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几秒,盛以晴问:“你喜欢这样?” “嗯。”陈撰托起她的脸,在她的额头印上一个吻:“认真的,相对于之前,我更喜欢这样的夜晚,没有欲念的拥抱和缠绵,是两个灵魂最贴近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聊天,聊我们的未来,还有过去,聊我们的烦恼,和理想……”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透进来,照在陈撰棱角分明的脸上、突出的喉结上,他的声音低沉,身材也好,箍着自己的手臂宽厚而有力,她最喜欢他的小腹,紧实而硬挺……就在他柏拉图式的深情表白里,盛以晴的脑子里只剩下了一句话: 完了,他真的不行了。 “男人的花期比女人短太多,30 岁以后,基本是断崖下降。” Nugget 的露天餐厅,服务员正忙,秋恣宁直接钻到吧台后面,熟门熟路调了两杯酒,递给盛以晴。 淳淳教诲:“这个和男人的容貌无关,和身材也没有关系。几乎就是老天爷一声令下,集体,就开始阳痿了。” “我知道。一旦不行了,就开始搞风花雪月,从萨特聊到康德,从罗马帝国复兴讲到社会主义。”盛以晴闭眼抿了一口酒:“澡都洗了,结果他昨晚只想和我看电影,想和我抱着聊天。还说这是一种高级的感情。” “后来呢?” “盖着棉被纯聊天了,他开始讲他大学时期的梦想什么的。叽里呱啦说了一通,我一个字没听进去。” “我懂,宝贝。”秋恣宁碰了碰她的杯子,语气沉痛:“你在忙着绝望。” 陈撰也很快发现了盛以晴对自己的冷落,“柏拉图”的夜晚不仅没有唤起妻子对自己的柔情蜜意,甚至,加剧了她的疏离。眼看着新的周五即将来临,就在陈撰主动提出订酒店时,盛以晴告诉他:“没必要了。既然开始走盖着棉被纯聊天的温情路线,这周五干脆来我家吧。” “嗯?”陈撰一愣。 盛以晴回答:“你来我家里,这回,我告诉你什么叫做夫妻之间最高级的相处。” 于是周五的夜晚,陈撰下了班,乐呵呵带了一束玫瑰就来找盛以晴,大门敲开,却是一副热闹景象——洗衣机、吸尘器隆隆叫唤,洗手间里的水龙头似乎没有关,水声哗哗。 盛以晴一身家居服,头发粗糙打了个丸子头,嘴里戴着口罩,手上戴着塑胶手套,见陈撰来了,招呼他:“赶紧,你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我们今晚项目很多。” 盛以晴正拖着一个大篮子,将地毯上那堆毛茸茸的玩具全都装了进来,她将吸尘器递给陈撰:“我先洗这一波,你去把地毯吸了。” 陈撰愣愣,无助重复了一遍:“所以,以后我们的周五,改成做家务?这周来你家,下周去我家?” “那我们是夫妻嘛!还有什么比一起做家务更高级的事情了?”盛以晴弯弯嘴角一笑,“还有,不是这周来我家,下周去你家,是每周都来我家大扫除。” “凭什么?”他瞪大眼。 “我又不想去你家干活。”她语气理所当然,催促他,“玫瑰随便找个地方放吧,我们洗完了娃娃还得烘干呢,今晚保证充实。” 陈撰咂摸出味来了,站在门口不动步子,将那束玫瑰放手里掂了掂,睨她:“盛以晴,你在找事对不对?从周五开始就不对劲。” 盛以晴装傻,将吸尘器一关,“我怎么了噢?你想要柏拉图,做家务又不乐意了?这不是真正的柴米油盐?” “懂了,所以不开房,我在你眼里就只能干保洁了?”他又好气又好笑,“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了,炮友吗?” “宁可是炮友,总比是朋友和亲人好。”盛以晴一手抓着门,一手扶着门框,瞪他,“如果哪天夫妻之间没有激情了,那这段感情才是彻底死了!最后数三下,要么留下来干活,要么滚,一,二……” 面前的男人居高临下看着自己,只听他冷冷“切”了一声,将玫瑰花一放,毫不犹豫转身,将门重重一扣,接过了吸尘器。 80 平米的房间,吸尘器隆隆,两个人不再说话,各自憋着气埋头干活。盛以晴本来就不擅长做家务,厨房一年开不了一次火,整个家里只有一口煮泡面的奶锅,她家务从来欠着,全仰仗保洁阿姨定期上门。 此刻,她哪里想真的搞什么大扫除,墩布轻飘飘落地,眼里偷瞄陈撰—— 只见他正仔仔细细用吸尘器清理地毯。 她知道他生活认真,平日空闲在家,不是健身就是打扫房间,说自己有强迫症,容不下家里杂乱。这会儿他将袖子挽起,露出结实小臂,微微躬身时,背部的衣服被肌肉崩紧,透出紧实的线条。修长的手指握着吸尘器柄,些微用力。 他妈的,狗男人做家务也好看。 他妈的,宁愿干活都不肯干我。 她愤愤,将墩布一扔,陈撰看了过来,“不想干了?” 盛以晴干脆破罐破摔,“我看你做家务那么认真,其实你一个人就行了。” 存了心想要激怒他,不料陈撰点点头,回答:“好,那你洗了手休息,我做就行。” 盛以晴震惊,哑然看了他半秒,黑脸进了洗手间。卫生间里放了一筐待洗的毛绒玩具,剩下一部分洗完的玩偶堆在浴缸里,洁净而潮湿。盛以晴心头有火,没好气拧开水龙头,哗哗水声起,她刚打湿了手,就听身后门哒一声打开又被关上,一个人站在了身后。 随后,陈撰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将她拧转过来,在狭小的卫生间洗漱台前,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他黑着脸俯身,另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撬开了她的唇。 这是一个充满了侵略意味的吻。攻城略地。 心口的火散去,又重新凝聚成另一团火,盛以晴的胳膊勾上他的脖子,报复似的也咬了他一口。 “嘶。”陈撰吃痛,托住她的臀,顺势将她往洗漱台上一抱,抵着她的额头:“现在满意了?” 盛以晴的眸子亮亮看着他,“你吃药了?又行了?” “……你……”手在她臀上掐了一把,他咬牙,“你特么欠干。” 宽宽松松的家居服被解了一半扣子,他的吻细细密密落在她的脖颈、锁骨,湿润而酥麻。她的手指拢着他的发,柔软而又刺人,是他的气息,莫名一股酸涩从胸口升起,盛以晴捧起陈撰的脸,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你是不是对我不感兴趣了?” 他一怔,“怎么会?”随即失笑,“你在想什么呢?” “那我们之间没有激情了?” “唔……”他吻上她的唇,手也没闲着,拉着她的手往自己小腹下探,滚烫的气息让盛以晴指尖微颤,耳边传来这个男人微哑的声音,呼着热气逗自己:“嗯,没了。” 她嗔,轻轻捏了它一把。 陈撰轻声抽气,径自将她抱到了卧室,一路上嘴贴着,可盛以晴依然絮絮叨叨含含糊糊抱怨:“那你为什么会只想和我一起抱在一起纯聊天,别人都说结婚了就会没激情,我们明明一周才见一次,怎么可以这么快就开始柏拉图……” 陈撰无奈,将她一把扔在床上,“好好好我错了,以后见面不聊天,只做爱做的事情。” 盛以晴满意了,坐起扯他的衣服,两人纠缠在一起,就听床上手机嗡嗡震动—— “别管。”陈撰摁了她的手,专心吻她。 “不行,我得看看是谁,如果是客户怎么办。”她慌忙推开男人,翻开被子,这才发现,方才的动作太大,两个人的手机都掉到了床上,而此刻震动着的竟是陈撰的手机。 来电显示:吴语冰。 “谁是吴语冰?” 下一秒,身上的那个男人眸子流露出了过于明显的愕然,他僵了片刻,接着迅速从盛以晴手里夺过手机,滑动接键,对着电话那头迅速说道:“语冰,我现在有事,晚一点再和你说。” 可还没来得及挂电话,电话那头又说了几句。 陈撰一愣:“现在?”他看了一眼盛以晴,神色犹豫。而后,似乎下了某种决心一般,回复到:“行。你等我十分钟。” 从陈撰穿好衣服,穿好鞋子,再到他在自己的额头上印上一个吻,再到他关门离开……在这个过程里,盛以晴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神色。 她竭力表现得这件事情正常不过,甚至没有问他一声:“吴语冰他妈的是谁?”以及:“你现在他妈的要去哪里?!” 房间里空荡荡的,盛以晴放了音乐,回到了浴室,拧开了浴缸水龙头,将筐子里剩下的毛绒玩具全都倒进了浴缸里。 过了会儿,她打开手机,怔怔看着和陈撰的对话框发呆,聊天背景,是他们的婚姻协议。 “第一条,经济各自独立,一切约会开销 AA,不生孩子。 第二条,婚姻存续期间内,双方均应保持精神与肉体绝对忠诚。 第三条,此婚姻仅与双方个人有关,不涉及双方家庭,任何一方不对对方家庭承担任何责任与义务。 第四条,每隔两年,双方开会决定婚姻是否继续。一但任何一方出现重大疾病或重大债务,或情感转移等特殊情况,另一方可以随时决定离婚。” 她记得签下这个协议时,陈撰还与自己吐槽:“你不觉得第四条的那个情感转移和第二条有些矛盾么?你看啊,既然婚姻存续期间要保证情感和肉体的绝对忠诚,那怎么可能还会在续约前出现情感转移?” “也是哦。”彼时的盛以晴敲着屏幕,想到:“那这样好了,续约前两个月,属于自由期,双方彼此不受第二条约束,倘若在自由期内没有重大情况发生,那么,我们再续约。” “懂了。”陈撰点点头,眯着眼看她:“你这给自己出轨还留了个口子啊。” “那必须啊,我们总不能真一辈子绑在一起吧!” …… 浴室里的水声越来越大,盛以晴心中烦躁,将手机扔到了一边。洗涤液倒了半瓶,被水流激起了层层泡沫,音乐声混着流水声,在一片噪音之间,眼泪重重砸下,又消失在了泡沫里。 “妈的。”一个女人含含糊糊骂了一声: “去他妈的傻逼自由期。”
第18章 我这里好多脏弟弟,送你一个 周一大中午,写字楼下的垃圾桶前。 秋恣宁从乱七八糟的包里找到了打火机,烟圈吐出来,老练说到: “这世界上很大一部分人不愿意结婚,是因为害怕失去自由。哦不,非要说的话是失去可能性。”她眯着眼,从烟雾里看盛以晴:“假如人生是旷野,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但结了婚,你的人生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走到死。多惨!” 爱情里最迷人的是摇摆的心意、是不可言说的暧昧、是未可知的将来,是不确定性。可婚姻好扫兴,将一切可能性断绝。 未来这一辈子,你只能与一个人在一张床上,做早已腻了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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