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还痛,或者别的,她眉心紧皱着,睡得并不安稳。 此时,放在床头包传出震动声,司机见林泱没什么反应,他才蹑手蹑脚走过去,拿出手机看了眼。 其实之前他就想打电话通知林泱的亲人朋友,但是手机有锁,他解不开,没办法通知。 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拿起电话走出病房,点了接听键:“喂,你好。” 听到司机的声音,电话那边的人明显一顿,过了几秒,才回道:“你是哪位?” “我、我叫吴江。”司机有些紧张,组织了一下措辞,才继续道:“这个手机的主人是你朋友的吗?” “机主是我妹妹。” 司机急忙道:“林大哥你好,是这样的,晚上我不小心开车撞倒林小姐,现在正在医院,你妹妹……她、她流产了,刚做完手术,你能到医院来一趟吗?我们商量下赔偿事宜?” …… 林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病床边有人在说话,她并没有睁开眼。 女人压低了声音训斥道:“傅庭宴,你能不能安静点,别吵到你姐休息了!” 紧跟着,便响起男童稚嫩的声音:“姐姐都睡了好久了,还不醒,我就想声音大一点把她吵醒!” “你再吵,就滚出去!” “妈,你太凶了,你看你都这么大年纪了,长皱纹了,再这么凶,会老的更快的!” “小混蛋,我抽死你丫的!” 女人作势要打他,男童连忙跑到另一边,伸手抱住林泱的脖子,“姐姐,你快星星,妈妈要虐待我!” “你快放开你姐姐,她刚做了手术,傅庭宴你别乱来!”女人是真的动怒了,语气都带了警告,不像先前的玩笑。 林泱嘴角勾了下,抬手抓住男童的手,掀开眼道:“我弟说的对,妈你还是少生气为好,年纪不小了,整天大动肝火老得快,到时候傅叔叔就不要你了。” 见林泱醒来,姚嘉嘉表情一收,目光从傅庭宴身上移到了林泱脸上,见她脸色苍白,即便有气,也忍了下来。 傅庭宴却激动的不行,抱着林泱的脸亲了好几下,“姐姐,你可算是醒了,担心死我了,早上我饭都吃不下。” 林泱摸了摸他的西瓜头,忍不住笑了笑,“你都这么胖了,少吃点儿好,减肥。” 别人说傅庭宴胖,他铁定生气要打人,但林泱这么说,他傻乎乎的笑了笑,乖巧的点头道:“好,我以后都是少点儿。” 林泱看向床边的姚嘉嘉,抿了抿唇,问:“你们怎么来了?” 姚嘉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轻哼了声,“我不来,你岂不是要大闹天宫,把天给翻过来了?” 林泱无语,“姚嘉嘉,你说什么呢?西游记看多了?我又不是孙悟空,我有什么本事大闹天空,就算我真是,你这个如来佛想治我不也是轻而易举?” 说完,林泱舔了舔唇,说:“妈,我口渴,你帮我倒点水呗。” 姚嘉嘉瞪了林泱一眼,转身给林泱倒了杯水,见她躺在床上不好喝,将病床摇了起来,然后才将杯子塞进她手里。 林泱不紧不慢的喝了半杯,才感觉舒服多了,她将水杯放在床头,问:“你们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姚嘉嘉拿了个苹果削皮,头也不抬道:“昨晚你哥打电话给你,是那个撞倒你的司机接的,从那个司机嘴里,我们才知道你出事了。” 说道这儿,姚嘉嘉又抬眼看了林泱一下,语气严肃了几分:“如果不是这次意外,你是不是什么事都不打算让我们知道?” 林泱避开了姚嘉嘉的视线,垂下眼眸没说话。 姚嘉嘉叹了声,“妈知道你现在大了,翅膀硬了,已经不需要我了,但是你能不能体谅体谅我,我好歹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长大,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望着你平平安安,你能理解下我的心情吗?” 林泱连忙道:“妈,我错了!” 姚嘉嘉不忍说什么重话苛责林泱,但她也是真的心疼难过,她真的不希望林泱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她摇了摇头,无奈的叹了声,眼睛一酸,连忙垂下眼睛,装作削果皮。 眼泪砸在水果刀上,忙背过身去,用手抹了抹眼泪,“哎,眼睛里进东西了。” 林泱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在说谎,但也没揭穿她,给傅庭宴递了个眼色,傅庭宴立即动了,拿了张纸巾过去,捧着姚嘉嘉的脸,说:“妈妈,我给你吹吹就好了。” 傅庭宴说着就对着姚嘉嘉的眼睛吹了两下,然后用纸巾给她擦了擦。 姚嘉嘉快五十岁的人了,到底不想在孩子面前失了脸面,故作坚强道:“妈妈没事了,你去玩吧!” 傅庭宴看了看林泱,林泱点了点头,他才自己跑去沙发上玩乐高。 姚嘉嘉擦了眼睛,又平缓了下情绪,才转过身来对着林泱,将削了皮的苹果切块,递了一块给林泱,问:“饿了吧?想吃点什么,妈出去给你买。” 林泱笑嘻嘻道:“想吃你做的板栗鸡。” 姚嘉嘉瞧着她的样子,破涕为笑,故意道:“想得美,没有。” 林泱撒娇道:“妈,我想吃,我好久没吃你做的板栗鸡了,况且我现在还是病人,你就不能满足我一下吗?” 姚嘉嘉作出受不了的表情,说:“行,我给你做。但你现在不能吃过于油腻重口味的,我给你换成板栗鸡汤。” “谢谢妈!我好爱你!” 姚嘉嘉嗔道:“油嘴滑舌!” 姚嘉嘉离开前,去医院附近给林泱买了点清淡的食物垫肚子,又将傅庭宴留在病房陪林泱,然后才离开了医院。 姚嘉嘉前脚刚走不久,林泱的电话便响了起来。 她看了眼来电显示,眉头皱了下,还没接,就被傅庭宴抢了过去点了接听,贴在耳边对电话那边的人,道:“哥,姐姐已经醒了,我有帮你好好看着她,你别担心。” “我妈给姐姐买了粥,姐姐说想吃板栗鸡,我妈回去给姐姐做去了。” “对,现在就我陪着姐姐。” “你要跟姐姐说话?”傅庭宴看了眼林泱,说:“好,我马上把电话给姐姐。” 说完,他把手机递给林泱,说:“姐姐,我哥的电话。” 傅庭宴已经快七岁了,人小鬼大,懂得不少。 他分得清家里的复杂关系,知道哥哥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是同母异父的姐姐,哥哥和姐姐没有血缘关系。 但认真说起来,其实他更喜欢姐姐。 哥哥年纪太大了,经常板着脸对他,他不听话也经常训他,在家里,他最怕的人就是哥哥。 姐姐不一样,姐姐可宠他了,也经常带着他玩儿,不管做任何事,只要有姐姐在,哥哥都不会凶他。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他不是哥哥的亲弟弟,姐姐才是哥哥的亲妹妹。 林泱捏了一下傅庭宴的鼻子,然后才接过手机对电话那边的人道:“哥。” 傅庭宴瞅了林泱一眼,蹦蹦跳跳去沙发玩没拼完的乐高,没打扰林泱接电话。 傅庭遇问:“身体怎么样?” 林泱:“没什么大问题,应该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傅庭遇:“林泱,你觉得车祸流产是小问题,那什么是大问题?” 林泱笑了笑,“本来我就没打算生,虽然这么流掉在我的意料之外,但也省了桩事儿。没缺胳膊少腿儿,更不是什么不治之症,自然不算大问题。” 傅庭遇:“林泱,你就是这么轻贱自己的身体的?”他顿了顿,声音冷了几分,“早知道是这样,我不会让你去C市。” 林泱抿了抿唇没说话,她知道傅庭遇是关心她,但这种关心超过了正常的界限,只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傅庭遇见她不说话,过了会儿,缓了缓语气,又问:“你还打算在C市待多久?” 林泱淡声道:“还没想好。” 这话林泱说得有些违心,其实C市已经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她已经想离开这座城市了,但当着傅庭遇,她却说不出口。 潜意识里,她清楚傅庭遇想听什么样子的答案,而她并不想给傅庭遇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傅庭遇低低了笑了声,带讽刺的那种,过了几秒,他问:“林泱,那个男人值得你这么吗?” 林泱没正面回答:“我也不值得。哥,以你的身份,你完全可以找个比我好,跟你门当户对的,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何况,他值不值得,其实跟你我的没任何关系,你心里应该清楚,我来C市不仅仅是因为他。” 傅庭遇沉默了一阵,“我有那么让你难以接受吗?” 林泱牵了牵唇,“你很好,比我见过的男人都好。但你爸是我继父,你是姚嘉嘉的继子,你弟弟傅庭宴也是我弟弟。” 凭这层关系,她跟傅庭遇就永远不可能。 况且,傅庭遇长她七岁,在傅庭遇跟她挑明之前,在她心里,傅庭遇一直都是哥哥,是长辈。 傅庭遇久久没说话。 再开口,他转了话题,跟林泱说了下昨晚车祸的情况,然后道:“这件事,我已经安排人处理了,你在医院好好养身体,不需要操心。” 林泱一愣,问:“你打算怎么处理?” 从傅庭遇话里,林泱听出来,司机并不是有意撞倒她,只是场意外,车祸后,也没推卸责任,将她送到医院负担了所有的费用。 她除了腿上有些擦伤,外加流产,并没有其他问题。 倒不是她圣母心作祟,只是傅庭遇的行事作风她太清楚了,只怕不会轻易放过那个司机。 傅庭遇说:“我会看着办,你就别管了。” 说完,傅庭遇没给林泱再开口的机会,把电话给挂了。 林泱盯着手机出了会儿神,心里虽有些不放心,但也没打算给傅庭遇再打过去。 傅庭宴见她打完电话,放下手中的乐高,又蹦了过来,盯着林泱看了会儿,说:“姐姐,你是不是跟我哥吵架了?” 林泱把手机放回床头柜上,说:“没有啊。” 傅庭宴撇嘴,“你说谎了,每次你说话,眉毛尾巴都要跳两下。” 林泱下意识摸了摸眉尾,“没有吧?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 傅庭宴趴在床上,悬着两条小短腿,“我哥说的,他说你每次撒谎的时候,你眉毛尾巴都要跳,我刚才验证了,是真的。” 林泱笑了笑,眼睛转了下,说:“那我跟你哥吵架,你向着谁?” 傅庭宴白了她一眼,“这还用说嘛,当然想着姐姐,我最爱的就是姐姐,然后是妈妈、爸爸,最后是哥哥。” “为什么?” 傅庭宴陷入了沉思,有些苦恼的看了看林泱,过了会儿才纠结道:“因为他也不喜欢我啊……” 孩子的心思最敏感,谁喜欢他不喜欢他,很容易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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