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算是吧。”女人指了指自己,然后巧笑嫣然地问他,“你呢?” “我也炒股。”他抓着头发,有些羞涩地说,“但我是新手。” “没事,都一样。”她高深莫测地勾了勾唇。 “什么都一样?”他不解地问道。 “新手和老手都一样。”她环顾四周,澄澈的目光恍如洞悉一切般,缓缓扫过众人的脸,“这些人在今天都会被吃掉。” “被…被吃掉?”因为过于震惊,他又开始结巴了,“什…什么意思?” “你钓过鱼吗?”她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 不明白她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他被动地点点头:“我小时候钓过鱼。” “钓鱼之前有一个重要的准备……”她像思考着用词,“叫‘打窝’,对吗?” “对,是叫‘打窝’。”打窝是指在下网或下竿之前捏一大把饲料撒向水面,这样做能吸引来鱼群,简单地说就是为了之后的捕捞,事先放置诱饵。 “如果说股市是你们家门口的池塘,那现在的情况就像‘打窝’。”女人慢条斯理地说,“只不过你们是被引诱过来的鱼。” “我…我们是鱼?”他对她的形容讶异极了。 “嗯哼。”女人轻哼一声,她伸手握住面前那个装着冰块的杯子,“鱼在水中的时候只能看见眼前的鱼饵,而看不见头顶上方的渔网。” 她晃动着杯子,循循善诱地告诉他。 “但就算看不见网,也能感觉到下网时水里荡起的波纹。” “水里的波纹……”他喃喃地重复她的话。 “你觉察到了吧?”她盯住他的眸子,“那种隐隐约约的不安,仿佛下一秒地上就会开个洞让自己掉下去。” “我……”被她看穿心思的他有些动摇地握紧自己的双手,“我的不安只是因为…因为我借了别人的钱,如果是用我自己的钱,我不会这么不安。” “是吗?”她淡淡地反问。 “是。”他干咽着嗓子说,“再说了我就是一个新手,压根就不懂炒股。我怎么可能比那些老手先察觉到危机呢。” “你怎么知道那些老手没察觉?” 她的问题问住了他。 他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因为如果他们觉察到危机,早就抛售股票了。” 毕竟没有人会傻乎乎地等死。 听完他的话,她什么也没说地倾斜杯口倒出里面的冰块。纤指捏起其中一块冰,她用眼神示意他把手伸过来。 当他伸过手时,她的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掌,摊开他的手心。 他还没来得及感受她指尖的温暖,掌心就传来一阵冷意——她把冰块放到了他手掌心上。 “只要你握住这冰块一秒,我就给你一百。”她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叠纸钞。 他看了看她放在桌上的钱,又看了看她浅笑盈盈的脸,有点难以置信她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你可以选择在任一时候松手。”她抬起手腕,指了指她戴着的手表,“无论你坚持多久我都会给钱。” “这也太简单了。”他只要一直握着不撒手就能轻轻松松赚好多钱。 “不过……”她话锋一转,“如果你松开手时,冰块已经融化成水,那你之前赢得的钱也为归零。” “……” 这个附加的条件令他的手紧张地抖了抖。 “你刚刚心里是在想,要坚持得越晚越好,最好是选在冰块融化前一秒松手呢?”她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问他,“还是觉得应该保险起见,尽早松开呢?” “我……”他不知道该选哪一个答案,因为他都想过。 可不论他想的是哪一个,他现在都没有松手,与其说他做不出选择,不如说他的身体已经代替他做出了选择。 只要再多坚持一秒,就能多拿一百块。 在这种明显有利的条件下,他怎么松得开手? 看他的反应,她也知道了他不会至少不会在此刻松手。 “现在你懂了吧?”她寓教于乐地向他说明了原因,“越是老手就越容易以为自己能坚持到最后一刻。” 她说完又扫了一眼酒馆里的其他人,他们有的动身前往交易所旁边的营业大厅,有的拿起收音机贴近自己耳朵,也有人掏出硬币用酒馆里的公用电话开始联络别人进场。 浪潮已经开始涌动,当大浪打来时,没人能阻挡也没人能幸免。 但她却像完全独立于这浪潮之外,冷眼旁观着这些“弄潮儿”。 “在股市里,新手和老手面临的东西都一样。”她转过脸看向他,意味深长地启唇,“最难的不是进场,而是抽身。” 在听完女人谏言的这一刻,阿佑感受到的冲击不亚于他第一次在股市里赚到钱时感受到的,对这片森林所蕴含的无尽宝藏的深深震撼。 这个女人仅用寥寥数语便拨开了他眼前的迷雾。 她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 就在他想询问她是什么人之际,酒保粗犷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谁是阿佑?有你的电话。” “电话?”他愣了愣才想起来昨晚借完钱,老乡和他约定好股市一开盘就给他打电话。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握着冰的手,反应过来似的冲向吧台。从酒保手里接过电话,他不等老乡开口就抢先问道:“你把十万都投进去了?” “都投了!我们要发了!”电话传来老乡兴奋的声音,还有喊着“涨涨涨”的背景人声,由此可见此时营业大厅里的气氛有多么狂热。 “我…我……”他原本都想好了要告诉老乡,他决定退场不玩了,可这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怎么了,说话结结巴巴?”老乡困惑地问道。 他不晓得该如何开口,更不晓得该用什么理由说服老乡,然而这些也许都不是他开不了口的真正理由。 钱、发财、暴富。 当遇见这些“诱饵”时,哪怕明知它背后潜藏着可怕的危机,软弱的内心也会用“富贵险中求”来麻痹自己。就像知道冰块化了会一无所有,可不到最后关头,这只手撒不开,真的撒不开。 更何况他穷惯了也苦惯了,本来就贱命一条,又谈何失去呢? “阿佑?”老乡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他的声音和情绪忽然平静了下来,“我就是想说我一会儿去营业大厅找你。”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老乡笑着说,“我等你。” 放下电话,他握着手,穿过那些走走停停的人,回到他原先站的位子。 那个他还不知道名字的女人已不见了身影。 若不是桌上还留着一个空了的玻璃杯和数张钞票,他或许会以为遇见她不过是他的一场梦。 他绕过桌子,走到她坐过的位子上坐下。 在伸手拿起那几张钞票前,他先打开了自己的手掌。然后他发现长着老茧的掌心,只剩下一摊仍带着冷意的水。 *** 她似乎又做了多余的事。 走在人行道上的沈月情不自禁地轻叹一声。 唉,谁教那个年轻人“让”位子给她呢,她忍不住就想拉他一把,虽然她也清楚对方多半不会听她的。 正如她告诉他的,最难的不是握住不放而是如何学会及早放手。 而在股市里,这句道理或许谁都懂,但就是鲜有人能做到。像刚刚在酒馆里的那个年轻人,永远也不是个例。她黯了黯眸光。 炒股说到底就是与资本背后的人斗,这个人可以是别人,也可以是自己、自己人性中的弱点。 “可人呀有时候就是学不会教训。”她感慨似的摇了摇头。 这时,一家报刊亭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准确地讲,是摆在报刊亭最醒目位置上的周刊封面。 封面上是一个西装革履,一看就身价不菲的男人。 温文如玉的俊颜从容地面向镜头,那对黑眸宛若子夜般深不可测。这个男人无论是在照片里还是照片外都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感,这距离看似不远不近其实永远也无法逾越。她一边想一边将视线移向他微微扣着下巴的长指和指尖上方噙着笑意的唇。 这抹温柔的笑容仅仅是他高明的伪装。 对此,她再了解不过了。 “小姐这杂志一块钱一本。” 或许是看她盯着杂志看了许久,报刊亭的摊主热情地向她推销。 “这期封面人物是楚氏集团的新任总裁,内页有关于他的专题采访。”秉持爱八卦的精神,摊主一边前倾身子凑近她,一边压低声音道,“虽然这位楚总离过一次婚,但就凭这长相、这身家,妥妥的钻石王老五,抢手货啊。” 确实。 见她似赞同地点点头,摊主更加卖力了。 “我要是他前妻,我肯定不会放开这么优质的男人。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想法哦,来这儿买杂志的人都这么说。” 是吗。 见她反应有些冷淡,摊主又添了一把柴火。 “你都不知道这期销量有多好,现在不买再晚可就买不到了。”摊主说着便把杂志递到她手里,满脸期待地看着她道,“买一本吧,小姐?” 她看了看被塞进手里的杂志,接着抬眸望向摊主:“你现在还有多少库存?” 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摊主愣了愣才答道:“二十本。” “我都要了。”她风轻云淡的口吻像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都…都要了?”摊主诧异地瞪大眼睛。 “嗯。”她干脆地说。 “行。”虽然好奇于她的举动,但大早上就开张赚了二十,摊主还是忍不住高兴地说:“我这就给你捆好。” “不用捆了。”她将钱递给摊主,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垃圾桶,“你直接替我烧了吧。” “烧…烧了?”这下摊主就不是惊讶,而是惊吓了,“为什么啊?” 她望着彻底愣住的摊主,笑眯眯地说:“因为我就是他前妻。” ----
第2章 嫂嫂 父亲说她从小就被宠坏了。小时候说要换老师就换老师,说转学校就转学校也就罢了,这长大以后还变本加厉,想结婚就结婚说离婚就离婚,出国也不和家里人商量,一走就是六年。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爸’?” 位于大厦顶层的豪华公寓里,身穿白大褂戴着金边眼镜的男人,一边为她检查身体一边向她传达着父亲的话。 男人传达得很准确,连语气都模仿得一模一样。 “安哥你替我告诉沈总,‘我眼里当然有他,他凶我的每句话我都记得牢牢的’。”她仰头望着被她称作“安哥”的男人,一点也不怕火上浇油要他替自己转述。 “别吧。”沈安,她同父异母的大哥,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同时也是她的私人医疗顾问摇着头道,“我说阿月你还嫌爸爸他血压不够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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