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他一边听着她的述说,一边凝望着她,“家不就是家人在的地方么?” “话是这么说没错。”她停了停筷子,“我爸爸去世了,大哥也成植物人躺在病床上,我二哥又和我关系很差,而家里现在只剩一堆需要我解决的烂摊子。” 如今她连说个心里话的人都没有。 她清楚自己不能软弱,可她不是那么无坚不摧,她也会累会迷茫。 而现在连支撑她往前的“家”都有可能不是她的“家”,她以为的“家人”也可能和她毫无关系。 这如何叫她不动摇? “我有时候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回到这座城来。”她望向五光十色的窗外,那些绚烂的灯光在雨滴的折射下闪着柔和光晕,犹如乱花迷着人眼。 “但你还是回来了。” “嗯,因为我大哥说家里现在需要我。”想起沈安,她便露出一抹微笑,“而他现在也需要我。” 如果她离开,沈安怎么办? 沈静一定不会同意她带走沈安。 “我必须支撑这个家。” “哪怕没人感谢你?” 他的问题令她微微一愣。 “你不觉得这不是家人而是枷锁吗?” 他的声音里似乎夹杂着一丝怒意和恨意。 “如果他们真的是你的家人就不会让你独自抗下这一切。” “阿阳……”她怯生生地喊了他的名字,她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充满攻击性? “抱歉。”他好似回过神来,“因为我现在的家人就是在利用我实现他的野心,所以我有点激动了。” “你现在的家人?”她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你原来的家人?” “二十年前我爸爸自杀了。”他平静地说,平静得就像在讲别人的故事,“炒股失败欠了一屁股债的他从这栋楼的楼顶跳了下去。” “……” 她不知道该惊讶于他语气的平静还是震惊于他说的内容。好半天她才出声道:“对不起我不该问你这个。” “你问不问它都发生了。”他风轻云淡地说,“我爸死后,我妈就带着我妹妹改嫁了,从此音讯全无。” “你还有一个妹妹?” “嗯。”他目光复杂地凝视着她,“如果我妹妹还活着,她应该和你一般大。” “那她不在了吗?” “我不知道。”只有在说到妹妹的时候,他的表情才稍微有一些变化,“也许她活得好好的,就像你一样;也许她……” “她一定活得好好的,哪怕不像我这样。”她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希望吧。”他放柔了脸上的神情,“我也希望她一切都好。” “你没想过去找她吗?” “想过,但我不会去找她。” “为什么?”她听糊涂了,“你不想和她相认?” “我想,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人,可我现在还不能和她相认,因为我现在的家人很危险,我不能让他们找到她进而伤害她。” “那你不能离开你现在的家人?”她问道。 “你能离开你现在的家人?”他拿她的话问她。 “我……”她当然不能。 “虽然理由不同,但我和你一样不能走。”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地起身,“你继续吃面,我去烘干你衣服。” “嗯……” 她望着他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她视野里,她才收回视线地看向碗中的面。 他做的面真好吃。 *** 楚家的书房里,楚烨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电话响了半天才被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 “我。” “……” 他只回了一个字便让对方知道了他的身份。 “你怎么会有她的号码……”电话那头的男人还没说完,就被他嗓音温和地打断了。 “你不如先告诉我,为什么她的电话在你那里,沈少爷?” “她…今天和我吵架了,提包丢在了我车上,她电话也在包里。”电话那边的沈静闷闷地回道。 “所以你知道她现在去了哪儿吗?” “我不知道,反正不在家里。” 闻言,他收起了平常的客套,直接挂了电话。 沉默地拉开抽屉,他看着那张写有她签名也只有她签名的离婚协议,微微眯起的眸子掠过一丝诡暗的潋光。 他的小鸟能飞去哪儿呢? ----
第17章 新欢 吃完面以后,他给她倒了一杯柠檬水。 “谢谢。” 她接过他递来的水杯,抿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柠檬水。 “你衣服已经干了,换上衣服回去吧。” “嗯……”她捧着杯子点了点头。 “别想太多。”他看着她道,“有些事做比想容易。” “我知道。”她苦笑着勾了勾唇,“但很多事由不得我自己决定。” “既然自己做不了决定那就更不要去想了。” “因为想也没用,对吗?”她说完伸了个懒腰,“我该回去了,谢谢你的招待。” “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看了一眼窗外,“雨也小了。” “还是我送你吧,这个点外面不安全。”他补了一句,“至少让我送你到巴士站。” “好吧。”她不再谢绝他的好意。 她换回自己的衣服,跟着拿起伞的他走出陈旧的大楼。 一路上她和他都没有说话,两个人只是默默撑着同一把伞走在安静的大街上。 明明这条路又暗又脏,时不时有喝醉的酒鬼抱着酒瓶子躺倒在路边,经过巷子口还能看见打扮得花枝招展分不出男女的人站在粉色的灯柱旁边招揽客人。 沈月肯定是不喜欢这地方,可她却喜欢走在这个阿阳身边的感觉。 仿佛只要他在身边,她就不害怕,除了沈安,还没有人给过她这种感觉。 这让她十分怀念地将头枕向他的臂弯。 “……” 而他也没推开她,只是沉默地握紧了伞柄。 不知不觉两个人走到了停着巴士的巴士站。 “那我走了。”她抬头望着他。 “嗯。”他把伞给了她,“拿着吧。” “那你呢?” “我等雨小了再回去。”他说,“反正离着也不远。” “谢谢,我会还你的。” 她接过伞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抬起脚轻巧地踏上巴士。 车子缓缓启动,他站在站牌下目送着这辆载着她的巴士越驶越远,仿佛驶出他的世界,就像再也不会回来…… 坐了六站路,沈月下了车,从这里步行到她家大概还需要十分钟。 她撑着阿阳给她的伞,往家的方向走去。和白天相比,她现在的心情好多了,至少她又有了动力去面对那些等着她的挑战。 等明天她就去各大银行拜访那些经理人,她不信找不到愿意出钱的“金主”。 正思考着明天要先去哪家银行的沈月并未发觉,一辆劳斯莱斯慢慢跟在她的身后,直到她走进沈家大门,它才装作路过似的驶走。 “阿月小姐!” 知道她回来,第一个迎上来的是阿佑。 “阿月小姐你去哪儿了,陆方先生他们找了你一晚上。” “我去阿阳家里坐了一会儿。” “阿阳?”阿佑有些困惑,“那个阿阳?” “对,你不用去打听了,我已经知道他住在哪儿了。”她把雨伞递给阿佑,“你把这伞晾干收好,我回头要拿去还给他。” “嗯,好。” “你帮我打电话给陆方叔叔告诉他,我回来了。”她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没其他事儿,我就去睡觉了。” 阿佑拿着伞,欲言又止地看着沈月上了楼。 他原本还想和她汇报,那附近的人都说没见过一个叫“阿阳”的人。 可刚刚沈月却告诉他,她去了“阿阳”家。 所以这个“阿阳”到底是什么神出鬼没的人物? 阿佑想不通。 “啊,得给陆方先生打电话。” 算了,想不通就想不通吧,他还有别的事要忙! 阿佑拿着伞就跑去给陆方打电话了。 *** “抱歉,沈小姐,我们银行能力有限,没办法承担如此大的风险,还请你另寻他处。” 面对态度客气拒绝自己的银行经理人,沈月连失望这种想法都没有了。因为这已经是拒绝她的第七家银行。 这家银行还稍微看了看她的投资方案,然后才拒绝了她,其他六家银行看都不看就拒绝了她。 “阿月小姐我们要去下一家银行吗?” 走出银行的大门,阿佑担忧地问着脸色不大好的她。 “去。” 哪怕明知道被拒绝的可能性很大,她还是要试一试。 然而这时一辆车停在了她面前。 “沈小姐。”俞龙从车上下来,他扶着车门望着她道,“你不用去下一家银行了,莲城所有的银行都不会投资沈氏。” “你为什么……” “我为什么这么肯定?”俞龙接过她的话,“因为柯正英已经提前和这些银行的高管打过招呼了。” “他怎么能如此卑鄙。”她没想到柯正英一把年纪居然这么输不起。 “柯正英一向如此,只不过你父亲在的时候,他不敢造次。”如今沈亦君死了,柯正英自然无所畏惧了。 “所以你来是为了说服我和楚烨合作?” “不,楚总那边没有下文了。” “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又发生了什么,但他好像失去了耐性。”俞龙原以为楚烨能够一直保持冷静,但他低估了沈月对楚烨的影响力,不,应该说这世界上唯一能影响楚烨的人就只有沈月了,“合作这件事,可能要黄了。” 闻言,她脸色微微一变。 而俞龙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脸色的变化:“你虽然一开始拒绝了我的提议,但其实你心里有考虑过和楚总合作这件事,对吧?” “你想多了,我从来都没想过和他合作。”她矢口否认他的猜测。 “是吗?”俞龙没揭穿她的逞强,“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你继续做无用功了。” 说完,他便准备上车。 “等等。”她喊住他。 “嗯?” 她揪紧自己的衣角,内心的纠结全写在了脸上。 对于要不要找楚烨合作,她心里充满着矛盾。理智告诉她,当前找楚烨合作能尽快将她的投资计划推进,是一个上佳的选择;而她的情感却十分抗拒她做出如此选择。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愿意去找楚烨。 “沈小姐别太勉强自己。”看出她的挣扎,俞龙慢道,“自从你那天和我说了以后,我就明白了这种时候要放下过去很难,人不可能完全抛开感情做出抉择。所以让你和楚总合作这件事就当我没提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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