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我妈问我什么时候能带你回家看看?我说了明年春节。” 盛以晴看着手机弯起唇角提醒:“你今年还得出国呢。” “你在国内,我肯定跑得勤。出国那班同学都知道我有对象了。”顿了顿,陈撰又说道:“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就想把你放出来,让全世界都看到。” 然而初三刚过完,香港联交所就发来了函件,那时的盛以晴正裹着一身妈妈的旧棉袄,顶着三天没洗的头,一人一狗躺在沙发上嗑瓜子刷剧,手机邮件提醒,她一看,随即跳了起来,把怀里的狗都吓了一跳。 自去年年底起,香港 IPO 市场一片繁荣。项目上的人忙到犹如陀螺,各家券商更是卷到飞起,连春节长假都在紧赶慢赶,抢着能够在第一季度前将手头的项目统统递交完毕。 盛以晴新上的几个项目:“翡翠”“蓝天”“荣耀”还有“海豚”都开始启动了起来。于是初三一整天的盛以晴都在电话会上度过,忙活到 12 点,收拾了行李,初四的早班机就飞到了北京。 一整个春天,盛以晴与陈撰只见了一面,她不是在开会上,就是在开会的路上。要么在甘肃、广东、云南做尽调,要么在香港打 LOGO,忙到昏天暗地。好几次低血糖脑袋发晕,只能随手扯了毯子在候机室的 VIP 厅里小憩,而下了飞机,又要振作精神投入战斗。 等盛以晴再到北京的时候,已经是 4 月份。她昨晚两点才到的 T2,早上 9 点又坐在了公司里,这边的邮件刚刚处理完,那边就收到十几个群@。每周一是最忙碌的时候,这两周尤甚,接连的几个会议把脑袋泡大。她的早餐只喝了一杯胶囊咖啡,午餐更是直接略过——不太敢吃碳水,怕下午犯困。午休不过十几分钟过,上了一趟洗手间,就收到谢总电话说来办公室开个会。 午后明晃晃的阳光从落地窗打进来照着电脑屏幕暗淡。 盛以晴脑袋泛着金星,只觉得又困又饿。她忍不住将头转向了窗外,刺眼的蓝天让她觉得有些陌生,仿佛置身于大气层中。 周围人说话的声音时而模糊时而清晰,伴随一阵剧烈的耳鸣,盛以晴甩了甩脑袋,然而,再下一个瞬间,胃里一阵剧痛,只觉得一阵酸水直直从胃里往上冲,脑袋一阵空白,眼前屏幕上的英文中文都变得模糊,电话里的声音变成了嘈杂的噪音。 再接着,会议室里的所有人,眼睁睁看着盛以晴,就这么直直倒了下去。 盛以晴是在被送上救护车的时候才有了些微的意识。她闭着眼,轰隆隆的车里,医生给她做常规检查,各种仪器在腹部、腕部轮番摁了摁,紧接着腰上一阵震动,活生生将自己震醒,也将医生吓了一跳,这才想起来—— 是闹钟。 3 分钟后需要拨入另一个电话会议的闹钟。 闹钟铮铮作响,她也只好硬起铮铮铁骨,深吸一口气,强打精神摸出手机。 这个举措让医生一怔,问:“你干嘛呢?!” 盛以晴脸色苍白气若游丝:“……我……还有个电话会……” 场面一度安静,医生气得大喝,一把夺过手机:“你他妈不要命了啊?!你们一个月赚多少钱啊?!命都不要了?!有命挣钱,没命花钱怕不怕!多少钱给我,我都不赚!!” 半晌,一个护士应了一声:“我上次看公众号,说金融圈的年终奖给 100 个月工资。” 医生瞪着盛以晴,沉默几秒,语调柔和劝说道:“那咱晚一点再处理。” 医生诊断结果是急性胃炎引发休克。运到医院之后就被抽血做了心电图,之后的一晚上又吐了几遭,人事不省。等盛以晴略微活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单间病房,上午的阳光透过暖黄色的窗帘照了进来,床头不知被谁放了一束新鲜的玫瑰。 指尖动动,这才发现有人一直拽着自己的一只手。 陈撰伏在她的病床一侧,像是坐了一夜。感觉到动静,他抬起头来,与她五指交扣:“你醒啦?” 盛以晴等大眼睛看着陈撰的脸,仿佛一时没有认出他—— 好久不见,这人竟然染了一头银色头发,两只耳朵各戴了一只银色耳圈,他穿着一件廓形的黑色卫衣,脖子上缀着银链子。见她这么瞪着自己,喉结滚了滚,不自在摸了摸头发:“咳……你公司给我打电话说你住院的时候,我刚从理发店出来,这不刚辞职,加上马上要去加州了,就……就换了个造型。不好看?” “还行。”盛以晴笑笑,伸了手指,示意陈撰把脑袋伸过来,像撸自家的金毛犬一样弄乱他的头发。 陈撰低声闷笑,抓了她的手,掌心贴在自己脸上:“你工作能不能别那么拼?又不需要你挣彩礼,也不需要你养家。” “等今年年终奖发来,我就攒够首付了,可以把我现在住的房子买下来。房东姐姐一直在等着我买呢哈哈哈。”说到这里,盛以晴伸手拽着陈撰的耳朵,指尖拨了拨他的耳圈,皱起眉头:“你还打了耳洞?” 陈撰唔一声,顶着一头潮到令人发指的发型,说话声音却温柔,“都怪 David 他们,说出国前就应该好好做个发型,本来就是想稍微烫一烫,结果他们几个连哄带骗,最后大家全都染发了,他俩一个红毛一个灰毛,看起来特别傻。” David 是这一届 UCLA 电影学院的同学,人也在北京,据陈撰描述,此人就是个有电影梦的纨绔,之前就参投过几个小网剧,自拉了群以后,加上盛以晴忙,陈撰便整日与 UCLA 电影学院北京分队的这几人聚在一起,吃吃喝喝,计划着读书以后的潇洒生活。 好在盛以晴的胃炎不算严重,合盛的医疗保险大方,然而她苦于连上医院的时间都没有,借着这次机会,干脆也做了个全身的体检。 这两日的盛以晴都只能吃流食,到黄昏的时候,陈撰出了一趟医院,顺带买了一张陪床用的充气床和一些住院的物品。急性肠胃炎不算严重,加上盛以晴住的是国际病房,医生护士照顾妥帖而周到,然而陈撰坚持要陪着,端茶倒水喂药,小护士冷眼旁观这位大帅哥,虽然顶着一头银发,做的事情却还挺靠谱,末了,低声对盛以晴夸到:“难怪现在大家都爱姐弟恋,果然弟弟帅气粘人还靠谱。” 盛以晴一口药差点没有喷出来,无情揭穿:“他 31 了。比我还大两岁。” 这样的造型突变,让陈撰发现,盛以晴盯着他看的时间变得多了起来。晚饭后他牵着盛以晴在楼道里散步,黄昏从病房过道的窗玻璃里透了进来,他们沿着医院长长的走廊慢慢走着,窗户外面的夕阳也一点一点沉下去,直到他们走到走廊尽头,窗户外面只剩下一丝金边,勾勒在西边的山峦与高楼之上,那是夜的边界。 陈撰转过脸去,揉了揉耳朵,不自在问:“你为什么一直看我?” 爱人的视线有温度,也有重量。 盛以晴却说,“你吻我一下。” 他一怔,随后笑了,倾身下来,将吻印在她的额头上,又缓缓移到她的唇角。盛以晴闭着眼,脸上睫毛轻轻扇动,竟然是有些紧张。陈撰顿了顿,捧着她的脸,细细看了会儿,吻却迟迟没有落下。 盛以晴诧异睁开眼,只见他看着自己,似笑非笑:“你怎么……脸红了?” “出轨……”盛以晴张了张嘴,轻声说道,“你换了个造型亲我,好像……我出轨了一样。“ “啊?” 下一秒,就见盛以晴将连埋进他怀里,仿佛颇为回味,“确实,还挺刺激的。” “……” 忽然病房内传来一声紧铃,将这对小情侣的拥抱打断,有人大喊“医生、医生!”。陈撰和盛以晴赶紧退到了一旁。 片刻后,几个护士和医生步履匆匆赶来,冲入了病房,医生和护士低声商量了一些什么,又传来几声设备连接、启动的嘀嘀声。接着,听见屋内传来医生的话语:“你的先生,已经去世了…请节哀…” 下一秒,病房里齐齐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崩溃的不像人类能发出的哀嚎声。 盛以晴怔在原地,浑身发凉,两个人不知所措互望一眼,紧紧牵着彼此的手。她这才意识到,他们是在医院,在一个,时时刻刻,充斥着生老病死的地方。 夕阳彻底沉下去了,窗户外是黑沉沉的一片,不再能看到光。走廊上的灯光打下,让一面面窗户化作了镜子,反射一个个病房内的人生百态:从化疗室里面色苍白的戴着绒线帽的少女;在互相搀扶站起的老夫妻;剧烈咳嗽,强撑起身子却只能将痰吐在保温杯里的中年人;替病床上人插止痛泵、清理尿壶的看护…… 他们很快很快地走到了自己病房里,躺在各自的床上,牵着手,半晌,盛以晴忽然问道:“你说,什么是白头偕老呢?” 陈撰一愣,牵了她的手,在自己的银色头发上抓了抓:“我现在就和你白头偕老。” 黑暗里,他的眼眸亮若繁星,带笑看着自己,盛以晴也跟着牵着嘴角笑了。 第二天中午,陈撰被 David 一通电话叫了出去,说是知道陈撰在这所医院里陪老婆,他们也就在医院附近找了家餐厅,让陈撰下来。陈撰无奈,只好赴约,几个人吃吃喝喝,散伙时,David 又买了束花,非说要上来看她。 二人进门的时候只见医生护士都在盛以晴的房间,低声交谈,他们见到来人,停止说话,转过身来。陈撰一愣,问医生:“她还好吧?” 医生点点头,看了盛以晴一眼回答:“肠胃炎好得差不多了。后续遵医嘱就行。” David 站在门口,顶着一头红毛,怀里抱着花,对盛以晴挥了挥手,热情叫:“嫂子好!” 陈撰无奈:“他非要上来看你。说有话和你说。” 盛以晴像是还没睡醒,反应有些慢,看着 David:“什么事?” “这样啊,我不是打算从 UCLA 回来就在国内建个公司嘛,拉了撰一起,我见过他之前拍的东西,觉得特他妈有天赋,让他以后给我们做导演,还有另外几个同学,都说好了,以后可是我们的公司骨干哈。” 盛以晴笑:“挺好啊。” “嘿!是吧。但还有这么一件事,我们不是 9 月开学嘛,但我已经在洛杉矶那儿找了个合拍项目,大概 5 月初就能开机,也就是下周,所以,我就想着我们公司这几个人啊,能提前过去,一起拍拍片子,再一起租个房子,开学了一起上课。你说怎么样?” 陈撰一愣,看着 David,“不是,你真的假的?” “他们早说好了啊,就剩你了。我们这班人也就你有家室,我知道问你不管用,直接问你老婆了。” 盛以晴看了看陈撰,又看了看 David:“你们都单身?” “那可不,咱搞艺术啊!这年头嘛,不结婚就是最大的行为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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