钱起来有些疯狂,她妈说,她能一天花掉两千多万买衣服买包,一般家庭根本经不住她这么遭钱。阿浔是我看着长大的,吃穿用度都不讲奢靡,适度就好。唉,我就是愁这点跟阿浔合不来。”
母亲问他的想法,他表示没有。他不喜欢对人品头论足,即使那位花钱很疯狂的易小姐不会知道。
君子慎独。
店长亲自端来两杯气泡水,把水递给谢浔之时,她不动声色暗暗观察他一眼。
捧着玫瑰花,看来是大小姐的新欢?之前陪在易思龄身边的是郑少爷。都是万里挑一的帅哥,之前那个痞帅风流,眼前这个贵不可攀,看着就是很有钱的样子,就是不知道出手阔不阔绰。推荐太贵的怕他不肯买,太便宜又怕易思龄看不上,影响两人的感情,这其中要拿捏好,有些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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