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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已经九月底了，楚尧却觉得有些燥热。 他站在敞开的窗户边，错开目光，声音平静道：“我的手机呢？” 罗岁言光着脚走近，与他并排站在窗边，仰起头看他，笑得有些无赖，“没拿，还在陵城。” “你到底想做什么？”楚尧低头俯视着她，冷冷问道。 “楚老师啊，”罗岁言朝后甩了甩头发，露出雪白的脖颈，懒懒地喟叹一声，“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什么？” “在陵城的酒吧街那晚你就认出我来了吧，那次是巧合，但是之后的酒会，再到今晚的晚宴，恐怕不是巧合这么简单了吧？” 楚尧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罗岁言踮着脚朝旁边挪了一步，与楚尧手臂相贴，略带醉意的眼神中蕴着一池春水，幽幽望着他。 楚尧心跳陡然失序，心里暗叫一声糟糕，抬腿就要走。 罗岁言却抢先上前一步，将人抵在窗边，莞尔一笑，“楚老师，明明是你一次次找机会接近我，怎么反倒问我想做什么呢？” 带着红酒味的香甜气息扑面而来，轻柔的呼吸环绕在楚尧颈间。 脑海中霎时一片空白，楚尧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浑身绷得像一张被拉满的弓，心跳频率直线上涨。 他感觉自己像是巴普洛夫实验中的狗，对罗岁言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条件反射。 明明伸手就能推开，却迟迟无法动作。 “楚老师……”罗岁言按着楚尧的胸口，手指微动，“你破坏我的约会，又守在停车场等着，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食髓知味，所以对我念念不忘？” 略带嘲讽的语气将楚尧的意识唤回几分，混沌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他伸手推开罗岁言，狼狈地整理着已经被解开两颗扣子的衬衣。 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扫去一半。 “真无趣啊。”罗岁言轻叹一声，颇为遗憾地后退几步，靠在沙发里。 楚尧很快整理好自己，恢复了冷清儒雅的模样，望着没骨头般窝在沙发上的罗岁言，冷冷问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罗岁言歪着脑袋抵在靠背上，眯起眼睛说道，“做了十几年的乖宝宝，一朝踏出舒适区，反倒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该做什么。” “你不喜欢以前的自己？”楚尧渐渐找回了主导权，“保持原状不好吗？” “不喜欢、不好，”罗岁言干脆道，“如果以前那个罗岁言足够好，又怎么会被你戏弄？” “我……”楚尧欲言又止。 “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压抑自己的阴暗面，努力做一个积极向上、善良阳光的正常人，我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可是我那么那么努力，还是没能让你喜欢上我……”嗓音渐渐沙哑，罗岁言闭上眼睛摆了摆手，“所以我放弃了，太累了。” 此时的罗岁言看起来十分陌生，但楚尧明白，这才是真正放松下来的她。 “为什么一定要循规蹈矩地活着呢？”罗岁言闭着眼轻笑，“做了十几年毫无意义的事情，直到今天我才醒悟，人生短短，何必浪费时间在讨好别人上。” “说起来，还要感谢楚老师，如果不是你，到现在我还活在那个虚假的自己里，不知道哪一天才能真正走出来。” 昏暗的壁灯下，罗岁言缩在沙发里的身影更显瘦小，看起来有些可怜。 在楚尧以前的认知里，从没有出现过同情心这种东西，此刻他却不由自主地走近沙发，想要抓起旁边的毯子，盖在罗岁言身上。 “所以，你是在故意寻找刺激吗？”楚尧一边轻声问，一边将毯子丢在罗岁言身上，强忍着没有替她盖上。 罗岁言看着砸在身上的毯子，抬起眼皮看了楚尧一眼，没说话。 “开机车、玩S/M、搞暧昧，这些事情对你来说新鲜而有趣，你想放肆一把，体验一下从没有经历过的人生，是这样吗？”楚尧俯视着她，继续问道。 罗岁言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瞧着他，“也许是我骨子里生来就带有疯狂的因子呢？” “那你是在试验？寻找真正的自己，探寻底线？”楚尧不疾不徐地问道，“接下来还打算做什么？” “接下来……”罗岁言似乎早有行程安排，扳着手指头认真数了起来，“跳伞、纹身、潜水、一夜/情。” 酒店对面是一处中心广场，喷泉周围亮着数排闪耀的彩灯，如繁星般照进窗内，映入漆黑的眼眸。 楚尧脸色冰冷，双眼迸出凌厉的怒意，浑身散发着前所未有过的压迫感。 他的态度很明显----他在生气。 就在罗岁言以为楚尧要伸手掐死自己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道：“我可以陪你。” 罗岁言蓦地睁大了眼睛，“什么？” “我说，”楚尧垂眸看着罗岁言，“不如一起吧。” 罗岁言瞪着闪亮的双眸，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你要找到真正的自己，而我也想看到最真实的你……”楚尧给自己找到了一条完全合理的解释，“我需要更正一下那份研究报告。” 沉默了很久，罗岁言撑着扶手慢慢坐起来，盯着楚尧的眼睛问道：“确定？” “是，”楚尧点头，“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我都可以配合，但前提是，你不能再跟其他人去尝试。” 罗岁言思索数秒，眨了眨眼，“我可以申请试用体验吗？” “嗯？”楚尧愣住了。 “双向选择啊，你要陪同，我难道就一定得同意？总得先试试看你符不符合我的要求，就像……”罗岁言突然想到什么，笑了一下，“就像当初我申请当你的助理，不是也给了五天的试用期吗？” 局面瞬间变得被动起来，楚尧紧蹙的眉毛几乎拧成死结，身份的互换倒错让他有些不舒服，但又不愿这么轻易放弃，一时进退两难。 “怎么？玩不起？”罗岁言朝他挑眉一笑。 没有几个男人经得起激将法，沉稳如楚尧也不能免俗。 ---- 求鼓励，求打气，求鞭策~
第56章 母女 秋日的阳光明亮温暖, 小院里的树叶落了一地，随着微风懒洋洋地打着卷儿。 今天下午没课，李雁兰吃过午饭后闲来无事, 拿起工具整理起小院来。 一辆黑色机车缓缓驶到门外，停靠在树下。 尽管刻意放慢了速度, 但机车特有的声音还是打破了午后的寂静。 正在修剪破败枝叶的李雁兰闻声抬头望去, 疑惑地打量这位不速之客。 只见来人利落地熄火、下车、摘掉头盔, 露出精致的面容。 竟然是罗岁言。 她有大半年没有回来过了。 母女俩上一次见面，还是李雁兰找到咨询中心质问她那天。 看到身穿黑衣, 散着头发，大步走进院子的罗岁言, 李雁兰温婉的五官一点点变得扭曲起来, 似乎不敢相信面前这个肆意张扬的女孩是自己的女儿。 家里没有外人，随着大门“咔哒”一声落上, 李雁兰再也按捺不住怒火，朝罗岁言大声吼道：“你这是什么鬼样子！” 她气极了。 她亲自抚养长大、悉心教育培养的孩子, 虽然最终也没有长成她期待中的样子，但也不应该变成这副模样！ 正如楚尧在报告里说的那般，罗岁言自小就深受母亲的影响。 “幼年时期的伤害影响是巨大的, 甚至是扭曲的，在无可逃避的境况下, 小孩子会幻想自己具备了某种超自然能力，来帮助自己解决困境。” “揣摩他人心态，精准捕捉细节，领悟每一个眼神的意义, 洞悉每一个肢体动作的目的性, 这种无意识的训练, 变成了条件反射……” 在日复一日的情绪暴力和精神虐待中，罗岁言将察言观色的能力学到了极致，甚至产生了能够看透他人心思的幻觉。 如果能够看到母亲的喜怒哀乐，就不会惹她生气，自己就不会受罚。这是罗岁言潜意识里的逻辑。 若是换做以前的罗岁言，看到母亲如此生气，会立刻习惯性地反思自己的错误，以免惹得她更不开心。 然而，幻象一旦被点破，就失去了神秘感和恐吓力。 楚尧用最直接的方式砸碎了罗岁言的幻想，将她彻底拉入现实，疼过怕过之后，她忽然想通了。 此刻，站在暴怒的母亲面前，她不再恐惧，不再战战兢兢，望着李雁兰气愤到狰狞的神情，她只觉得同情。 同情这个执拗了大半辈子，无法控制自己情绪，将自己受过的伤害又通通附加给孩子的可怜女人。 罗岁言站在客厅中央，望着李雁兰，轻轻叫了一声：“妈妈。” 这般孩子气的叫法，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李雁兰怔了一瞬，恍惚中看到了曾经乖顺的女儿，幼年时，那个拉着自己的衣角，奶声奶气叫着妈妈的小女孩。 然而没等五官彻底舒展，她又疾言厉色道：“别叫我！赶紧回去卧室，把衣服换掉，头发扎起来，把脸上那堆乱七八糟的化妆品洗干净！” 罗岁言恍若未闻，慢慢踱步到落地玻璃前，打量着玻璃上的倒影，“不好看吗？” “女孩子就应该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的，”李雁兰气得手指都在发抖，“你怎么能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可是我喜欢，”罗岁言倔强地与母亲对视，“我觉得很漂亮。” 更难听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没等李雁兰开口，却被罗岁言打断了：“妈妈，我这次回来，是想和你好好聊聊的，如果你不想说话，那就听我说，好吗？” 看着眼前无比陌生的女儿，李雁兰忽然感到一种恐惧的无力感，面对她的斥责，罗岁言似乎毫不在意，也完全不受影响。 这只稚嫩的幼鸟，终于羽翼丰满，要和她的父亲一样，逃离这里了吗？ “其实我小时候没有那么讨厌钢琴，”罗岁言走到墙边，低下头，用手指抚摸着钢琴上的划痕，自顾自地说道，“相反，我很喜欢音符在指尖跳跃的感觉，可是我讨厌无休无止的练琴，更畏惧弹错琴键时的打骂。” 说完，罗岁言抬起头，看向院子西侧的角落。 那里种着李雁兰亲手栽植的胡萝卜，翠绿的叶子铺满了院子一角，看得出来费了不少心血。 “但是，我是真的讨厌胡萝卜，非常讨厌，看一眼都会反胃的那种厌恶。” “每次被逼着吃下那些东西的时候，我都恶心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还有一件事……”罗岁言回身望着李雁兰，眼神沉静而残酷，“舞蹈选拔比赛的前一天晚上，我是故意从楼梯上摔下去的。” 李雁兰气得全身战栗，她已经说不出任何斥责的话，半晌只咬牙说出一句：“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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