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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愿意。”罗岁言的回答不假思索。 如同兜头一盆冰水，打破了所有人的希望和臆想。 他们这才意识到，这个方案里最关键的环节，并不是楚家两兄弟的态度，而是面前这位冷冷淡淡的姑娘。 钱妈妈拉着罗岁言的手臂僵住，眼中的光亮也暗了下去。罢了，自己女儿都管不住，又怎么好意思去劝说别人家的孩子？ 虽然知道没有立场施压于罗岁言，但楚汉宏眼中的失望还是难以掩饰，唯有悄然叹息一声。 一时间，屋内气氛压抑低沉得可怕。 等到四周彻底安静下来，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后，罗岁言再次开口，一语惊人： “我不要什么假婚礼，要做，就来真的。” 竟然还有反转？ 伴着阵阵吃惊的吸气声，凝滞的空气在瞬间升温沸腾。 楚尧紧紧盯着罗岁言，金丝镜框后面的黑眸因为过分震惊而显出一丝茫然。 “楚尧，你敢吗？”罗岁言回望着他，轻声细语的模样，却带着步步紧逼的气势。 罗岁言身旁是敞开的窗户，白色纱帘轻轻拂动，时隐时现的光影交错闪现在她面颊。 楚尧的眼神也跟着那光影忽明忽暗。 在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楚尧抬腿走到罗岁言面前，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单膝跪了下来---- “好。” 下一秒，他竟然又出人意料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枚戒指。 “抱歉，时间仓促，来不及准备得更好，但这枚戒指是我亲自挑选的。” 举着那枚璀璨耀眼的钻戒，楚尧跪在罗岁言面前，目光灼灼，郑重道：“无关任何利益，只关乎感情，罗岁言……你愿意嫁给我吗？” 没有扭捏，没有害羞，甚至没有一丝装模作样的腼腆，像是早就预演过无数遍这个场景，罗岁言十分自然地接过楚尧手中的戒指，轻轻点头：“好。” 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尺寸不大不小，刚刚合适。 相较于两位准新人的平静镇定，其他人激动得像炸了锅，后厅里登时喧闹嘈杂起来，一片人仰马翻。 “快快快，立刻派人去邀请罗家父母。” “再来个人，去礼服店取之前预留的备用婚纱。” “立刻更换现场所有装饰上面的名字和照片！” “还有，找人去通知老爷子，算了算了，我亲自去跟他解释……” 接到通知的化妆师团队从门外匆匆冲进来，拉着罗岁言要给她更改妆面和发型。 “各位稍等，给我一点时间。”罗岁言抬手挡住化妆师，走到楚尧跟前，朝卧室的方向做了个手势----“我有话要跟你说。” 楚尧二话没说，跟着罗岁言走进卧室，顺手反锁了门。 这…… 化妆师们今天经历的变故已经够多了，也不差这一遭，纷纷默契地转过身，眼观鼻，鼻观心。 傍晚时分，天色尙明，白色云团在天边缓慢浮动，沾染了丝丝缕缕的金色霞光，绚丽而浪漫。 纵使见多识广的摄影师也忍不住感叹一声，美景天成，可遇而不可求。 厚重的大门缓缓拉开，罗岁言在父亲罗元青的陪伴下，穿过鲜花走廊，踩着地毯一步步走向舞台。 罗元青是临时被拉来的，对这场突如其来的婚礼感到十分荒谬，但是面对与楚家联姻的巨大利益诱惑，他无法拒绝。 李雁兰也来了，和钱家父母坐在一起，默默听着他们感叹这阴差阳错、机缘巧合。在外人面前，她依旧是那个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的李老师。 在场的宾客们有一部分在窃窃私语，好奇地询问怎么临时换了新郎新娘，还有一部分压根不知道今天要结婚的主角是谁，只知道是来参加楚家儿子的婚礼，至于是哪一个儿子，倒也没那么重要。 “我的天！楚尧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不带这么突然袭击的吧！”苏睿刚刚打电话让人送了现金过来，这会正拖着其余几个好友手忙脚乱地更换红包，原本的礼金是给楚明诚准备的，现在新郎换人了，数额自然要翻几番上去。 楚老爷子坐在第一排首位，腿上盖着羊毛绒毯，楚汉宏弯腰俯身在旁低声解释。 没说几句，老爷子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他闭嘴，专心观礼。 对于这场变故，老爷子的心情似乎并未受到影响，甚至眉心眼角的纹路都比早上更加舒展了几分。 在庄重浪漫的婚礼乐声中，罗岁言款款走到了楚尧面前。 复古典雅的蕾丝头纱，繁复细腻的刺绣裙摆，美轮美奂的珍珠装饰在地灯照射下熠熠发光，这件备用婚纱竟比原定的主婚纱还要精致数倍，尤其是尺寸，合适到有些离谱。 誓词宣读、交换戒指、在宾客们的欢呼声中，新郎新娘深情拥吻。 一吻结束，睁开眼睛时，罗岁言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身形微动。 感受到身前人的异样，楚尧手臂施力，一把托住了罗岁言的后腰，低头看去，只见那双清亮的眸子里透出些许懵懂与迷离，仿若大梦初醒。 ----
第65章 催眠 晚宴一直持续到十点多, 部分宾客陆续离开，还有一些干脆就在酒店住下了。 按照楚家的传统，新婚第一夜小两口是要回楚家主宅的, 可惜楚尧眼里压根没有什么传统，他的意愿才是规矩。 看着身旁已经有些晕晕乎乎的罗岁言, 楚尧清楚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来回折腾, 直接让人去开了酒店最大的套房。 罗岁言平日不怎么喝酒, 但是今天日子特殊，硬着头皮喝了几杯。 离开喧闹的前厅, 罗岁言被楚尧一路扶着送进卧室，强打起精神洗了澡卸了妆, 套上睡袍, 一头栽倒在铺着真丝床单的大床上，就这么睡了过去。 安顿好罗岁言, 楚尧将卧室主灯关闭，只留下床头一盏微弱的阅读灯, 坐在床边，一边松开衣领，一边垂头看向睡梦中的罗岁言。 她大概是困极了, 头发没有彻底吹干就睡下了，几缕柔软的发丝勾勾绕绕地缠在耳畔, 楚尧耐心地一点点帮她拨开，露出微红的侧脸和耳廓。 楚尧今天也喝了不少酒，此刻带着几分醉意靠坐在床头，手指无意识地轻摸着罗岁言的发丝, 眼神里有几分放空过后的倦意。 事实上, 今天的婚礼上楚尧全程都很安静。 所有人都只道是他性情沉稳、从容淡定, 却没人知道，他被罗岁言带进那间卧室后发生了什么…… 时间回到中午。 看着楚尧走进卧室，罗岁言拎起裙摆，轻轻一跃坐在窗台上，双手撑在身体两边，歪头盯着楚尧，问道： “楚尧，我想做一个实验，可以吗？” 楚尧站在门边望着她，姿态放松，道：“说来听听。” “我想给你做个催眠，来确认一些事情，”罗岁言问，“你愿意配合吗？” 楚尧轻笑一声，走到最近的沙发坐下，解开领带，又松开衬衣最上面两颗扣子，顺手将鼻梁上的镜框也摘下来放在一旁。 “来吧。” 他没有问这个催眠的内容是什么，目的是什么，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将自己交付给罗岁言。 今天这场婚礼来得实在太过突然，楚尧差不多能猜到罗岁言想问什么，大概是些确认他的感情心意之类的问题。 得到楚尧的同意，罗岁言便没有废话，抬手关上了身后的窗户，顺便将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拧开音响开关，放出轻音乐，用来排除掉周围的杂音干扰。 作为心理咨询师，楚尧本身熟悉所有的催眠流程和技巧，因此催眠的过程没有想象中顺利，好在他十分配合，主动放松意识控制，将自己投入到催眠中。 渐渐的，意识开始恍惚，再睁开眼时，楚尧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楼顶。 周围的建筑和环境有些眼熟，甚至空气里吹过的风都有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楚尧的身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顺着布满尘土的地面机械地朝前走去，直到站在露台边缘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他才反应过来---- 他回到了在楼顶救下轻生女子的那天。 恍惚间，来不及思考，楚尧已经凭着本能冲到了挑檐边，探出身体，一把拉住了女子的手腕。 如同时光倒流，场景重现，耳边响起罗岁言的惊叫声：“楚老师！” 女子坠落的瞬间狠狠一拽，企图带着楚尧一同下坠。 楚尧意识里清楚这是幻象，但是身体却没法抽离控制，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前倒去…… 下一秒钟，和之前的情景一模一样，罗岁言扑上来，死死抱住了楚尧的腰。 楚尧跪在地上，上身已经全部探出露台，膝盖重重地砸在水泥地面，裤子被碎石划破，鲜血直流。 尖锐的疼痛刺激下，他终于在这一刻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身前的女子双脚已经悬空，完全依赖楚尧的力量挂在空中，她用冰冷的手指牢牢抓着楚尧的手掌，笑得声音直抖，断断续续地说道：“我们是同一类人，都是没有感情的怪物……你就应该跟我一起……” 作为一个预知未来的穿越者，楚尧准确洞悉了事态的每一步发展。 这次他没有再说一句多余的废话，估算好救援时间，直接就要放开手。 然而，即将松手的一刹那，楚尧突然看清楚眼前这个女子的脸---- 不是记忆中那个女子。 竟然是罗岁言！ 幽暗的眸子猛然收缩，瞳孔轻颤，楚尧拼尽全力收紧手腕，死死拉住了即将落下的“罗岁言”。 与此同时，楚尧凝神一看，四周静悄悄，楼下空空如也，哪有什么救援人员？有的只是冰冷坚固的地面，倘若他刚才真的放开了手，后果不堪设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亮的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疼，风声在耳旁呼啸，一滴滴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尽管心里清楚这是催眠中的幻象，但过分真实的场景和诡异的气氛还是让楚尧吓出了涔涔冷汗。 他紧咬着牙关，努力转过头，顺着抱在腰上的手臂朝后看去---- 和记忆中一样，身后的人是罗岁言，她用自己瘦弱的身躯作为保持楚尧平衡的工具，脸色涨得通红，眼睛里闪着湿润的亮光，双手因为即将脱力而剧烈地发抖。 她在拼尽全力救他。 心情说不出是悚然还是茫然，楚尧再次望向前方那个身处险境的女子。 眼前人的的确确也是“罗岁言”，轻柔的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她轻轻勾唇，笑得轻佻而魅惑，“楚尧，怎么不放手啊，舍不得吗？” 前后两个“罗岁言”明明是同一副面孔，却又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楚尧努力想要说服自己，眼前这个人是“假的”，是幻觉，可不知为什么，透过那双魅惑而冰冷的眸子，他却看到了一个充满血肉、活生生的罗岁言，在震撼的惊诧和惶恐下，楚尧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巨大的悲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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