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蹑手蹑脚往床边走了两步,待看清楚他露出被窝的脸,挂着几滴虚汗,牙关打颤,眉头紧锁,她猛然意识到——隋远这是病了。 当下也顾不上许多,两步上去,探了探他额头的体温,发热很轻,发虚畏寒得紧,确定是感冒。 在床头柜上两头打量,不见任何有用的东西,丛昕起身,准备去楼下找点药来,可是手刚从隋远额头撤走,手腕就被人拽住,她一侧头,看见他醒了。 虽然醒了,却仍闭着眼。 “你什么时候病的,屋里有药吗?”声音如此轻柔,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隋远将被子往下拉,露出脖子,咽了咽口水,回她说:“睡觉前吃过一次。” “你睡了多久了?现在是不是应该吃药了?药放在哪里的?” 他依旧拉着她的手,丛昕也不反抗,眉心紧蹙盯着他看,等着他回答。 他极度虚弱,疲倦得眼睛不停半开半合,像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丛昕说:“别想了,我联系庄思婷。” 隋远突然一阵咳嗽,拉着她的手一起捂住了自己胸口,迷离的眼神死死地锁着她。 丛昕说:“那我送你去医院。” 隋远终于有了回应,摇了摇脑袋,有气无力,“药在抽屉里,你喂我吃一道就可以,不用去医院。” 丛昕随即便要起身,却发现手腕的力道还在,忽然就浅浅笑了一声,“隋先生,空腹不能吃药,我要下楼给你找点吃的,先垫肚子。你有力气拉着我,不如自己去?” 做饭的时候她才有空隙思考。 思雅明明说过他们夫妻不住在这里,隋远出现在这本身就很蹊跷,冰箱里竟然还有新鲜食物,丛昕奇上加奇。思雅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竟然对她撒谎。 忙于做餐救急,此刻确实没有功夫去和思雅纠结。 冰箱里有鸡蛋和奶油,丛昕取出牛奶,加上盐,和蛋液一起打散。等奶油烧融,中火小煮,不停搅拌使炒蛋成形。忙里忙慌又做了泡软面包块和苹果泥,急匆匆端上楼去。 扯过枕头和抱枕,将隋远头垫高,温声哄着说:“看看哪个东西能吃得下去,必须要多少吃一点,才能吃药。” 隋远眼皮很重,看什么都只是个虚影,而她一反常态的温柔姿态,更是让他魔幻。顶着食欲不振,也乖乖把她喂进嘴里的东西都吃了。 丛昕也知道他没胃口,所以没敢喂太多食物进肚,怕他都给吐出来,待会儿又没法服药。 隋远每根睫毛都在发抖,丛昕给他脖子以下都唔得严严实实。心里担心,却又不敢太多表现,只能摇着玻璃杯,希望水温能快些降下来。 床头柜抽屉里躺着的是处方药,丛昕心情瞬间舒缓了许多,一颗一颗将药喂进隋远嘴里,盯着他将药吞服下去。 也不知道是药有奇效,立竿见影,还是隋远恢复了些体力,眼睛终于能完整地睁开了,盯着她看了半天,说了一句:“原来你会做饭。” 她怎么能不会做饭? 就是因为从小要学会做饭,所以长大后就再也不想做了。 丛昕面上一红,“这是重点吗?” 隋远眼皮闭了闭,以表肯定,“原本我以为已经足够了解你,可是现在发现,你还有好多秘密。”她被逗笑了,“这也算秘密?那你的秘密可比我多。”隋远很是配合,立马就问:“譬如说呢?” 她原本心里想说,譬如你为什么会睡在这里,为什么生病了没人照顾?等脑子思考过一轮,便回道:“既然是你的秘密,那我怎么会知道。” 他提了提被子,侧着头问:“你怎么会来?” 不知是情绪作怪,还是生病使然,他眼里红彤彤的,丛昕思忖了一会儿,直言道:“庄思婷派我来拍几张照片。” 隋远一怔,粗重的鼻息声里平添了两声轻叹,“结果你看见家里有人,所以被我吓到了?” 不料他会是这个反应。 因自己的缘故,给他们夫妻造成了信任危机,庄思婷才会出此下策,求证安心。按隋远性格,他应该代替对方和自己道歉才对。 即便他不道歉,也可以让她感觉到抱歉,或者请她跟庄思婷澄清原委,解清误会。绝对不该只是关心她有没有被吓到。 不愿回答这种无关痛痒的问题,也不想多问介入他们夫妻的关系,丛昕打哈哈说:“我现在要拍几张照片,好传给思雅交差,你会介意吗?” “你拍吧。” 之所以会问她有没有被吓到,是因为他自己被吓到了。 不知道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闯入他的私人领域。想知道她故地重游,看见他也在原地,是什么样的感觉。 隋远期待丛昕也有同样的心境,只要她的心中还有起伏,他便能坚持下去。思婷其实无需多做什么,不需要帮忙,可是能看见丛昕稍微卸下包袱,表达出来关切,他就觉得这样也不坏。 丛昕在房间浴室里逗留了一会,实在理不通头绪,索性放弃了,让聪明人去较劲吧。于是传完照片,又附赠了一句话给思雅:隋远在家里,并且他卧病在床。 信息很快就回了过来:那你今天就别回来剧组,留在那里照顾他。 丛昕哼一声,回复道:这是你姐安排的吗?给我算工资的? 谁能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丛昕再次喟叹人精的脑回路没法预设。原本思雅这种闷葫芦她应对起来就很棘手,现在遇到她姐更是难猜,像颗洋葱,不哭不见心。 思雅的回复依旧很快,丛昕看着这行字,瞬间没了脾气:礼尚往来,病是因你而得,你有义务还个好人给人家。 单看道理,似乎能讲通。一旦加上人物关系,就从哪个角度看都显别扭。庄思婷这个人,太深不可测,丛昕打从心眼里感叹。 走到外面对隋远说道:“你看看午饭想吃点什么,我帮你买。” 丛昕不明白,其实思雅也不明白。 她姐一副怡然从容的模样,思雅更是百般好奇,实在忍不住问道:“婷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庄思婷正在翻看剧本,瞥了她一眼,说:“我在制造机会让他们可以单独相处。” 思雅心道我又不是傻子,“我问的就是,让他们单独相处,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庄思雅将剧本夹在两腿之间,伸长手去,附在烤火炉上,一边感受热气一边回道:“你为什么会这样问呢?这样问,就好像提前预判到我一定得不到好处。” 能言善辩,从小思雅就不是堂姐的对手,一句话就能被她套出底来,也没什么好稀奇。 庄思婷问:“你觉得你姐姐我是个能忍气吞声的人吗?”思雅摇头,“你不会忍气吞声,只会伺机而动,有仇必报。” 庄思婷抿嘴笑道:“报是一定会报的,不过对方是隋远的话,我只会报恩,不会报仇。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作为妹妹的思雅自然听不明白,作为编剧的思雅倒是可以创作一番。 她突然仰头说:“你们的关系听起来很不同寻常。‘报恩’这个词用在婚姻关系里,显得很别扭。” 庄思婷笑而不语,思雅继续说:“通俗来讲,这种情况最容易想到的就是‘以身相许’,但我不觉得适用你们的关系,”庄思婷插嘴道:“你是想说隋远心里有人,并不需要其他人贡献感情,以身相许对他来说,反而是累赘。” 思雅只是想表达委婉一点,莫伤及感情,但她姐这一刻喜欢直接,她就顺着说:“因为我看见过他关心丛昕的样子,姐,实话实说,那种爱很深沉。” 话是说出口了,心里还是隐隐打鼓,时刻注视着她姐的神色变化。看着她竟然笑起来,向烤火炉靠了靠,“如果隋远他需要报恩的不是感情呢?” 说完,才缓慢地转头看过来,精明的眼睛里流淌着意味深长的光。 思雅揣摩着堂姐的眼神,脑子里将信息汇聚在一起,慢悠悠地思考说:“这个剧本能写成,是因为昕儿想不通,为什么他会在仅仅交往了三个月后就跟她求婚。前不久见到隋远后,昕儿就知道答案了,说隋远只是想要结婚而已,”思雅低头机械地说着,到这里才抬起头来,“不会真的是这个原因吧。” 庄思婷柳眉向上一弯,“虽然成因有许多,但这个结论没有错。” 思雅皱起眉头,因为理不清逻辑显得有些局促,叹了一声,“结婚有这么重要吗?” 转念一想,自己剧本里的中年成功男女,若设定为单身,往往都会被投资方要求至少得更改为离异。甚至因为未婚身份,自己被拒绝参与婚姻剧本创作,也是家常便饭。“但是,你呢?”话锋一转,声音变得高亢起来,“你是不婚族,连一个不讨厌的男朋友都不能接受的人,为什么能接受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 “你觉得我变了?”庄思婷不答反问。 “除了你结婚的事实和今天的对话,我不觉得你变了。” 庄思婷一脸欣慰,暖手挨了挨思雅脸颊,“算我没有白疼你。”又提醒道:“你思路跑偏了,你只想到我扬言死不结婚,忘了另一件让你大伯母要死不活的事情了。” 思雅恍然大悟,瞬间想到她姐从小到大的大不列颠情节。大伯母因为她时不时蹦出来的赴英生活言论,每次都能闹得鸡犬不宁。婷姐却意志坚决,一次也不曾动摇过。 思雅一边摇头一边感慨:“我是真的没想过你结婚竟然是因为这个。那这样子的话,你们以后会离婚吗,这样有效吗?” 庄思婷又反问道:“你很希望我们会离婚吗?” 思雅被话噎地两颊泛红,庄思婷看着可爱,就放过她,说:“反正只要我不想离,隋远是绝对不会提离婚的。”思雅脱口就问:“为什么?” 庄思婷收敛了笑容,忽然变得严肃起来,“想知道的话,你去问他。我为什么要把我们俩的事事无巨细都告诉你。” 话说一半,谁能受得了,何况还是随时要收集素材的编剧。思雅人格突变,忽然抱着堂姐胳膊求道:“姐姐,我聪明漂亮的好姐姐,你不能光拔刀不止血,故事只讲一半犹如凌迟处死,我会血竭而亡的。” 庄思婷却不受用,决意见死不救,铁石心肠地说:“为什么这能成其为一个问题?隋远不会跟我离婚,让你很难理解吗?你这意思好像我配不上他?” 思雅赶紧澄清得一干二净,庄思婷却不买账,继而又问:“或者是你觉得隋远配不上我?” 一听就是陷阱题,以思雅的情商水平,立马就诓哄道:“你们俩个一看就是绝配。” 庄思婷听得不由自主笑了起来,摇头揉了揉思雅脑袋,“你这张嘴。”思雅卖乖求道:“你要去哪里?别走啊,我还有问题要你解答。” 庄思婷已经起身站起来,将剧本放在椅子上,无奈说道:“小姐,我电话响了,你都听不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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