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听芜理解他的意图,帮他把手捧起来,搁在自己脸上。 她带着他,让他的手指经过她的眼角,慢慢来到耳廓,最后碰到她耳侧的软骨,轻轻按下。 “你老爱这样摸我,到底什么意思啊?”许听芜没忍住问。 盛遇没吭声,垂下手臂后,轻轻摸她的大拇指指背,宠溺地望着她。 许听芜声音乖乖软软的,像是在撒娇:“你就说谜语吧,我总有一天会知道。” 她话音刚落,舔了舔嘴唇,没忍住往前凑了点儿。 “你已经欠了我半个月亲亲了,我都记着呢,之后补上,要超级久的那种亲亲。” 盛遇乖乖点头,温柔地说:“补上。” 他不能怎么说话,多说几个字就开始咳嗽。 这时,冰冷仪器就开始疯狂闪烁,上面看不懂的线条凌乱无序抖动,有山崩地裂之势。 许听芜不敢再开口了,等到他平复下来,她站起:“时间差不多了,我明天再来看你吧,诶你别回应我。” 盛遇看她走远,目光从始至终都是温和如水的。 许听芜走出病房,换下衣服,来到医院外面,拿着新开的单子,这才开始无以复加的难过。 诊疗单显示,他的情况很不好,非常不好,他本来身体各方面指标都不够,免疫力也差。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往医院外的酒店走。 盛遇的医院在市里,为了能更好探望他,她就在旁边长期订了一间酒店。 道贺的消息又弹了出来,来自三伯。 「小猴儿,看你学校官网才知道你分数,考得真不错。」 她的银行卡入账了一笔金额,毫不吝啬。 别人的消息不回就算了,她不可能不搭理三伯。 她打了个电话过去,三伯开口:“小猴儿,肯理我了?” 许听芜勉强扯起一抹笑,有气无力回应:“不知道说什么。” “给你一个长辈的安抚,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看开点。” “看不开。”她直率说。 “那我给你说个务实的,我托朋友找了个更顶级的医生,让医院借来给盛遇主刀,等他情况好点儿,之后转院去首都那边康复,这样你是不是能看开了?” 许听芜揉了揉眼角:“好像好一些了。” “得了,积极一点儿,以后考验还多呢,小魔女打起精神。” 许听芜挂断电话后,真的抖了抖肩膀,像是整理自己的斗篷。 她勉强打起精神,回到房间里。 洗漱后,来到书桌前,翻开日记本,写今天发生的事。 她已经习惯了每天写日记,觉得盛遇现在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不知道身边发生的好玩的事,她全部帮他记下来,等他之后一起看。 一段漂亮的行楷落下,笔迹优美细致,每次换行,她就搓一搓笔尖,在后面打个小点,学盛遇那样。 今天发生的事挺多的,他爸爸被查了,那个人被烧得更严重,为了保命,听说已经截肢,基本和活死人没两样。 墙倒众人推,越来越多的人站出来检举他,他还得面临审判。 如果正义能够早到一点,而不是需要惨痛的事件来引起社会关注,就不会有那么多受害者了。 今天,肖书桀还向赵飞萤表白了,可惜被拒绝。 正是出分的日子,新闻里到处都是喜讯喜报,夏天的兵荒马乱在这时演绎得最甚。 甚至有人发消息来和许听芜表白,那是她在连海的同学,说初中就喜欢她了。 许听芜一开始没打算回复,后来想了想,真诚地表示感谢并拒绝,还祝他早日遇上对的人。 她深知青涩的爱意多么难能可贵,越是无疾而终,越念念不忘。 她不想让人等。 当然,这件事许听芜没写进日记里,她怕盛遇知道了不高兴。 一页日记写下,她揉了揉指尖翻篇,却在下页,发现了熟悉的字迹。 黑色的中性笔,字迹潦草得可爱,行末有个小点。 「6月8日.」 「不要为我留下来,去过更好的生活.」 许听芜发愣地看着这句突然出现在日记本里的话,心里又被重重地捅了一下。 这应该是那晚,高考结束,她和盛遇说她想报这里的大学后,他过了会儿悄悄写的。 她做不到那么伟大,可以放开双手,献祭自我让喜欢的人离开。 所以她再次被中伤了,抬起笔用力在他的话上面打叉。 笔尖划破纸页,墨迹错乱地渐染,深深的痕迹就像是一道道无法愈合的黑色伤疤。 他早就想让她走,他不要她喜欢她,他就没想过和她有未来。 一连疯狂画了好几个叉,她顿住动作,指节已经泛白。 许听芜竟然没有流眼泪,她粗重呼吸,颤抖着手,又小心翼翼地把那句话修正。 「我们一起,去过更好的生活.」 她想,她要去找他算账,或者等以后他康复了,好好数落他这种消极的思想态度。 然而她还来不及生几天盛遇的气,他又被下了病危通知书。 被推进手术室时,盛遇已经陷入昏迷,许听芜小跑着从他到门口,他又忽然有片刻清醒。 他半睁开双眼,看到许听芜焦急的面庞,嘴唇颤抖,喉咙里发出了空洞的声音。 许听芜凑近去听,他努力发音的是:“别,等。” 她在他住院的这段时间,一直都表现得坚强乐观,哪怕再难扛,她都没哭过。 现在她崩溃不已,趴在他身边,亲吻他受伤的侧脸。 “要等,盛遇,要等你,因为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 手术室大门一开一合,「手术中」三个字在幽暗通道冰冷亮起。 三伯正巧来看她,看到小姑娘扶住双臂,瑟缩在角落里的样子。 她起抬头,早已泪流满面,抽泣问:“三伯,我是不是真的,命不好?” 喜欢谁,克死谁,和谁走得近,谁就会倒霉。 三伯吓了一跳:“胡说什么,你自己都说的,不要信命。” “可是,”她嗓音断续,喑哑尖锐,似乎被抽去了全部灵气,“我信了,我现在信了……” 那天的手术做了很久,许听芜都忘记醒来又睡去多少次。 在睡梦中,耳边仿佛传来一声叹息,后来她的身子腾了空,被一双手臂稳稳托住。 她陷入柔软的云朵里,飘过山脉和小溪,或静止或远行,后来听到海浪和鸥鸟的声音,于是一刻不停坠入海底。 她随波逐流,无所皈依,如浮木飘过黑色海域,所到之处,记忆开始结冰。 海底传来密语,飘了两万里,遥不可及,她起起伏伏,搁浅于一座不知名的岛屿。 在她面前的,是火山,流云,倒挂的垂冰和悄然而至的白色轻帆。 她上了船,有一位帅气的舵手,带她去看更远的山和海…… 许听芜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手上吊着点滴,她过于操劳,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 “盛遇呢?”她问。 “盛遇手术结束了,正在等待苏醒。” 她“哦”了声,慢慢坐起,望向窗外,盛大的云正在快速移动,正如梦里无声的帆船。 “高考报名什么时候开始?我给我和盛遇看看学校专业。” 命好如何,命坏也罢,日子一天天的,还不是得过下去。 我们要一起去过更好的生活,少了谁都不可以。 我要等你,我会一直等你。 一月、一年、十年、二十年……我等得起。 <正文完> 【纸巾盒放在这里,抽+1】 还是想说,对不起,没有给盛遇一个完美的结局。 截至在这里结局,是看各位怎么看待了,觉得他会醒来,或者觉得他手术没有挺过,留给你们空间。 当然我会写后记,不过一旦写的话,大家就知道他怎样了,所以不敢看的小可爱就在这里结束吧。 自由需要代价,他用完美的外貌,换了和听芜绝对自由的时间。 感谢相伴,祝你们一切都好。 【晚上23:39,再看一遍自己写的,啊,小笼包真不是人啊小笼包555555】
第115章 【115】后记·忍不了 这是一片空旷无人的海滩,常年阳光充裕,沙砾细腻柔软,年前被许听芜承包下来。 不出庭的日子,她偶尔过来扎进海里,游上几圈。 几个来回,她从海面冲出,畅快地捞起沾湿的额发往上拢,对着天空畅快长舒一口气。 海浪温柔,托住她上下起伏,炙热的光在金鳞般水面荡开。 她慢慢游上岸,大咧咧躺在躺椅上,擦干水渍,捞起手机查看堆积如山的消息。 其中最热闹的提示音来自助理小唐,应届毕业生,刚到律所实习,刚入职场都怕出错,因此每个步骤都恨不得向她反复确认。 但她又不敢多发,怕惹得上司不高兴,规矩的言语极力搭配她不太自信的提问。 「许姐,今年的法学研究会确定不去了吗?周律托我问您,已经在确认人数了。」 下一条:「许姐,周律把您名字报上去了。」 「抱歉打扰了,许姐,去吗?」 许听芜看出小唐同学夹在上司之间的为难,安抚回道:「不去,帮我订回云槐的机票。」 她给周律发了条消息,明确表示自己不去,顺带维护了一下自家可怜巴巴的小助理,让他有事儿冲她来,别总逮着实习生压榨。 果不其然,电话响了,正是周某人催命似的来电提示。 “许大律师,你知道这个研究会多牛,我这不是在为你铺路,给你结交点人脉吗。” 许听芜:“不稀罕。” “得嘞,是我热脸贴了您的冷臀部。”周律师阴阳怪气起来。 许听芜正觉得不耐烦,想挂电话,那头的话音竟然一变,颇有些感慨的意味。 “还回云槐镇呢?” “嗯。”许听芜抬手,摸了摸耳朵背后的软骨。 “看你初恋?” 许听芜看向一望无垠的海面,耳边是温柔的浪涛声。 “嗯。” 周律师叹气:“情种呐,为了白月光终身不嫁了是吧,我得批评你这种思想。” 许听芜很少和人谈及自己的情感,听到这里,免不了纠正。 “周律师,根据法典「结婚应当男女双方完全自愿,禁止任何组织或者个人加以干涉」,你在知法犯法。” “得得得,说不过你。”周律师那边应该是点了根烟,深深吐了口气,把车轱辘话挂在嘴边,“但有一句话,「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不要沉湎于过去……” 话音未落,许听芜“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即将涨潮,云层遮蔽太阳,海面翻涌竖起巨浪,猛地抽了沙滩一记耳光,海水四溅,落在许听芜的脚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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