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思龄终于听见谢浔之说话了,他这人开会就是沉默寡言派,和她爹地的风格大相径庭。
易坤山开会永远热情洋溢,风风火火,恨不能把一切事都安排得面面俱到。各有各的好处,易坤山这种激情派容易被人怂恿,容易冲动,谢浔之这种容易叫底下人心慌。
会议在十二点准时结束。
谢明穗最后复杂地看了一眼大哥大嫂,闷着头,走了,她现在只想干饭,被这两人给吓饿了。
黄威也再次打量了一眼坐在谢浔之身后的女人,这才匆匆地跟上谢春华的脚步。
“华董,怎么回事?谢董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谢春华蹙了蹙眉,没说话,两人一前一后进电梯,等到了办公室,谢春华这才开口:“这种小事,浔之大概率不会跟我们计较。”
但至于其他事,谢春华不敢下结论。侄子越大,他越拿不准心思,这几年他领教了几次,也开始学着收敛。
“可是咱们账面上那笔亏空要填进去了。福娃娃的钱不到账,咱们就得想别的方法,这真是…”黄威想到这事就焦头烂额。
若非福娃娃的资金是集团专项资金,审批快,到账快,他也不会打这个主意。
谢春华不悦地乜他一眼,低声斥:“那你也不能表现得太着急了。浔之是多聪明的人,他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说罢了,这些年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咱们也算是吃得饱,胃口别太大。交代你底下人,别天天想着中饱私囊。”
黄威虽然精明能干,对他忠心,就是太过贪婪又好色,他需要适当敲打敲打。
黄威笑着说:“我知道,华董。我做事谨慎,这几年我们都规规矩矩的,您放心。”
说过正事,他又开玩笑:“对了,刚刚会上的那个女人,我怎么看着挺眼熟…?您认识吗?是哪派塞进去的人啊,找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咱们谢董新婚燕尔,这不是添乱吗。”
谢春华:“那是易思龄。”
黄威震惊,脑子没转过来,“…谢董的夫人?”
“他把老婆带来开会做什么?不可能是让这位大小姐来集团上班吧?”
谢春华琢磨了一下,“可能就是夫妻之间的情趣。上班不至于,易思龄自己都有一大堆事,何况她是出名的爱玩,没心思来蓝曜。”
黄威松一口气,他的预感不太妙。
——
回到办公室,易思龄终于把该死的眼镜取下来,大衣也脱掉,胡乱扔在椅子上,整个人懒洋洋地躺进柔软舒适的沙发。
她长舒一口气。
谢浔之无奈地走过去,把从椅子上滑下来的大衣捡起,挂在落地衣帽架上,随后走到易思龄边上,没坐,俯视的角度,视线淡淡投过去。
易思龄睁开眼睛,还没意识到什么不妥,得意地冲他一笑,露出玲珑整齐的牙齿,“我很会演吧!我打赌,穗穗都没认出我!”
谢浔之:“…………”
“老二就说过,我戴上眼镜完全就像另一个人,我在港岛躲狗仔的时候,都是戴这种眼镜。没想到今天效果这么好,好刺激!好好玩!就是中途有些无聊……”
谢浔之:“…………”
易思龄见他不说话,就这样幽幽沉沉地看着自己,也不知道想些什么,遂有些恼火,拿鞋尖顶顶他的膝盖,“讲话。”
“演技不错。”谢浔之违心地说。
他敢说,今天会议室里,一半的人都认出她是谁。明穗更是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全程一直拿复杂又隐晦的眼神看着他,只是他不接茬而已。
他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秘书上司就是哄她好玩的把戏,没想到她还挺入戏。
“所以他们都没认出我来。”易思龄翻身,慵懒地侧躺在沙发上,拿了个抱枕搂在怀里,娇滴滴地看着他。
“你的这些高管好笨。你那二叔三叔也好笨,穗穗也是,今天晚上回家我要告诉穗穗那就是我,吓她一跳。”
谢浔之很难不笑,淡定地表扬她:“我老婆最聪明。他们都不行。”
“要吃饭去吗?十二点了。”谢浔之看一眼腕表。
“等会再吃,现在不饿。早上十点才吃呢。”
谢浔之明白,俯身把易思龄的高跟鞋脱掉,放在地毯上,把她的两只脚抬起来,坐在沙发尾端,让她把脚搁在他腿上。
手掌漫不经心地握住她的脚踝,指腹摩挲着被丝袜裹着的光滑的脚背,又缓慢地游弋到小腿线条,拇指的力道沉缓而有力,揉按着她的穴位。
刚刚在会议室就想这样做了。
谁让他们的位置交错着,只要她的腿向前抻,他余光低瞥,就能看见她纤细的脚踝,优美的脚背,其实他不注意也看不到,可他整场会议心猿意马,一心二用,举手表决的同时还在找机会欣赏她偶而露出的奖赏。
易思龄脚趾羞涩地蜷起来,又舒展,被他按得实在很舒服,酥酥麻麻地,于是也懒得管,只是很慵懒地哼了声,像一只被撸得很舒服的猫咪。
两人就坐在沙发上,一个漫不经心地玩,一个紧抱怀中的枕头。
“对了。”易思龄忽然蹬他一脚。
谢浔之看过来。
“那什么福娃娃…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我看大家都很关心这个。”易思龄两只脚在他腿上踩实,眸光因为好奇而清亮起来。
谢浔之:“一家全资子公司。之前的总裁要调去乐泉的海外分部,位置就空下来了。”
易思龄哦了声,“这公司很出名吗。”
“不太出名,一家小公司。”
“那为什么他们都要争着个位置,还催你快点啊。”
谢浔之见她眼中的光一闪一闪,像一朵朝阳的明媚的花,手下的动作愈发不规矩,从老实地按摩到带着狎昵,位置也逐渐往上,只是她太认真,没有发现。
“你感兴趣?”他问。
“当然。我喜欢吃瓜。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易思龄笑得很娇媚。
谢浔之失笑,捏起丝袜,又弹了一下,听那砰地一下和颅内烟花炸开的声音共频。
他轻描淡写:“没什么瓜。”
“你快说。肯定有,不然你为什么要拖着。”
“好厉害,昭昭,这都看出来了。”谢浔之笑,俯身亲了一下她曲起的膝盖。
“其实没什么,只是这家子公司的资金使用比较自由,他们想分一杯羹,所以盯着。我拖着他们纯粹是想看他们着急上火,没别的意思。”
人只有急了,才会自乱阵脚,才会绞尽脑汁地琢磨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会想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从而慌张收拾马脚,这不失为一种不费力的敲打。
他玩这种手段很炉火纯青。
“那你会选他们推荐的人吗。”
“也许。不一定。”谢浔之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易思龄蹙起眉,不高兴地踩他的腿,脚掌用力,完全贴合在他紧绷的肌肉上, “谢浔之,你和我说话不要高深莫测,我不喜欢。”
谢浔之低阖着眼,很难忍受这种被她踏下去的感觉,起先忍耐多狠,此刻兴致烧得有多凶猛,但现在她是问正事,他不能如此无耻。
咽了下干燥的喉,他声音都染上暗哑,“如果没有最心仪的人选,也许会选他们推荐的。”
“可你都知道他们会中饱私囊,为什么还要纵容…”
谢浔之觉得她很磨人,是精怪,为什么要踩他的同时还要问有关工作的事,逼迫他的思绪一分为二,“不是纵容…昭昭,蓝曜太大了,光是子公司就有三十多家,员工十多万,每家子公司的高层都有不少,光是领导层就有上百人,这些人里,有我的人,有二叔三叔的人,有我父亲的人,有其他派系的人,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不影响全局,一些细微末节不用管太死,水至清则无鱼,你得给他们利益,不然没人愿意拼命干活。”
易思龄点头,想到了星顶酒店的高层,一些小动作她也是知道的,只是影响不大,她也不会太过苛责,“有道理。就怕他们胃口越来越大,影响集团。”
她不知是脚趾痒了,还是不舒服,两只脚掌叠着,轻轻擦着。丝袜磨出沙沙的声音,像小虫子钻进他的肌肉,顺着肌肉,爬到不可言说的地方。
“胃口大不要紧。”谢浔之滚了下喉结,眼眸晦暗地看着别处,“养肥了再杀不迟。现在还有用,就留着干活。”
易思龄:“…………”
这是她第一次领略谢浔之的另一面。
“你这人!好坏!”她从沙发上挣扎着坐起来,头发凌乱披散,脸颊红红地,盯着他。
谢浔之:“哪里坏。”
“就是坏。”
易思龄努了下唇瓣,“我就知道你心机深沉。资本家。”
他低声笑出来,无奈地看着她,“别这样批评我,老婆。资本家不是什么好词。我是国家培养的好青年。”
“…………”
他讲话太扯了!装什么大尾巴狼。
易思龄很轻地嘟囔了一句,注意力全在别处,都没发现他的手已经蔓延到了离月退根几厘米的地方,像触角,像蔓藤,一点点往她遮得严严实实的禁区爬去。
“福娃娃是做什么啊,为什么资金使用很自由。”她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食品公司,生产糖果糕饼之类的。是我爷爷一手创立的,他老人家走到时候交代过,这家公司有单独的规章流程,财务和研发上不受总部管控。”谢浔之温柔地抚过她的细腻柔软,声音也低哑。
财务和研发独立,为的就是坚持保留原有配方,把记忆的味道传承下去,不论要烧掉多少钱,只要有一个人愿意吃,这家公司就不会倒闭。
易思龄很认真地在脑瓜子里搜寻,居然连腿侧的慜感地都失了戒心,任由入侵者来回嗅,来回寻。
“我想起来了!”她双眼明亮,扑过来,跪坐在谢浔之的腿上,双手搭在他肩膀,直勾勾地看着他。
“居然是福娃娃,好神奇,这个牌子是你们家的吗?我外婆小时候给我买过!我记得那时候这牌子很有名呢,在我们港岛都卖的很火。”
谢浔之动作停下,和她对视,沉默了几秒,他方道:“你吃过。”
是笃定的语句。
易思龄下巴点了点,回忆被勾了起来,她记得那时候她有虫牙,梁咏雯不准她吃甜的,每次只有去外婆家,她才能吃到各种蛋糕糖果。
“是不是有一款苹果酥,上面还洒了桂花沫,咬下去很酥,不会太甜。就是模样不好看,丑丑的。”
谢浔之:“那是奶奶按照我喜欢的口味做的配方。”
他喜欢苹果。
红彤彤,一口咬下去多汁饱满的苹果,没有其他水果那样甜腻,清脆的口感恰如其分。
北方的苹果很甜,长大后他才知道,原来南方的苹果也很甜,也很多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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