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吐出来的不仅有食物残渣,还有血渍。 血色在地板上触目惊心,也许是惩罚她不规律地吃饭。结婚三年,为了讨好傅泊修的欢心,每一天每一顿,她都会绞尽脑汁做他喜欢吃的饭菜送去公司。 水滴石穿,可三年来,傅泊修从未被她打动。 送去的饭菜,不是冷了,就是原封不动送回来,再不济,就是被丢进垃圾桶。 就这样做了丢,丢了做,做到许乔有了胃病,查出来了心脏病,傅泊修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许乔没有力气收拾了,她坐在满地狼藉旁,少见的哭肿眼,哭她一文不值的青春,和看不到尽头的婚姻。 放在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许乔擦干眼条件反射般撑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弹出手机,看清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眼神一黯。 随即自嘲一笑,怎么会是傅泊修。 他现在,想来正在和许欣欣蜜里调油。 沉默片刻,许乔疲惫按下接听键。 沙哑的声音让对面的男人皱眉:“许乔?” “是我,文瑾,有事吗?” 听出她声音里浓重的鼻音,陈文瑾声音一顿:“出什么事了?” 饱含关心的体贴话语让许乔酸了鼻尖。 她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感冒了而已。” 那边没说啥,再开口,声音严肃许多:“许乔,你的检查报告怎么回事?” 许乔心一惊。 陈文瑾和她也算青梅竹马,两人一个孤儿院长大,后来她被找回许家,失去了一段时间联络,还是最后陈文瑾找到了她的联系方式,两人才重新联系上。 在许乔心里,陈文瑾代表着特殊意义。 不是亲人,也胜似亲人。 毕业后,他留在了本市最大的医院做主科医生,高大儒雅,风度翩翩,是每个女孩的梦中情人。 她检查的地方就是陈文瑾的医院,调查她的病历,不是难事。 见她不说话,陈文瑾声音温和许多:“不想说的话,能告诉我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许乔矢口否认,轻笑,“我一直过得很好,文瑾,你别担心。” “许乔,”陈文瑾慢慢说,“你知道的,我查你的报告轻而易举。之所以打你的电话,是想尊重你的意思,希望你亲口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他循循善诱,听得许乔心里苦涩不已。 握紧手机的手用力到发白,许久的对峙后,许乔败下阵:“后天性心脏病。” 又轻松说:“没事的,医生说我年轻,只要有合适的配源,活下来的几率很大。” 陈文瑾是医生,怎么会不清楚这话是在安慰他。 先不说有不有合适的配源,光是术后的排异反应,都不一定能有几个人挺过。 心脏病……可以说就是九死一生,和死神博弈的一种病。 “是不是搞错了,”陈文瑾的声音变得滞涩,“你还这么年轻。” “我明天重新联系人给你检查,许乔,你不会……你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说到最后,陈文瑾声音难得哽咽。 许乔这时反而没有刚才那么紧张了,还有闲心安慰他:“不用了文瑾,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现在还没有到那个地步,你不用……” “我是医生,”陈文瑾无力的打断她,向来温文尔雅的人头一次带了几分声嘶力竭,哀求她,“许乔,跟他离婚吧,我能帮你,你一定能好好活下来。” “你现在他身边,无非是时间早晚问题。这种病,到最后就是在跟老天赌,耽误得越久,机会越渺茫,他不是你的良选。” 离婚,从来不在许乔的假设之内。 从她回到许家,所有的记忆,几乎都和傅泊修有关。 离开他,剥夺掉那些,对她而言,无疑是更大的痛苦。 许乔有一瞬间迷茫:“我会考虑的。” 挂断电话之前,陈文瑾叮嘱她,记得明天去他的医院再检查一次。 许乔没有立马答应下来。 她很忙,或者是快到时间尽头,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还有很多事等着她没有处理。 母亲留下的公司足够让她焦头烂额,即使从没见过她,许乔也知道她一定深爱自己,留住她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心血,同样也是她的夙愿。 在地上坐了一会,许乔终于有力气爬起来收拾东西。 把自己砸在床上,疲倦铺天盖地涌来。 身体很累,脑子却很清醒,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许乔从抽屉里翻出两个药瓶,普普通通的维生素包装,一个装的是安眠药,一个装的医生开的药。 心口处隐隐约约又开始疼了。 许乔咬牙倒出几粒,算是双倍剂量,没就水,直接干咽下去。 睡到半夜,身上鬼压似的沉。 许乔皱着眉头,以为是被子太沉重,下意识想推开,听见粗喘的声音和火热的胸膛,她迅速清醒。 傅泊修趴在她身上,用力钳住她下颚,目光沉沉带狠厉:“许乔,睡得挺好啊。” 第5章 你真让我恶心! 许乔被他眼底戾气惊到,不明白哪里又惹到了他。 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陪在许欣欣身边吗? 她无动于衷的模样,反而激怒了傅泊修,狠狠掐住女人的下巴,讥讽道:“欣欣在医院受着煎熬,你还有心思给自己庆祝生日,许乔,你真让我恶心!” 这样的话许乔听了无数遍,以为习以为常不会难过,可心还是狠狠揪成一团,攥得她喘不上气来。 许乔扯出一个破碎的笑:“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不能给自己庆祝生日吧?” 见她还敢顶嘴,傅泊修气极反笑。 “好,好,好,”他咬牙切齿,“你果然和欣欣说的一样。” 许欣欣怎么说她的许乔不知道,下一秒她已经被折成一个屈辱的姿势跪在床上,后颈被男人五指按着不能动弹。傅泊修动作实在粗鲁,算不上怜惜,有多大力就用多大力。 许乔战栗着,几乎瞬间明白了男人的意图。 如果是以前,她说不定就顺从了,虽然粗暴,但也是傅泊修难得愿意靠近她的温情时刻,即便他只是把她当作发泄。 可今天,许乔不愿意了。 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让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从前禁锢在怀里丰满的手感已经被突出的骨头取代,傅泊修只一瞬间觉得不对劲,很快又被许乔挣扎的动作吸引全部注意。 她越挣扎,傅泊修就越用力,到最后,许乔快被折腾得晕过去,周遭空气稀薄,让她艰难地喘气。 “泊修,我……我好疼。”她带着哭腔求饶。 傅泊修不为所动:“这是你欠欣欣的,你让她多疼,就千倍百倍地偿还她!” 原来如此。 之所以这么对她,只是想给许欣欣报仇。 这就是她一心喜欢的人,付出所有的人,在他心里,这辈子都比不上许欣欣的人。 挣扎的动作一下停住,许乔就像被抽干了灵魂,空洞得像个木偶任由他摆动。 “离婚”两个词冒出来,让她瞬间惊了惊。 这样的过程,这样的结局,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许乔,你真是贱,”看不见她的表情,傅泊修误以为她这是接受,动作毫不怜悯,“看看你这副样子,玩欲擒故纵?要装贞洁就装到底,你这样,只会让我更恶心!你……” 剩下恶毒的话在看清她眼角滑落的泪骤然停止。 傅泊修心里涌过怪异,很快又被他忽略,这肯定又是许乔的手段,她这个人,一向如此,顺杆往上爬,只要给她一个笑脸,好像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不管他说再多难听的话,她从不会放在心上。 只会一味地讨好他。 所以,这肯定也是她耍心机的手段。 傅泊修心里无端升起一股燥火,这火来得莫名,烧得他也不知该如何扑灭,只能归结于是许乔的原因。 想到在医院和许欣欣的争吵,她红肿着眼问他什么时候才能和许乔离婚。 说了什么忘了,只是傅泊修无法面对许欣欣的眼泪,所以才会逃避。 一定是这样的,现在留下许乔,无非因为欣欣还不能失去她,只要有一天…… 许乔疼得迷迷糊糊,即使半梦半醒,离婚这个念头只要出现,就再也无法压制回去。 文瑾说得对,与其互相折磨,不如早日放手。 她实在太疼了,疼到一向能忍的她,都流下了眼泪。 痛到昏迷过去前,许乔听见傅泊修阴鸷地丢下一句话。 “要不是你还有利用价值,我怎么会留你时刻在欣欣面前碍眼,不过没关系,你很快就会失去价值了……” …… 许乔从梦魇中睁眼,大汗淋漓。 房间里早就没了傅泊修的身影,反而给了她喘气的空间。 她站在镜子前,里面的女人瘦骨嶙峋,简直吓人,苍白着一张死人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一具行尸走肉。 更别说身上那些被折腾出来的青紫伤口。 最严重的是后背一条,几乎贯穿全部,一路蔓延至尾椎,红色的淤青和紫色混杂成奇异的黑色,转动身体时彻骨地疼。 傅泊修下手还是一如既往的狠。 她拢过睡衣,刷牙的时候不小心咳出了点血。 盯着那点痕迹看了一会,许乔不得不感叹自己适应能力的强大,换成以前,她肯定要大惊小怪去找傅泊修,希望他能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一点。 现在却打开水龙头,习以为常看着那块刺眼的红被冲刷干净。 做完这一切,她才准备去公司。 化妆时下手很重,就是怕别人看出不对劲。 刚一进去,秘书就拿着文件匆忙过来。 “许总,昨天开始,公司的股份又下降了百分之二,昨天竞标城东那块地皮底价被截胡,竞拍者是……傅氏公司的总裁傅泊修。” 许乔失神地看着面前文件。 秘书还在汇报:“再这样下去,公司撑不过三个月,最坏的结果是破产退市。许总,保住公司只有一条路,清算债务等人收购,否则破产后,你背负的就是上亿债务了……” 许乔接手公司时,已经是下坡趋势,多亏她力挽狂澜勉强拯救,可紧接着她和傅泊修结婚,让他怀恨在心,暗地里对公司动起了手脚。 亲近之人下手,往往比外人更痛彻心扉。 这样杀人诛心的手段,许乔到底没学会。 公司是妈妈留下来的,无论如何,许乔都不想走到那个地步。 难道要她去求傅泊修? 面前的咖啡已经冷却,上面漂浮着一层凝固的奶泡。许乔一直喝不惯这玩意,觉得苦,总要放很多糖,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这苦味。 求傅泊修,恐怕公司死得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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