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与川点头,“托你的福,我都两年没休年假了,这次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气氛沉默了一会儿,祝鸢才轻声开口。 “你为什么要替我挨下这一刀?”她说,“你是医生,要是你的手因为救我而出了什么问题,我会一辈子都不安的。” 霍与川状若无意地耸耸肩。 “是我自愿的,不怪你,”他笑了笑,说,“要是真出了什么事,我就学陈旭,去开个火锅店。” 他说得轻松,但祝鸢知道,做医生,是霍与川从小到大的梦想。 他的父亲死于癌症,母亲死于车祸后的错误急救。 祝鸢一直记得,年纪很小的霍与川对她说,他要做一名医生,救死扶伤,让别的小朋友都不会再承受他这样的痛苦。 祝鸢闭了闭眼睛。 她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你去办公室休息一下吧,我妈不知道去哪儿了,我给她打个电话,一会儿来找你。” 霍与川“嗯”了一声。 就在祝鸢的手刚刚放在门把手上时,霍与川忽然轻声开口。 “当时我看见你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本能地就挡在你前面了。” 祝鸢手上的动作一顿。 霍与川很轻地笑了一声。 “祝鸢,你知道吗?我现在一点儿也不难受,我甚至觉得,很轻松。” “我终于不再是那个不敢走上前来保护你的胆小鬼了,我终于可以在你有危险的时候,站在你面前了。” 祝鸢的内心一阵颤栗,眼泪险些夺眶而出。 这么多年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们两个人都佯装那件事情不曾发生过,或者已经过去了,但其实,一直都留在他们的心里。 她可以不去介意和责怪,但终究无法完全释怀。 那是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人生中最恐怖的至暗时刻。 当时的祝鸢和霍与川,是彼此最好的朋友,霍与川的父母去世得早,从小就跟着奶奶生活。霍奶奶一个人带大霍与川不容易,白天帮人做工,晚上还要到处去捡垃圾。 没有人接霍与川放学,也没有人给他辅导作业。 是祝鸢的父亲祝青华将霍与川带回了祝家,让他每天和祝鸢一起上下学。 当时的祝家很热闹,除了祝家人和霍与川外,还有一个男老师也住在附近,所以会经常过来蹭饭。 男老师离过婚,没有孩子,看见霍与川和祝鸢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他们,并且在得知了霍与川的情况之后,提出了要资助霍与川的学业,一直到他高中毕业,考上大学。 祝鸢曾经以为,男老师是个很善良的人。 他会给他们讲故事,和他们玩游戏,教他们读英文、算数学。 直到有一天,祝鸢父母都不在家的时候,他单独把祝鸢叫进了卧室里。 卧室门关上的那一刻,祝鸢从一个人的脸上,看见了野兽的痕迹。
第71章 :傍晚 那是一个和寻常一样美好的黄昏。 落日余晖从阳台一角洒落进来,将原本就很高大的人影拉得很长。 那人将卧室门关掉,最后一丝落日的余晕也被阻挡在外,房间里只剩下有些老旧的白炽灯,并不明亮。 昔日和善健谈的老师缓缓向祝鸢走来,地上黑暗的人影一点一点地爬上了祝鸢的脚尖,再慢慢往上移。 他明明还是和平日一样笑着,但祝鸢莫名就觉得,她好像不认识眼前的人。 她仰头看向他,声音怯怯的。 “杨老师,你是要给我辅导作业吗?” 男老师姓杨,在学校里也很受欢迎,他才学渊博,总能跟他们这些小孩子引经据典地讲上许多故事,每个小孩都很喜欢他。 “鸢鸢很聪明,作业完成得很好,”杨老师说,“所以老师决定,教给鸢鸢一些新的东西。” 祝鸢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老师想教我什么?” 杨老师伸出手,放在了祝鸢的脑袋上。 可他并不是和从前一样温和地抚摸她的脑袋,而是微微用力,将祝鸢往自己身上带。 祝鸢的脸上碰到了一个很灼热、很硬的东西。 她吓得几乎快要哭出声来,杨老师的动作却一点儿也没松开。 他循循善诱地跟她说,“鸢鸢乖,杨老师来教你,怎么做一个女人。” 他忽然抓住祝鸢的手,拉着她让她去触碰那个让她觉得恐怖至极的东西。 祝鸢越来越害怕,本能地用力将头侧了过去,浑身发抖,想要呼救,却发现自己的喉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剧烈的恐惧和细细的呜咽声,眼神迷茫地看着四周。 忽然,她看见了一双和她一样充满害怕的眼神。 是藏在阳台外面的霍与川。 透过窗帘的缝隙,他看到了一切。 祝鸢的眼睛亮了亮,她看着霍与川的眼睛,刚想要叫他的名字时,那双眼睛,却忽然不见了。 祝鸢浑身冰凉。 她不可置信地死死盯着窗帘的空隙,她想要求他救救他,想要让他和他们每次玩过家家时一样,在她被人欺负的时候站出来保护她。 可霍与川没有。 他消失在了窗帘外面。 而就在这时,祝鸢的手触碰到了温热的肌肤,她浑身一怔,不敢回头。 余光看过去,那个一向温文尔雅的杨老师在她面前缓缓褪下裤子,他将祝鸢的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面,并慢慢向某个方向移动…… 祝鸢的眼泪绝望地喷薄而出,呜咽地哭出声音。 “杨老师……我害怕……鸢鸢害怕……” 从小到大,老师们都这样教导她。 害怕的时候,不舒服的时候,被人欺负的时候,要告诉老师。 可是如果对方,就是老师呢? 她要怎么做?她应该怎么做? 没有人告诉她,没有人会帮她。 祝鸢紧紧地闭上眼睛,呜咽的哭声和杨老师低低的笑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她忽然听见家里的门开了的声音。 …… 等祝青华和林兰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杨老师和祝鸢坐在书桌前,祝鸢垂头写字,杨老师在一旁给她检查。 她听见杨老师云淡风轻地和父母说笑着,一边还夸祝鸢的字写得好,很温和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祝鸢浑身僵硬,却连转过头去告诉父母真相的勇气都没有。 她甚至找不到词汇去形容那件恐怖的事情。 后来,她终于鼓起勇气走出卧室,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客厅的霍与川。 两个小孩沉默地对视着,他们什么也没说,却在那一刻,彼此都失去了对彼此最重要的朋友,也拥有了彼此之间最忌讳的秘密。 - 过了这么多年,祝鸢回忆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心里的恐惧依然没有消减半分。 但她早就已经没有任何责怪和怨恨了。 她曾经真的怪过霍与川,怪他是她最好的朋友,为什么不帮她;怪他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为什么不救她。 可后来,祝鸢想通了。 连她自己都没有勇气向父母揭穿杨老师伪善的真面目,而当时被杨老师资助上学的霍与川,又从何而来的勇气去为了她出头抵抗呢? 她是真的早就不怪他了,但这么多年的隔阂和心结,终究让他们无法回到年少时,彼此无忧无虑的时光。 霍与川没有错,她也没有错,错的是始作俑者,可受尽折磨的,却只有受害者。 祝鸢觉得自己的心里掀起一股海浪,将一直漂浮在她心里的船只打入了漩涡之中,随即慢慢消失不见。 她回过头去。 霍与川看见她已经泪盈于睫,晶莹的泪珠镶嵌在眼眶里,在日光之下像一颗闪耀的宝石。 她的鼻尖红红的,美得不像话。 “与川,你从来都不是胆小鬼,”她笑着开口,晶莹的泪水顺势从脸颊上滑落,“你没有任何义务保护我,我也希望在危险发生的时候,你能好好保护你自己。” 顿了顿,她又说,“就像你不希望我受到伤害一样,我也不希望你受到任何伤害。” “因为,我们是彼此最重要的朋友啊。” 霍与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强烈的涩意从喉间蔓延到鼻腔。 很多年了,霍与川从来没有比这一刻更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那个折磨了祝鸢那么多年的噩梦,何尝不是一道将他紧紧困顿在愧疚和后悔的桎梏。 午夜梦回之际,他无数次想要回到过去,拍打那扇窗,打开那道门,将祝鸢拉出来。 一直到现在。 到他刚才没有一丝犹豫地将祝鸢拉到自己的身后的时候,他才终于觉得—— 这些年,他终于不再被困在那个傍晚。 回过神来,祝鸢已经擦干了眼泪,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那个笑容让他回想起很小的时候,祝鸢写完作业,笑着问他: “霍与川,要不要去打气球?我请客。” 祝鸢微微歪着头,神情温柔,语气也很轻快。 “等爸爸开始临床治疗了,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回老家吧,听我妈说,小学门口的那家炒年糕还没有关门,我们去逛一逛,然后回我妈家,让她做糖醋排骨和回锅肉。” 霍与川也笑了,他看着她的眼睛,郑重其事地点头。 “好。”
第72章 :心虚 离开急诊室,祝鸢回到祝青华的病房,一种强烈的不安感涌进了她的脑中。 林兰还是没有回来。 她拿出手机,刚才给林兰打的那个电话她没有接,而且也没有再给她打回来。 她有些焦急地去护士站问了一下,护士也不知道林兰的行踪。 祝鸢心里更加紧张,一边拿出手机拨打林兰的电话,一边往旁边的外科大楼走去。 林兰没有接电话,她只能一层楼一层楼地找,问了好几个护士,都说刚才还看见林兰在打扫卫生,只是现在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忽然,祝鸢眼尖地看见一个人。 她上前叫住他,“请问是周医生吗?” 她认识这个医生,林兰以前远远地给她指过,说这个医生就是以后父亲的临床试验负责人之一,所以林兰在每天打扫的时候都会在周医生的办公室多打扫一会儿,想着弄得更干净一些,辛苦周医生对祝青华的病情费心。 周医生回过头来,看见祝鸢,礼貌回道,“我是,您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祝鸢强扯嘴角笑了笑,语气很客气,“我妈应该是在这层楼打扫卫生,可是我没有找到她,请问您今天看见她了吗?” “你妈妈……?”周医生看见她的脸,似乎忽然反应过来,“你是林兰的女儿?” 祝鸢有些惊喜地点了点头,“对,就是林兰,请问您看见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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