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的亲生父母……算了,我不好评价。”陈妈妈一声叹息,“总之,他们似乎很赶时间,今天晚上就要带安安回家。” 两辆出租车一前一后在福利院门口停下。陈妈妈早已等候多时,一见许远汀和时奕,连忙迎上来:“麻烦两位老师了,大老远的跑过来。” 安安在这里待了九年,和陈妈妈的感情不可谓不深,听出她话音里的哭腔,许远汀搀了她一把,又轻拍下她的背。 时奕也颔首:“不麻烦。” “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谁能想到说走就要走呢?我问她走之前还有什么心愿没实现,她说,想再见许姐姐和时哥哥一面。” 陈妈妈边引两人往里走,边说道:“她父母都是农民,估计很是重男轻女,当初才把她扔下。如今不知道又是因为什么想起了这个女儿,发了疯似的要把她领回去。这样的人真是枉为父母,安安真是命苦啊……” 三人走进活动室,一眼就看见缩在墙角的安安。小姑娘盘腿坐在地面上,低着头,用手肘敲着膝盖,一下又一下。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小动物,乖乖待在原处,等着妈妈领她回家。 她的妈妈来了,可是,又好像永远都不会来了。 安安抬起头,怔怔地向门口望了几秒,然后迅速起身,冲进了陈妈妈的怀里:“陈妈妈……妈妈。” 放开陈妈妈后,她又钻进了许远汀的怀里:“许姐姐,我好想你。” 许远汀拍了拍她的头,小姑娘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声音也变得瓮瓮的:“许姐姐,时哥哥,以后我们再也不能一起玩了。” 陈妈妈似乎不忍,将门轻轻掩上,自己一个人退了出去。屋中顿时只剩下许远汀、时奕和安安三个人。 除了安安的抽泣声,一时之间,室内不再有其它声响。 许远汀心有戚戚焉,这会儿,她只恨自己没有达到收养条件,否则就是闹上法院,她也一定要争取到安安的抚养权,不忍受这种别离之苦。 是了,别离。 这个词对于一个九岁的小姑娘来说是如此遥远,又是如此残忍。 她要离开自己长大的地方、离开自己熟悉的长辈和伙伴,只因为那两个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可是又能如何呢?她别无选择啊。 安安的哭泣声渐渐止息,取而代之的是一阵轻柔的歌声。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福利院的小朋友们结伴出现在门口,唱起了李叔同的《送别》。 这是时奕曾经教给孩子们的歌,如同那次一样,他用手打着拍子,轻声吟唱起来。 仿佛一语成谶。 一曲毕,安安止住眼泪,声音脆生生地同大家道别。 许远汀受到感染,脱口而出:“我以后会常去看你的。” 时奕附和:“我也是。” 他的声音比以往更加低沉,莫名含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聚散终有时,只是没想到,别离总是来的这样猝不及防。 从福利院回学校的路上,两人都异常沉默,仿佛又如初见那般,成为了恰好共度旅途的陌生人。 直到这时,许远汀才开始正视一些事情。比如,她和时奕,在不久的将来,也许也要面临分离。 之前的人生中不是没有过分离,每个学生阶段的结束,高中毕业、大学毕业,她都会和很多人说再见,和很多人终其一生再无相逢的可能。 但似乎之前每次离别,都没有这次这样难受。真正好的朋友是不怕分开的,除此之外,本科的那几个室友,她只和袁晓玩得稍好一些,也因为李行的缘故生了些龃龉,不再那么挂念。 至于中学时代,许远汀想,一则那会儿大家还小,情谊可能表达得热烈,但来的快去的也快;二则他们之间始终有着“同乡”这层身份的牵扯,想见面并不难。 但她和安安之间,并没有这层维系。同样的,她和她身边这个人,也没有。 他们不是直接的同学、同乡,甚至就连“朋友”这个关系,也是基于她目前对他有那么点成年人的心思,才得以维持。 一旦他毕业后不留在北城,他们立马就失去了很多见面机会。到那时,两人生活圈子不同,交集将会越来越少,直至归于陌路。 那如果在他毕业前就确定关系呢?且不考虑时奕拒绝的情况,两人在一起后,马上就会分隔两地。 许远汀想,她已经二十三了,不再是小孩子。她可以为了当时当下的欢愉和他暧昧着,却没法拿两人的未来开玩笑。 两个月后,他将离开学校进入社会,而她还会继续读书。他会为了工作与照顾奶奶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而她也将全力投入科研,并努力找到自己未来的方向。 他们不是同路人,就像崔琦说的,她无法为时奕带来任何舞蹈、演戏上的资源,时奕也不能为她的科研提供任何指导。 就算在一起了,也早晚有一天,会相看两厌、然后渐行渐远。 但,如果别离是必然,要从现在开始就断舍离吗? 在外人看来,许远汀一向是个心狠之人。 当她发现自己对沈寒洲产生厌恶之后,第一时间就切断了一切能与他产生联系的机会,从前设计的精心偶遇,如今都变成了避之不及。 同样的,在与袁晓的关系出现裂痕以后,许远汀再也没有在聊天软件上主动找她说过一次话,平时在寝室,也只交流些与学业有关的必要信息。 刚开始肯定也会难过,慢慢的也就习惯了。她想,对待感情,她一向拿得起放得下。 比如现在在她面前,有一个七八岁的半大孩子骑在爷爷的脖子上,老人背上还背着小书包,大抵是小学放学,一起回家的一对爷孙。 如果她十二岁以前看到这样的场景,可能还会偷偷抹眼泪,遗憾自己没有这样被人视作掌上明珠的童年。 但她现在已经二十三岁了,许远汀木然地移开目光,只将注意力放在远处亮起的路灯上。 可能是这一路走来实在太安静,时奕罕见地主动开口:“我应该还是会去考北城歌剧舞剧院。” 其实并不意外,在苏城那个下雪的夜晚,他语气郑重地说,希望能在自己的专业走下去。 许远汀想,时奕一定不知道,他在说这话时,瞳仁有多亮。他是那么的喜欢跳舞,甚至在她看来,已经有些过于理想主义,仿佛不知人间疾苦。 无论如何,她也希望他能成长为一名优秀的舞者,于是她说:“那你要努力准备,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突如其来的对话适时地打断了许远汀的思绪,她想,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成年人的心动,多不容易。 - 时间是最公平的东西,它不会因为惧怕别离的人们就停滞不前。在这段日子里,关于人大代表的投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出乎许远汀意料的是,大家并没有对她这位“空降嘉宾”产生质疑,与之相反,她的票数遥遥领先,已经超过了第二名的李行一大截。 对此,周元元的解释是—— “第一,大家都不傻,你把简历一放,大家都知道你的论文和比赛是什么含金量。第二,我这么说你也别不高兴,有时候颜值也是一种优势,长得好看就是有用。” 许远汀不置可否,倒是学院领导也看出大势所趋,在投票通道关闭前两天就主动联系了她,希望她把头发染回黑色。 她并不是很情愿,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 离投票结束还有36小时,在这一天即将结束前的23点59分,“华哥”往年级大群里转发了一个帖子,一分钟后,他同上次一样选择了撤回,并解释说“发错了”。 许远汀那会儿正好在刷手机,看到校内论坛的链接,顺手点了进去。 然后在北城四月的春寒中,她惊出了一身冷汗——帖子的主人公是她。 如同无良营销号一样,名为“吃大瓜”的楼主起了个噱头十足的题目——《惊!心理学院院花背地里竟是这种人》。 主楼中附了一些照片,有苏城那晚她和时奕在酒店门口的对视,有福利院门前她和安安的背影,还配了几句意味不明的话,指向她生活作风不检点、已经有了一个上小学的私生女云云。 能有苏城那晚照片的,许远汀心下一沉,是谁在故意抹黑她,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她快速扫了下其它楼层,好在目前回复寥寥,看起来关注度并不高。且这位“幕后黑手”还算没有把事情做绝,他将时奕和安安都打了码,只留下了自己的脸。 许远汀面沉如水,第一次主动打开了和李行的聊天框。 ----
第22章 苦 在和李行的聊天界面停留了几秒后,许远汀意识到这样并不能解决问题,于是选择关闭。 她闭上眼,开始从长计议。 首先,手握相关照片的人只能是李行,因此发帖人不作他想。 那么,他既然选择了发这条帖子,就是摆明了要破釜沉舟,抹黑她的形象,从而达到让自己当选的目的。 所以,就算她与他对峙,他也可以一口咬定不是自己干的,任帖子发酵获得热度,让她承受舆论攻击,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退一万步讲,假设他同意删除帖子,现在也已经有一部分人看到了,谣言的传播方式有很多种,靠口头来描绘更容易夸大其词,她依然处于不利局面。 而且,她只能证明发帖人是李行,目前没有办法从源头解释那些照片。 和安安那张还好,和时奕那张,真的是死无对证。 这样梳理一番后,许远汀反倒冷静下来,打开了和基础心理学方向班长的聊天窗口。 许远汀:【可以发一份寝室分配表给我吗?】 班长:【好的稍等。】 班长:【已经发送啦。】 班长:【远汀,你看到论坛上的帖子了吗?那个是不是李行发的啊?】 许远汀:【谢谢。】 许远汀:【我也不确定。】 她再次登录论坛,打开那条帖子,在一番操作之后,定位到了发帖人和回帖人的IP地址。 百密总有一疏,李行忘记了她是计算机专业出身,也就没有伪装自己的IP地址,使用的是寝室Wi-Fi。 巧合的是,目前这条帖子下面的七条回帖,有五条都和发帖人是同一IP。且其中一位,语气和“华哥”十分相像。 从寝室表上也不难看出,李行恰有一位室友叫“xx华”。 许远汀面无表情地截图保存证据。 原来是自导自演,那句“这个人好茶啊”是在暗讽她,她还以为是他们的自我介绍呢。 第二天,她照常去实验室,偶尔能感觉到路过的同学对她投以好奇打量的目光,许远汀也没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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